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门城楼上。
张自忠亲眼看到了宋明装甲分队的雷霆一击,坦克将小八嘎的攻势硬生生遏制,他的脸上,终于有了血色。
“好小子!”他忍不住赞叹。
紧接着,一名通讯参谋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狂喜:“总座!新一团的宋特派员发来明码电报!”
“他正在全频道广播,说您安然无恙,就在城楼上督战!前沿的弟兄们,稳住了!”
果然,城墙下,那些原本已经溃散的三十八师士兵,在听到消息,又看到那几辆坦克后,纷纷调转回头,重新捡起武器。
在军官的带领下,返回了阵地,军心,回来了!
张自忠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靠在了城垛上。
枣阳,暂时保住了,可他的心,却一点也轻松不起来。
缓缓回头,再次望向那片还在冒着黑烟的指挥部废墟,劫后余生的庆幸,此刻已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彻骨的寒意。
用一架飞机,来换掉他的指挥部,这是一种何等疯狂,何等不计代价的决心!
“他们已经疯了。”张自忠喃喃自语。
这不是一场常规的攻防战了,对手已经赌上了所有,开始用最极端,最惨烈的方式来搏命。
那个“德制坦克”的情报,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日本人这种玉石俱焚的态度!
必须重新审视整个战局。
张自忠说道:“传我命令!命令各部,收缩防线,放弃所有不必要的突出部!所有防御工事,标准再提高一倍!”
“告诉所有弟兄!从现在起,我们面对的不是一支军队,是一群已经没有明天的疯狗!”
“任何一个方向,任何一个角落,都可能遭到他们不计伤亡的自杀式攻击!枣阳,将是我们的……血肉磨坊!”
……
小八嘎第十一军司令部。
参谋们,连大气都不敢喘,负责情报汇总的少佐,捏着一份电报,双腿筛糠一样抖个不停,已经在这里站了十分钟,硬是没敢开口。
渡边一郎猛地抬起头,少佐浑身一颤,差点把电报掉在地上。
“哈嗨!根据幸存的战车兵和空中侦查报告,在枣阳南门外,遭遇了敌军的坦克!”
“八嘎!支那军哪来的坦克?皇军的战车联队是纸糊的吗?一个冲锋就被击溃了?”
渡边一郎一把抓起桌上的指挥刀,狠狠砸在沙盘上,代表战车联队的模型被砸得粉碎。
“不,不是支那军的坦克,是德意志的,是德意志的四号坦克!他们说至少有五辆!而且那些八路,戴着德式M35钢盔!”
整个指挥部瞬间死寂,所有人都像被掐住了脖子,难以置信地看向那个情报少佐。
我们的盟友?真的给八路军提供最新式的坦克?这是地狱笑话吗?
渡边一郎愣住了,一切都想通了!难怪这次的八路如此难缠!
他们的装备水平一夜之间突飞猛进!原来,是来自盟友的无耻背叛!
那帮高傲的日耳曼人,一边和帝国结盟,一边把最精良的武器卖给帝国的敌人!这是阴谋!是动摇国本的巨大危机!
“立刻给我接西尾司令官!”渡边一郎的声音嘶哑而尖利。
电话很快接通:“西尾阁下!我需要权限!我需要立即逮捕所有从南门战场,撤回的战车联队和炮兵联队的军官!”
“渡边君你疯了吗?他们是帝国的勇士,刚刚经历血战!”
“不!他们是懦夫!是叛徒!五辆坦克就轻易地,击溃了我们一个战车中队和一个炮兵大队!这不是战斗,是耻辱!”
“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早已知情,甚至参与其中!”
“阁下!德国人背叛了我们!他们把坦克卖给了八路军!我们的前线指挥官里,一定有内鬼!必须马上清洗!否则整个战线都会崩溃!”
西尾寿造沉默了,“德制坦克”这个情报,同样让他心惊肉跳,这事太大了,大到他不敢轻易下判断。
如果渡边是对的,那后果不堪设想,但如果错了,在这种时候搞内部清洗,同样是自毁长城。
西尾犹豫了,而这在渡边一郎看来,就是默许。
“我明白了,阁下。”渡边一郎挂断电话。
转身,对着身后的宪兵队长下令:“行动!所有幸存军官,全部就地逮捕!罪名通敌!”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撬开他们的嘴!我要知道,他们和德国人之间,到底有什么交易!”
……
前线临时营地。
炮兵联队的幸存者们,正蜷缩在角落里,眼神空洞。
大尉田中信一,这位在淞沪会战中获得过勋章的男人,丢了魂一样。
在对方的坦克面前,那种无力感,摧毁了骄傲,几名宪兵走了过来,面无表情。
“田中大尉,跟我们走一趟。”为首的宪兵队长语气冰冷。
田中信一抬起头,一脸茫然:“去哪里?”
“调查。”宪兵队长根本不解释,挥了挥手。
两个宪兵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住了田中的胳膊。
田中信一懵了:“调查?调查什么?我是功臣!我为帝国流过血!你们要干什么?”
“闭嘴!你还有脸说?面对区区几辆坦克,你的炮兵阵地一分钟都没撑住!说你是不是早就收了德国人的好处,故意放水!”
田中信一喷了口血,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我放水?我的部下全都玉碎了!你们这是污蔑!”
周围的士兵们也骚动起来。
“凭什么抓我们长官!”
“我们的人都死光了!你们还在这里抓自己人!”
“你们这群混蛋!”
宪兵队长拔出手枪,对准天空就是一枪,枪声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谁敢哗变,格杀勿论!”
田中信一像一条死狗一样被拖走了,嘴里还在绝望地嘶吼着:“我是冤枉的!我是冤枉的啊!”
恐惧在蔓延,在枣阳拼死拼活,后方却在怀疑我们是叛徒?这仗还怎么打?
战车兵看着自己的队长被同样的方式带走,双眼通红。
猛地站起来,拔出刺刀,嚎叫着冲向宪兵:“你们这群杂碎!老子跟你们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