禄山皱着眉头,转脸问安师爷道:“如果把这千余人尽皆隔离,可有相应的地方可用?”
安师爷紧张地思索着,片刻答道:“这么多人,很难在县城之中尽数隔离,我想只有在镇江山脚下那片空地可以做到。先派人用栅栏将空地圈起,然后再扎上二十来顶大帐篷,每间帐篷可以安排五十多人,这样便够用了。”
禄山想了想,点点头,说道:“只有这个办法了。马上,通知县城驻扎的兵勇、团练们全部出动,先把隔离的营地建好,然后挨家挨户查找病人,安排进住隔离。越快越好!”
安东县衙上上下下全部行动起来,其中最为忙碌的无疑就是金玖。
他带着捕头队伍们在全县奔波着,劝说那些家中有病人的家庭把病人送入隔离区,让平日密切照顾病人的家属也都去隔离区暂住。
虽然让大家离开家去隔离区并不容易,听说安东县衙每日不仅会派人照料他们,送汤送药,还会有免费的粥饭供应他们,大多数的病人和家属都很理解地收拾起简单的行李前往隔离区营地,但也有一些始终并不答应离开。
“先天道”的教徒们看到衙门开始让人们前往隔离区,更是在百姓中散布消息,说是衙门为了尽快解决虎烈拉瘟疫,要把病人们集中起来悄悄杀掉、焚尸灭迹。
这股谣言在安东县城中不断地传播开去,让整个县城蒙上了一层新的阴影。
这一日,金玖带着一队捕快抬着七、八个病人赶到了镇江山脚下的隔离区营地。
还未进入营地大门,一群“先天道”教徒就敲锣打鼓地从一旁冲了过来,带头的正是那个“先天道”安东总坛副教主王少阳。
“乡亲们……乡亲们!”王少阳装出满脸的急切神情,大声向着担架上的病人和旁边的二十多个病人家属喊道,“乡亲们,你们可不能进这个隔离区的大门啊!”
一些病人家属们开始窃窃私语地低声议论起来。
王少阳一看他的话扰乱了这些家属的人心,便接着说道:“乡亲们,你们这一进大门,可就未必出的来了!”
“你别造谣生事啊!”捕快谢刚在一旁喊道。
王少阳瞥了谢刚一眼,仍然大声说道:“乡亲们,你们可知为何衙门明知道这次虎烈拉传染的人这么多、这么快,还要把大家都集中起来?”
众人的议论声反而停了下来,大家瞪着眼睛看着王少阳。
王少阳接着说道:“衙门眼看着得病的人越来越多,他们知道,这次的虎烈拉瘟疫不好治了。要想不让这病继续传染,那怎么办?当然要把大家伙都隔离开去,任咱们自生自灭啊!”
病人家属们哄然一声,爆炸开了。
正在这个时候,隔离营地的大门打开了,恰好几个兵勇抬着一具病种不治而不幸死去的无名尸体出了大门。
施联宗大夫还在后面大声嘱咐着:“你们一定记得,要把尸体烧透!然后多洒石灰……”
这一下子,不明就里的病人家属们更激动了。王少阳眉头一扬,指着施联宗大喊道:“乡亲们,你们看到了吗?这就是那个什么留过洋的假洋鬼子大夫!他们的心可真毒啊,死在这里的人都还要焚尸,连入土为安都不行啊!”
施联宗不知道这王少阳一伙人是干什么的,听到他这么说,还大声解释道:“你们懂不懂?这虎烈拉是传染病,死了之后自然要烧了才能避免继续传染……”
施联宗还未说完,就见那些病人和家属都向四周跑了去,任凭捕快们和兵勇们怎么劝说、阻拦,都不愿意再进隔离营地。
施联宗担心这些人中尤其是病情严重的病人这一跑不知道跑到哪里,又继续传染别人,连忙拉住金玖的衣服,急切地说道:“金捕头!这……这可不能让他们就这么跑了!”
金玖点了点头,连忙叫捕快和兵勇们堵住那些人的去路。
谢刚性子急,看到一个生病之人从他面前踉踉跄跄地跑过,他连忙伸手去抓。
可没想到这人腿脚无力,眼看着脚下一拌蒜,一个跟头扑倒在地上,脑袋太阳穴正好撞在地面凸起的一块碎石之上,立刻血流如注,不省人事。
不待施联宗上前急救,王少阳就跟其他“先天道”教众一同七嘴八舌地喊了起来。
“不好了!捕快打人了!”
“捕快打死人了!”
王少阳趁势大喊道:“乡亲们,都看到了没有?进去是个死,不进去也是个死啊!咱们干脆豁出去了,和他们拼了,说不定还能有个活路啊!”
听王少阳如是说,那些病人和家属们更是拼了命一般,挣扎着,和捕快们厮打着。
金玖看到这种场面心中焦急,可是眼看着这些病人和家属手无寸铁,他不能上前去和他们动手,而那王少阳只是在一旁煽风点火,他也没理由去抓他,一时之间,更是有些手足无措。
“都住手!”
一声暴喝从一旁传来。
大家愣住了,循声一看,禄山正带着安师爷、云岫等人站在一旁怒目而视。
原来,禄山在安东县衙之中也是坐不住的,他听说镇江山下的隔离区营地已经建好,很多病人、家属都住了进去,施联宗也是每日一刻不离,便决定身先士卒,到隔离区营地去探视一下,顺便慰问一下施联宗。
听到禄山的这个决定,安师爷自然义无反顾地跟随前往,云岫也偏要跟着,只说“爹不怕,我更不怕!”
禄山原本不愿让云岫跟随前往,但转念一想,这非常时期若云岫和他一起出现在隔离区营地,无疑更能够振作大家团结一心战胜病魔的信心,便欣然应允。
可没想到,禄山一行人刚刚走到了隔离区营地门口就看到了病人和家属们在“先天道”教众们的蛊惑之下乱作一团的情景,不由得火从心头起。
“你们都吵吵什么?”禄山气得手都有些发抖。
他指着那些不明就里的病人和家属们反问道:“我禄山在安东县做这个七品芝麻官也有几个年头了,做到现在,你们连我的话也不信吗?我禄山会害你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