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炮兵阵地，死一样的寂静。
所有人都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鸡，张着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在不久前还被他们当成外行看待的年轻人，用一种近乎神谕的方式，指挥着他们手里的迫击炮。
在远处的夜色中,精准地绽放出一朵又一朵死亡的焰火。
日军的进攻阵型，就像一幅被泼了墨的画，瞬间变得混乱不堪。
指挥官的阵亡，让原本严密的指令链条彻底断裂。
那些刚刚还在向前推进的步兵，此刻像没头的苍蝇一样，有的原地卧倒，有的惊慌地向后跑，还有的茫然四顾，完全不知道炮弹是从哪个方向打来的。
宋明没有理会身后的惊愕，他的大脑在目标辅助模块的加持下,变成了一台高速运转的精密计算机。
整个战场在他眼中，不再是混乱的黑夜，而是一张由数据和线条构成的三维地图。
每一个红色的标记，都代表着一个鲜活的敌人，一个必须被清除的目标。
“方位7-15，敌预备炮兵阵地，五发急速射，覆盖！”宋明的声音再次响起,冰冷而没有一丝波澜。
炮兵连长一个激灵，他终于从震惊中反应过来。
他不知道这个宋先生到底是什么来头，但他知道再耽搁下去，就要错过战机了！
“都他娘的愣着干什么！没听见命令吗？给老子打！”他扯着嗓子怒吼，亲自上手，调整着一门迫击炮的射击诸元。
炮手们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开始装填炮弹。
五发炮弹带着尖锐的呼啸，接连不断地飞向夜空。
几秒钟后，远方日军的后方，传来一连串沉闷的爆炸声。
火光冲天而起，将半边天都映成了红色。
能清楚地看到，几门刚刚被骡马拖拽到位的九二式步兵炮，连同周围的炮手和弹药，被整个掀上了天。
“干得漂亮！”李云龙在望远镜里看到这一幕，激动得浑身都在抖。
他娘的，这简直比神话故事还离谱。
他打了一辈子仗，什么时候见过这么打炮的？
不用试射，不用修正，指哪打哪，一打一个准。
这已经不是打炮了，这是在阎王爷的点名册上划名字！
日军的指挥官，一个叫佐佐木的大尉，此刻正趴在一处土坎后面，头盔上沾满了被炸飞的泥土和不知是谁的血肉。
他整个人都懵了。
就在几分钟前，他还信心满满地准备发动一场教科书式的复仇攻击。
可现在，他的中队指挥官阵亡，机枪阵地被拔掉，掷弹筒小组没了动静。
就连他视为最后底牌的炮兵小队，也还没来得及发射一颗炮弹，就变成了一堆燃烧的废铁。
对方的炮火，精准得就像是天照大神在亲自为他们指引目标。
这仗还怎么打？
这根本不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战斗，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撤退，撤退！”佐佐木终于崩溃了，他发出了声嘶力竭的吼叫。
“想跑？晚了！”李云龙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他放下望远镜，脸上是一种嗜血的狂热。他抓起身边的大刀，刀锋在火光下闪着森冷的光。
“司号员，给老子吹冲锋号！全团给老子压上去！”
“魏和尚，张海峰，你们两个带突击队，从两翼给老子包抄，不许放跑一个鬼子！”
“他娘的，今天老子要让筱冢义男知道，惹了咱新一团，就得拿命来填！”
嘹亮而激昂的冲锋号划破夜空，像一把利刃，刺穿了日军最后的心理防线。
埋伏在阵地上的新一团战士们，如同开闸的猛虎，从藏身之处一跃而起，嘴里发着各式各样的呐喊，朝着已经溃不成军的日军冲了过去。
“弟兄们，冲啊，给牺牲的乡亲们报仇！”
“缴枪不杀，优待俘虏！”
“小鬼子，你李爷爷来啦！”
李云龙一马当先，他挥舞着大刀，像一尊杀神，直接冲进了敌群。
一个还没来得及转身的日本兵被他追上，他手起刀落，一颗头颅便冲天而起。
滚烫的鲜血溅了他一脸，他却毫不在意，反而更加兴奋，大吼着寻找下一个目标。
魏和尚更是勇不可当，他没用枪，手里提着那把缴获来的鬼头刀，在人群里横冲直撞。
他的刀法大开大合，每一刀都势大力沉，沾着就死，碰着就亡。
几个试图反抗的日本兵，在他面前，就像是纸糊的一样，被砍瓜切菜般地放倒在地。
整个战场，瞬间从一场现代化的炮击战，倒退回了最原始、最野蛮的冷兵器肉搏。
宋明站在炮兵阵地上，脑中的目标辅助模块效果已经消失。
他看着山下那片血与火交织的修罗场，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刚才在系统辅助下，他只是在玩一个数据游戏，可现在，他亲眼目睹了自己按下的那个按钮，所带来的血淋淋的后果。
赵刚走到他身边，递过来一个水壶。
“喝口水，感觉好点没？”
宋明接过水壶，猛灌了几口，才压下那股恶心感。
