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5章乌贼遗言
阿鲛（楚璇）那模糊虚影绝望的摇头，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狠狠扎进楚舟濒临崩溃的意识！他剜胸取芯的手僵在半空，染血的贝壳芯片距离弑神火晶石仅差毫厘！五脏六腑衰竭的剧痛如同海啸般席卷，视线被冷汗和血污模糊，那冰冷的摇头却比胸口的血洞更让他窒息！
为什么？为什么不要？！
是陷阱？是渊族的蛊惑？还是…她真的在阻止我？！
“楚哥！撑住啊！”二狗子带着哭腔的嘶吼仿佛隔着厚重的海水传来。那原油巨手已触碰到巨鲲的皮肤，暗金魔纹流转，恐怖的吸力传来，巨鲲核心那点湛蓝微光剧烈闪烁，如同风中残烛！
时间！没有时间了！
就在楚舟心神剧震、进退维谷的刹那——
嗡——！
一股庞大、温和、却又带着无尽悲怆与决绝的意念波动，如同初春解冻的洋流，猛地从归墟之门深处、从母巢核心方向席卷而来！瞬间抚平了原油巨手带来的恐怖威压，甚至让那巨手都为之一滞！
紧接着，亿万点蓝绿色的柔和荧光，如同挣脱黑暗的星河，从归墟之门被撕裂扩大的缝隙中喷涌而出！是那些荧光乌贼！它们汇成璀璨的光流，无视粘稠的黑潮和翻涌的银血，无视那恐怖的原油巨手，如同归巢的飞鸟，瞬息间便穿越战场，环绕在楚舟和他手中那染血的贝壳芯片周围！
它们没有攻击，没有嘶鸣。亿万只近乎透明的乌贼悬浮在楚舟周围，体内的蓝绿光晕如同呼吸般明灭。它们彼此靠近、排列，如同最精密的织工，在海天之间、在楚舟眼前，用自身的荧光，飞快地“编织”出一个个巨大的、清晰无比的古老文字！
第一个字：【舟】
蓝绿荧光勾勒出小船的轮廓，在海浪中沉浮。
第二个字：【走】
荧光线条如同离弦之箭，指向远方。
“舟…走？”二狗子茫然地念出声，“让楚哥走？”
荧光乌贼群没有停顿，字迹瞬间变幻重组。
新的文字浮现：【勿】
一个巨大的叉号，如同禁止的标记。
紧接着：【救】
荧光勾勒出一个人伸手拉住另一个即将坠崖的人影。
“勿…救？”老黄头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那光字，心头狂跳，“不让救？救谁？救阿鲛姑娘？”
不等众人反应，荧光再次流转变幻！
最终的字阵定格：【放】【手】
【放】字如同张开的手掌。
【手】字则清晰描绘了一只紧握拳头的手，正在缓缓松开。
“舟走…勿救…放手…”楚舟喃喃念出这由亿万荧光生命拼出的最后箴言。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砸在心口。放手？放什么手？放开即将嵌入晶石的芯片？还是…放开救她的执念？
就在这十二字箴言显现的瞬间！
归墟之门深处，母巢核心那片由冰冷数据链构成的记忆深海囚笼中，楚璇（阿鲛）的意识光点，接收到了这来自荧光乌贼群的最后信息。那点湛蓝的光芒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亮度！不是挣扎，而是…一种彻悟后的决绝！
「原来…是这样…」
「我明白了…」
「哥…对不起…」
一股明悟与难以言喻的悲伤，伴随着这最后的意念，跨越空间，清晰地传递到楚舟的意识中。
只见环绕楚璇意识的荧光乌贼群，突然停止了游弋！它们体内那柔和的蓝绿光芒瞬间变得炽烈无比！亿万乌贼如同扑火的飞蛾，义无反顾地撞向那些依旧缠绕着她的暗金数据链锁！
噗！噗！噗！噗！
没有声音，只有意识层面的无声爆鸣！
每撞碎一条数据链锁，就有一只荧光乌贼体内的光彻底熄灭，化作细微的尘埃消散！它们用自身的存在，用那源自初代渊族圣女自毁记忆深处的、最后的纯净灵性，为楚璇撞开了一条通向“自由”的血路！
束缚尽去！楚璇的意识光点不再是被动挣扎的囚徒！它猛地膨胀、延伸，化作一个清晰的光影——正是阿鲛的模样！她长发飘散，面容平静，眼中却燃烧着焚尽一切的决绝！她不再看向门外的楚舟，而是张开双臂，面向母巢深处那冰冷浩瀚的数据海洋，面向那翻涌着无尽绝望与污染的渊族记忆库！
“以我之灵！承渊族之殇！”
