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路,谁都没有开口说话,一路沉默着回到了别院。
到别院的时候,已是傍晚。
李不言等不及的冲过来,“快,说说是怎么一回事。”
晏三合把裴笑往前一推,“让小裴爷和你说吧。”
小裴爷还没站稳,李不言就伸手握住他的胳膊,把人往屋里带。
哎啊啊!
这世道变了,变得女人比男人还主动。
小裴爷心里偷着乐,脸上却装出一副不情愿的表情,扭头冲谢五十喊道:
“我去去就来,你们先喝口茶缓一缓,等人齐了,再商量大事。”
谢知非牙疼似的笑了一下,扭头问晏三合:“还商量吗?”
“商量。”
晏三合朝谢知非和朱远墨各看一眼,示意他们进书房说话。
其实也没什么可商量的了,探到这个程度,很多事情已经水落石出。
整个心魔分成两条线:
一条是朱旋久的线。
朱旋久因为付姨娘的原因,害死嫡出的大老爷、五老爷,最后庶子上位。
上位后他又利用天市,把皇帝的生辰八字以及七针诅咒法说给严如贤。
另一条是赵王的线。
在沈杜若机缘巧合进到太子府的前提下,赵王设下毒计,威逼沈巍。
而沈巍为了保住沈家和四个儿子,一次又一次威逼女儿沈杜若。
沈杜若不得已,铤而走险。
巫咒娃娃由沈杜若所埋,由太子府负责养花养草的顾阿六发现,娃娃上的生辰八字和七针诅咒由朱旋久间接提供。
最后造成冤案,迫使太子仓促之下举兵逼宫,兵败后又引刀自刎;迫使太子这张关系网上的无数人,奔赴黄泉。
赵王施下毒计的前因后果,说得通——为登大位;
沈杜若做帮凶的前因后果,也说得通——被父母所逼,还生恩、养恩。
顾阿六这样的人,用银子就能引他上钩,无需前因后果。
“按理,心魔解到这里,就已经差不多了。”
晏三合伸出手指在桌上点了几下,“但现在还有一处地方,前因后果有些说不通。”
谢知非和朱远墨头皮一麻。
哪里还有说不通的?
不都通了吗?
“哪一处?”朱远墨问。
晏三合看着他的眼睛,“你父亲朱旋久,为什么要替赵王做恶?”
朱远墨一下子被问住。
是啊,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朱家从来不掺和皇子之间的明争暗斗,因为谁上位,对朱家影响都不大。
掺和进去,不仅对朱家没有一分好处,万一事情败露,还有危险。
更何况朱旋久还是个走一步,算十步的人。
他从不把自己置于险境。
朱远墨有些敬佩地看着晏三合,当真是心细如发,他压根就没往这头去想。
“晏姑娘,你说为了什么?”
“我想不明白。”
晏三合直截了当,“但这里头肯定有原因。”
怎么还有原因呢?
没时间了啊!
朱远墨心里存了一份侥幸,“不能先点香试一试吗?”
“说到点香……”
晏三合手指又在桌上点了几下,“我其实还有一个疑惑。”
谢知非反射性的问道:“什么?”
晏三合:“找不到点香的人。”
谢知非一怔。
晏三合看朱远墨看过去,“由你点吗?”
朱远墨点点头。
晏三合却摇头:“你只能代表你朱家这条线。”
谢知非一下子明白过来。
他心有余悸地朝皇宫方向瞄一眼,“那条线能点香的人,只有龙椅上的那位。”
朱远墨听到这里,心脏狂跳。
让皇帝点香……
这,这,这怎么可能?
他额上一层密密的冷汗,咬着牙道:“晏姑娘,如果,我是说如果,这个心魔点香的人,就是那一位呢?”
这个如果是存在的。
因为那些乌鸦,就是因为巫咒案而死的那些人的冤魂。
巫咒案归根到底,是由那一位在暗中计划的。
由他点香,说出当年那些事情的真相,乌鸦的心结或许能解开。
“如果真是他……”
晏三合苦笑连连:“那就多求求菩萨,保佑我们好运吧。”
气氛,一下子变得死寂。
刚刚逼问出沈巍真话的那一点兴奋,散得无影无踪。
谢知非想违心安抚一句“车到山前必有路”,却发现自己怎么样也说不出口。
点香的人真要是那一位,别说求菩萨、求神仙、就是求老天都没有用。
“爷,爷……”
一个嘶哑的声音由远及近,正是晏三合苦盼的黄芪。
谢知非站起来就往外走,“我先出去看看,你们慢点来。”
晏三合哪里肯慢,赶紧跟出去。
这时,小裴爷和李不言几个听到声音,也都纷纷走出来。
李不言气鼓鼓的,脸上的表情像是要和人拼命。
晏三合不用想,就知道她是替沈杜若打抱不平。
黄芪的影子从远处冲过来。
等近了一看,连晏三合都心疼了。
这人身上裹着两件破棉袄,头发一缕一缕的打着结,整张脸又黑又干,唇上裂开一道一道的口子。
口子有的结了痂,有的正在往外流血。
“晏姑娘……”
“先别说话,洗个热水澡,吃口热饭,等人舒服了再说不迟。”
晏三合朝身后的朱青和丁一看过去。
朱青忙道:“我去弄热水。”
丁一:“我让汤圆去弄热饭。”
“不用汤圆,我亲自下厨。”李不言撩起袖子,就往厨房去。
小裴爷脑子很坚定的想要留在原地,一双腿却发贱不受控制,“我,我,我……去给大侠烧火。”
谢知非:“我在别院有换洗衣裳,一会洗完穿我的。”
娘咧。
太感动咧。
想哭咧。
黄芪背过身抹了一把泪,再扭头时,见朱远墨直勾勾地看着他,一脸的焦急。
“朱大爷,大有收获。”
朱远墨终于一口气,长长地吁出来。
……
洗完澡,穿一身新衣裳出来,才又像个人。
桌上三菜一汤,还腾腾冒着热气,黄芪二话不说,坐下来便是狼吞虎咽。
裴笑看着这人的吃相,心里隐隐作痛。
李大侠做的饭菜,他小裴爷还没尝一口呢,倒便宜了这个小子。
这世道不仅女人变了,连下人都变了,变得没规没矩,都越过主子了。
裴笑趁人不注意,咽了下口水。
一盏茶的时间,饭菜吃得干干净净,汤碗都见了底。
朱青等他打了个饱嗝,把热茶端过去。
黄芪见所有人都眼巴巴地看着他,顾不得喝茶,便开口道:
“晏姑娘,我用了你教我的那个法子,终于逼老和尚说了实话。”
“实话是什么?”
“以前,邢家和朱家是有过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