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长没说话,只是把桌上那份电报推了过去。
旅长接过来,只看了一眼标题,就愣住了。
《关于嘉奖“友军新一团”于枣阳大捷中卓越贡献之通报》仔仔细细地往下看,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师长,您不是跟我开玩笑吧?新一团?咱们的那个新一团?跑到湖北枣阳去了?”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上次他们打完晋中那一仗,我给他的命令是撤退方向自专!湖北那都快到长江边了!隔着十万八千里呢!”
“再说,就李云龙那点家当?一个团的兵力,枪都凑不齐,子弹按颗发!他拿什么去硬抗鬼子的甲种师团?拿什么去扭转枣阳战局?拿头去扭啊!”
师长和政委对视一眼,没反驳,只是示意他继续看。
旅长耐着性子,重新拿起电报,逐字逐句地往下看,当看到“于北门死角利用地形优势突围,缴获德制装甲侦察车”这几行字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手里的电报,仿佛突然没了重量,飘飘忽忽的。
德制……装甲车?李云龙那小子……上哪儿弄来的这铁王八?
这已经不是发洋财了,这是把财神爷给绑票了啊!那小子的作战风格,那种不按常理出牌的疯劲儿,还有这凭空冒出来的德式装备。
旅长一屁股坐回椅子上,抬手使劲挠着后脑勺,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苦笑。
“我明白了……这混小子,八成又他娘的私自带队,跑出去‘打野’了!”
现在不怀疑了,除了李云龙,没人干得出这种事。
可新的问题又来了。
“人呢?现在人在哪儿?这上面说他们‘给予敌重创后,已完成作战任务,不知所踪’……这叫什么话?打完了就人间蒸发了?”
这才是最让他揪心的,功劳再大,也得人回来才算数啊!
就在这时,一个通讯参谋拿着一份刚译好的电文,脚步匆匆地跑了进来,甚至都忘了敬礼:“报告!师长!政委!二纵急电!”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二纵在皖北执行任务时,发现了李云龙团的踪迹!”
皖北?会议室里一片寂静,又是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地名。
这小子,是打算把全国地图都跑个遍吗?
师长走到地图前,手指在安徽北部的位置上点了点,从湖北枣阳到安徽北部,又是一段不近的路程。
“皖北……太远了,让他现在归建,不现实,路上风险也大。”
“给二纵回电!人,先给他们留着,就地整编,补充给养。”
……
重庆,山城。
雾气蒙蒙,潮湿的空气里混杂着辣椒和火锅的香气。
却掩盖不住这座战时陪都骨子里的紧张与焦虑。
《纽约时报》驻华记者霍尔多・汉森,此刻正用远超平常的速度,把自己塞进一辆颠簸的福特轿车。
公文包里,放着几张从重庆官员口中撬出来的情报摘要。
“枣阳……神秘部队……”汉森嘴里反复念叨着这几个词,碧蓝的眼睛里闪烁着猎人发现猎物时的光芒。
直觉告诉他,这背后藏着一个天大的新闻。
……
几天后,枣阳城北。
战争的硝烟尚未散尽,残垣断壁如同被啃噬过的骨架,无声诉说着不久前的惨烈。
汉森踩着瓦砾,小心翼翼地绕开一个发黑的弹坑,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和焦土味。
找到了几个幸存的百姓,在一个临时搭起的粥棚前,用半生不熟的中文。
加上翻译的比划,开始了采访。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眼神浑浊,端着一碗稀粥,手还在微微发抖。
“你是问救了我们的那些兵爷?”
“天都黑透了,就听见鬼子的铁丝网那边,轰隆隆的响!”
“一个铁疙瘩,黑乎乎的,比牛还壮!duang一下,就把鬼子的铁丝网给碾过去了!老天爷,我活这么大岁数,没见过那阵仗!”
“对!然后就冲出来好多人!穿的都是灰布衣裳,跑得飞快!有个当官的,嗓门跟打雷一样,冲我们喊:“‘不想死的就跟紧了!’‘往北跑!别回头!’”
汉森的笔在笔记本上飞快地记录着。
grey uniform…iron lump…fast-moving…
“你们知道他们是哪支部队吗?番号?长官的名字?”
幸存的百姓们面面相觑,最后都摇了摇头:“不知道啊,就看见他们打鬼子,那叫一个狠!一眨眼的功夫,鬼子的机枪就哑了!打完他们就走了,跟一阵风一样。”
“对对对,跟山里的幽灵似的。”
汉森的脑子里“嗡”一下,他抓住了这个词。
返回重庆的当天晚上,汉森在他的公寓里,伴着打字机清脆的敲击声,奋笔疾书。
一篇名为《中国战场的“幽灵”:一支无名部队如何改写枣阳战局》的报道,即将通过电波,飞越大洋。
……
美军驻华武官官邸。
被称作“醋溜乔”的约瑟夫・史迪威,,盯着桌上那份摊开的《纽约时报》。
手指在“Ghost”(幽灵)这个词上,重重地点了一下,办公室里,空气凝滞,助手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有趣的说法。”史迪威的声音沙哑。
抬起头,看向助手:“把平型关战役的相关卷宗拿来,特别是那些记录了小股部队异常战术的报告。”
“将军,那些大部分都是未经证实的战场传闻。”
史迪威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冷硬的弧度:“传闻?有时候,传闻比官方战报,更接近真相,去拿。”
“Yes, Sir.”
很快,一份薄薄的卷宗被放在了史迪威面前。
他翻开泛黄的纸页,目光在那些潦草的记录上一行行扫过。
“……伏击日军补给车队……战术穿插极其刁钻……使用了大量集束手榴弹……战斗结束极快,撤离果断,未留下任何可供识别的番号……”
史迪威的食指,在纸上缓缓滑动。
枣阳,平型关,不同的地点,不同的时间,但那股子味道,一模一样。
都是那种不按常理出牌,野蛮、高效,打了就跑,像狼群一样狡猾的风格!
这绝不是巧合!这背后是同一个人,或者同一个指挥体系!
史迪威拿起笔,在一张备忘录上迅速写下一行字:“这支‘幽灵部队’的指挥官和他的参谋团队是关键人物。”
“他们代表了一种全新的战术思维,一种我们之前从未在北边这支军队身上,看到过的东西。”
“如果能与此人建立接触,或许我们就能真正评估出,这片红色土地上,到底蕴藏着多大的能量。”
放下笔,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山城天空,或许,校长并不是中国唯一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