他看着赵刚，苦笑了一下：“政委，我……”
“不用说，我明白。”赵刚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复杂。
“你做得很好，你救了很多战士的命。战争就是这样，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山下的战斗已经进入了尾声。日军的抵抗在李云龙和魏和尚这种不讲道理的冲击下，土崩瓦解。
大部分士兵扔下武器，四散奔逃，但很快就被从两翼包抄上来的突击队堵住了去路。
一场追击战，变成了一场围歼战。
天色微亮的时候，枪声终于彻底平息。
杨村外的这片山谷，已经彻底变成了屠宰场。
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和硝烟味，混合着泥土的芬芳，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气味。
战士们正在打扫战场，将缴获的武器弹药堆成一座座小山。
那些歪把子机枪，三八大盖，还有一箱箱黄澄澄的子弹，让每个战士的脸上都洋溢着发自内心的喜悦。
李云龙嘴里叼着根缴获来的日本香烟，正用脚踢着一个被俘虏的日军军官，正是那个带队的大尉佐佐木。
“他娘的，就你这点本事，还学人家搞什么复仇？你配吗？”李云龙一口烟喷在佐佐木的脸上。
“回去告诉筱冢义男，想找场子，让他自己来，别派你们这些不经打的货色来送人头。”
佐佐木满脸是血，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和恐惧，他看着眼前这个如同魔王般的中国军官，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指挥部里，李云龙、赵刚、宋明，还有从头到尾都像在梦游的王平，再次坐到了一起。
李云龙的心情好到了极点，他一进来就给了宋明一个熊抱，差点把宋明的骨头给勒断。
“好小子，你他娘的真是个宝贝！老子打了半辈子仗，就没打过这么痛快的富裕仗！”他蒲扇般的大手在宋明背上拍得啪啪响。
“快说，你那手炮兵绝活是跟谁学的？哪个神仙教的？给老子也引荐引荐，老子要拜他为师！”
赵刚和王平也齐刷刷地看向宋明。
这确实是所有人心头的疑问。
宋明那手神乎其神的炮术，已经超出了正常军事技能的范畴，近乎于妖术了。
宋明早就料到有此一问，他揉着发疼的后背，装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挠了挠头。
“团长，政委，其实也没那么玄乎。”他开始了他编好的说辞。
“我以前在学校的时候，对几何和物理特别感兴趣，尤其是抛物线和空气动力学。”
“后来我看到一些国外的军事杂志，上面介绍了一种叫图上作业法的炮兵射击技术，就是通过精密的计算和绘图，来提前预判弹道落点。”
“我就是把那个方法，跟我自己琢磨的一些数学模型结合了一下，在脑子里建了个坐标系。”
“然后根据风速、湿度和目标距离，估算出大概的射击诸元，这次也是运气好，蒙对了几个。”
他说得半真半假，夹杂着一堆众人听不懂的专业名词。
李云龙听得一愣一愣的，他瞪着眼睛：“啥玩意？抛物线？坐标系？你小子别是拿个算盘在脑袋里打炮吧？”
赵刚是知识分子，倒是听懂了一点，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听起来，倒是有一定的科学道理。现代战争，本来就是数学和工业的较量。”
王平扶了扶眼镜，他看着宋明，眼神里除了震撼，又多了一丝敬畏。
他虽然还是觉得匪夷所思，但科学这个词，让他稍微能够接受一点。在他看来，这或许就是天才和凡人的区别。
“管他什么线，能打中鬼子的就是好线！”李云龙一挥手，不再纠结这个问题。
“宋明，你小子给咱们新一团立了大功，等打完仗，老子亲自给你向旅长请功，给你弄个一等功！”
他兴奋地在屋里走来走去，搓着手：“发财了，这下真的发财了！”
“空投的物资，加上这一个加强营的装备，咱们新一团鸟枪换炮，都能拉出一个旅的家当了！”
他的话音刚落，一直没怎么说话的王平，却突然清了清嗓子，开口了。
“李团长，我必须提醒你。”王平的脸色很严肃，他站起身，恢复了那种机关干部的严谨姿态。
“这次的缴获，特别是药品、电台和重武器，按照总部的纪律，必须统一上缴，由上级进行统一分配。你们团里，不能私自截留。”
这话一出，指挥部里原本火热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李云龙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地消失了。
他转过身，死死地盯着王平，眼神变得有些危险。
“王特派员，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