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龙不闪不避，反而往前挺了挺胸膛，说道“老子的枪就在这儿，有能耐你来缴！我只问你一句，你的原则能当饭吃？还是能当子弹打鬼子？！”
他猛地一拍桌子，声音陡然拔高八度：“你的原则,能让咱们那些躺在炕上哼哼、重伤快死的弟兄，从阎王爷手里爬回来吗？！”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颗子弹，狠狠地钉进赵刚的心里。
赵刚被他问得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也下不去，他想反驳，却发现李云龙的每一句话都那么糙，那么直，却又直往他心窝子里扎。
“我……我这是为了部队好！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赵刚憋了半天,才挤出这么一句。
李云龙唾沫星子都喷了出来：“狗屁的方圆！”
“在老子这儿，规矩就一条！打胜仗！就是让跟着我李云龙的弟兄们，能他娘的多活下来几个！”
他再次一拍桌子，震得那把驳壳枪都惊跳了一下：“你小子别急着给老子戴帽子、定罪名。”
李云龙的语气忽然又缓和下来，但那股子压迫感却更重了：“你，现在跟我走一趟，我让你亲眼看样东西。”
“看完，你再决定,是毙了我李云龙，还是毙了你那个狗屁不通的原则！”
……
还没走进卫生队所在的院子，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和草药味，就钻进了赵刚的鼻子里，紧接着，是伤员们压抑不住的呻吟。
赵刚的心猛地沉了下去，见过太多这样的场面，书本里的理论显得无比苍白。
院子里，十几个伤兵躺在临时的担架上，缺胳膊断腿的，哀嚎声此起彼伏。
李云龙目不斜视，径直把他带到一间屋子门口，屋里，卫生队的罗主任，正满头大汗地指挥抢救。
眼圈发黑，嗓子都哑了：“不行了……伤口烂得太厉害，高烧不退……准备后事吧！”
罗主任的声音里充满了绝望和疲惫，担架上躺着一个年轻的战士，看上去年纪比宋明还小。
腹部被炸开一个大口子，脸色灰白，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赵刚的心被狠狠揪了一下，就在这时，一个卫生员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罗主任！宋政委来了！宋政委来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门口，宋明被李云龙一把推了进去，他手里拿着一个奇怪的小药箱。
赵刚的瞳孔瞬间收缩，宋明没有理会旁人，快步走到担架前，蹲下身子。
宋明低喝一声，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他那奇怪的小药箱被“啪”的一声打开。
赵刚和罗主任都伸长了脖子，想看清这“宋政委”到底要拿出什么灵丹妙药。
宋明从箱子里拿出一对薄如蝉翼的“手套”，戴在了手上。
然后，他抄起一把造型古怪的剪刀，根本不顾那战士血肉模糊的伤口。
对着他破烂的军装，“刺啦”一声就剪了下去！露出了整个恐怖的创口！
“你干什么！你这是在催他的命！”
清洗、消毒、清创……这些最基本的步骤，他全都没做！就这么粗暴地扩大创口，这不是胡闹是什么？！
赵刚的拳头也瞬间攥紧了，他见过战场救护，但从未见过，如此不把伤员当人看的救治！
李云龙却拦住了两个人：“都他娘的给老子闭嘴！谁再敢多说一个字，耽误了宋政委救人，老子当场毙了他！”
他撕开一个银色的锡纸包，从里面抽出一块看起来像是纱布的东西，然后，狠狠地按进了战士腹部，那个深可见骨的伤口里！
“呃啊——！”那原本已经昏迷的战士，竟被这一下剧痛刺激得，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便又没了声息。
“杀人了！他这是在杀人啊！”赵刚的脸色也难看到了极点。
下一秒，让所有人眼珠子都快瞪出来的一幕发生了，那原本还在不停向外渗透、将担架都染红的鲜血。
在宋明用那块“纱布”死死按住伤口后，竟然……竟然以肉眼可见的减缓了！原本是“汩汩”的涌出，很快变成了“丝丝”的渗漏。
再过了十几秒，那片狰狞的血红色，竟然彻底凝固了！
血，止住了！就这么简单？就这么粗暴？
赵刚也愣在了原地，大脑一片空白，刚刚还在用“纪律”和“原则”审视着眼前的一切。
这哪里是胡闹？这分明是神迹！
“活了！真的活了！”
刚才还进气少出气多、浑身淌着脓血的战士，此刻竟然睁开了眼，虽然虚弱，但胸口已经有了平稳的起伏。
罗主任一个四十多岁的大男人，眼眶通红，一把抓住宋明的胳膊：“小宋……不！宋政委！你简直是神医啊！”
门口，一个断了条胳膊的老兵再也撑不住，扑通一声，用那条完好的腿单膝跪地，结结实实地磕了个响头。
“宋政委！俺这条命是你给的！要不是你的药，俺早就烂在床上了！俺给你磕头了！”
“活菩萨！”
“宋政委是来救我们命的！”
屋外，那些还能动弹的伤兵们，一个个情绪激动，有的互相搀扶着。
有的拄着木棍，全都朝着屋里涌过来，眼里闪着光。
……
独立团，团部。
李云龙没再咋呼，坐在炕上，给赵刚倒了碗水推过去。
自己则点了根旱烟，屋子里静得能听见，煤油灯里灯芯燃烧的“嗞嗞”声。
赵刚坐在桌子对面，一言不发。
“老赵，现在，摆在你面前的，就两条路。”
“一，你现在就去给旅部发电报，告我李云龙的状，说我纵容一个来路不明的人，用乱七八糟的药给战士们治伤。”
李云龙顿了顿，抬眼看着他：“旅长是什么脾气，你比我清楚。”
“他派人下来，第一件事，就是把小宋那个宝贝药箱子给封了，以后谁也别想再用。”
“然后是小宋，运气好，他就是个违纪，关他十天半个月的禁闭。”
“运气不好……一个说不清来历，却能拿出神药的人，你说旅部会怎么想？”
“上级会怎么想？他就是个特务！板上钉钉的特务！到时候，一颗花生米就给报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