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战室里的空气，因为那份电报，瞬间从沸腾的开水冻成了冰坨。
刚刚还洋溢着胜利喜悦的笑声，戛然而退。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被磁石吸引的铁屑，死死地钉在李云龙身上。
那眼神里,不再是看一个打了胜仗的福将，而是像在看一个抱着金元宝走在土匪窝里的孩子。
不，比那更严重。
宋明这个名字，在刚才的战功汇报里，已经成了一个近乎神话的符号。
现在，这个神话，成了日本谍王土肥原贤二的头号目标。
副总指挥缓缓放下电报，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笑容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山雨欲来般的凝重。
“李云龙。”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
“这个宋明，对我们，对整个根据地，到底有多重要？”
李云龙脸上的嬉皮笑脸也收了起来。
他知道，这已经不是能不能抠走他一千支枪的问题了，这是要命的问题。
他挺直了腰杆，那身不合身的日军将校呢，在这一刻,却透出一股肃杀之气。
“报告首长！”
他的声音洪亮而坚定，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这么说吧，没有宋先生，就没有独立师的今天！”
“没有他，我李云龙现在还在被服厂纳鞋底！”
“没有他，就没有自动步枪，没有火箭筒，没有没良心炮！”
“没有他，坂田师团现在可能已经踏平了黑风口，兵临太原城下！”
他环视一圈，看着那些同样神情严肃的首长们，加重了语气。
“咱们独立师，可以没有我李云龙，甚至可以没有赵刚，但绝对不能没有宋先生！”
“他就是咱们独立师的命根子，是咱们八路军的财神爷！”
最后三个字，他说得斩钉截铁。
财神爷。
这个词，用得俗，却俗得让人心头发颤。
在场的都是穷怕了的指挥员，他们太明白一个能无中生有，点石成金的财神爷，意味着什么了。
那意味着打不完的子弹，意味着人手一挺的机关枪，意味着冬天里每个战士都能穿上的棉衣！
副总指挥的拳头，在桌子下面悄然攥紧。
土肥原贤二，这个名字他如雷贯耳。
这个老鬼子，手上沾满了中国人的血，其手段之阴狠毒辣，远非坂田信哲那种战场上的莽夫可比。
被他盯上，如附骨之疽，不死不休。
“旅长！”副总指挥猛然下令。
“在！”旅长一步踏出。
“你立刻返回旅部，调动你手头所有的侦察部队、警卫部队，以军事演习的名义，向黑风口外围秘密集结！”
“给我把黑风口方圆五十里，围成一个铁桶，一只苍蝇飞进去，我都要知道是公是母！”
“是！”旅长领命，转身就走，没有一丝一毫的拖沓。
“参谋长！”
“到！”
“立即以总部的名义，向延安发最高等级密电！将天照计划的内容和我们的应对方案，上报中央！请求中央情报部门，动用一切力量，协查所有可能渗透进我根据地的日伪特务！”
“是！”
命令一条条下达，整个总部指挥系统，如同一台精密的战争机器，围绕着保卫宋明这个核心，疯狂地运转起来。
李云龙看着眼前这阵仗，心里又是感动，又是得意。
看，咱老李的眼光！
咱抱上的这条大腿，现在是整个八路军的大腿了！
“李云龙！”首长的目光，再次落在他身上，严厉得像刀子。
“你小子，现在立刻给我滚回你的独立师！”
“从现在开始，你的任务不是打仗，不是扩编，不是跟老子哭穷！”
“你的任务只有一个，就是拿你的命，去保卫宋明的安全！”
“宋先生要是掉了一根头发，老子拿你是问！”
“是！保证完成任务！”李云龙一个激灵，猛地立正敬礼。
他知道，首长这是在下死命令了。
“还有！”副总指挥似乎想起了什么，走到他面前，压低了声音：“你刚才说的，你们能自己造坦克，这事有几成把握？”
李云龙嘿嘿一笑，压低了声音，像是在说什么惊天秘密。
“首长，宋先生说，只要把坂田那堆破烂回了炉，再给他三个月时间，他能给咱变出一个装甲营来！”
“嘶……”
周围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一个装甲营！
那是什么概念？
那是足以在华北战场上横着走的力量！
副总指挥的眼睛里，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他重重地拍了拍李云龙的肩膀，一字一句地说道：“李云龙，我再给你加一个任务。”
“你要什么，总部给你什么，要人给人，要政策给政策！”
“三个月后，老子要去你的独立师，检阅我们八路军的第一支坦克部队！”
“是！”李云龙兴奋地吼道，声音震得房梁上的灰尘都簌簌往下掉。
从总部出来，坐上颠簸的卡车，赵刚看着身边还在咧嘴傻笑的李云龙，忍不住泼冷水。
“老李，你高兴得太早了。土肥原贤二可不是坂田，咱们接下来的日子，不好过了。”
“怕个鸟！”李云龙满不在乎地一挥手。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以前咱小米加步枪，都不怕他小日本。现在咱鸟枪换炮了，还能怕他一个搞特务的？”
他从怀里掏出那本缴获清单，在赵刚眼前晃了晃，脸上的笑容又变得猥琐起来。
“老赵，你看看，这哪是打仗啊，这他娘的是抢银行啊！”
“等咱们把这些宝贝疙瘩都运回去，宋先生再给咱们一捣鼓，他土肥原贤二就是长了三头六臂，也别想在咱们黑风口翻出什么浪花来！”
赵刚看着他那副土财主的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
但他知道，李云龙说的是歪理，却也是事实。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很多阴谋诡计，都会显得苍白无力。
而他们现在，正走在积累绝对实力的康庄大道上。
只是，这条路注定不会平坦。
卡车在崎岖的山路上颠簸，车轮卷起的黄土，像一条长龙，久久不散。
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已经悄然打响。
在这场战争里，失败的代价，比任何一次战役，都要惨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