“断此枷锁！净此污秽！”
“归墟…永寂吧！”
阿鲛（楚璇）的光影发出一声贯穿灵魂的清啸！她的身影猛地向内坍缩、撕裂！化作一道纯粹到极致、由无数细碎光点构成的湛蓝色数据洪流！这洪流并非毁灭，而是…净化！
如同最纯净的海水涌入污浊的墨池！
如同温暖的阳光驱散亘古的寒冰！
这道由阿鲛意识撕裂自身所化的湛蓝光流，狠狠撞入了母巢那庞大的、由冰冷数据构成的记忆库核心！所过之处，那些记载着渊族覆灭、黑潮肆虐、充满绝望与污染的数据流，如同被投入净水剂的污水，颜色迅速变淡、澄清！扭曲的暗金魔纹被光流抚平、净化！无数细微的、如同活物般的污染源在光流中哀嚎、消散！
整个母巢剧烈地震颤起来！不再是之前的搏动，而是如同垂死巨兽最后的抽搐！核心处那代表渊怒意志的冰冷光芒发出凄厉的尖啸，疯狂反扑，试图吞噬这净化的光流！然而，阿鲛所化的光流中，蕴含着荧光乌贼群献祭的灵性、蕴含着初代圣女自毁的悲壮、更蕴含着她自身作为“楚璇”的纯净意志与守护之心！这股力量，正是渊族污染最深层的克星！
光流与渊怒意志疯狂对撞、湮灭！每一次碰撞，都释放出纯净的、如同星屑般的湛蓝光点！
这些光点穿透了厚重的母巢外壳，穿透了归墟之门的青铜巨门，如同穿透乌云的阳光，化作一场盛大而悲凉的湛蓝色光雨，从归墟之门的裂隙中，从翻腾的黑潮之上，纷纷扬扬地洒落！
光雨落在粘稠如石油的黑潮之上。
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按在寒冰！粘稠的黑潮瞬间被净化、分解，化作清澈的海水和袅袅升腾的、无害的白烟！
光雨落在佛郎机残党驾驶的章鱼战舰残骸上。
滋啦——！
锈蚀的金属和硬化的藤壶黏液如同被无形之手剥离，战舰残骸迅速腐朽、崩解，沉入被净化的海水！
光雨落在深渊巨蟹和王三刀融合的腐肉尸骸上。
噗噗——！
恶心的肉瘤和黑色神经脉络如同遇到克星，迅速枯萎、碳化，散发出焦糊的气息，最终化为灰烬！
光雨落在渔民们身上、船上。
没有伤害，只有一股温润的暖流洗刷着疲惫与恐惧，伤口在光雨中加速愈合，被黑潮侵蚀的麻木感迅速消退！
“海…海神娘娘显灵了！”有渔民望着这净化一切的光雨，激动得热泪盈眶，跪倒在甲板上。
“是阿鲛姑娘！是阿鲛姑娘救了我们！”王婶子看着那纷纷扬扬的湛蓝光雨，仿佛看到了阿鲛温婉的笑容。
终极的真相，随着光雨的净化与渊怒意志的哀嚎，清晰地烙印在每一个沐浴光雨者的心头——渊族，并非黑潮的制造者！他们是更早的受害者！那吞噬万舰的恐怖黑潮，源自未知的深渊！初代圣女的自毁，并非绝望的终点，而是试图用最后的力量封锁归墟，阻止黑潮向更广阔的海域扩散！他们将自己连同被污染的文明葬入归墟，用冰冷的数据锁链禁锢自身残存的意识，并非为了复活，而是为了永恒的镇守！阿鲛（楚璇），这渊族圣女的克隆体，最终的使命，并非承载渊怒，而是…成为这永恒镇守的钥匙，完成初代未尽的净化！
楚舟呆呆地站在巨鲲残躯上，沐浴着冰冷的湛蓝光雨。胸口的血洞仍在汩汩流血，五脏衰竭的剧痛未曾稍减，但他仿佛失去了所有知觉。他看着那光雨中不断崩解、净化、哀嚎的渊怒意志，看着那逐渐变得清澈的海水，看着渔民们劫后余生的泪水…一切都明白了。
阿鲛的摇头…乌贼的遗言…“勿救”…“放手”…
不是不救她，而是…她早已选择了自己的归宿。以自身为薪，点燃这净化之火！这是她作为“楚璇”的觉醒，也是她作为渊族圣女克隆体…最后的救赎。
“璇儿…”楚舟嘴唇翕动，无声地呼唤着妹妹的真名，滚烫的泪水混合着冰冷的血水和光雨，滑落脸颊。他紧握着染血的贝壳芯片和嵌着晶石的青铜戟的手，无力地垂下。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那纷纷扬扬洒落的湛蓝光雨，仿佛受到了某种感召，开始向着楚舟手中那柄青铜戟的戟尖汇聚！光点如同萤火归巢，越聚越多，在戟尖处形成一团越来越明亮、越来越凝实的湛蓝光球！
光球缓缓旋转、压缩，光芒内敛，最终…凝结成了一颗龙眼大小、通体浑圆、散发着柔和而深邃湛蓝光晕的珍珠！
珍珠内部，并非寻常的珠核，而是清晰地映照着一个身影——正是阿鲛（楚璇）！她长发飘散，眉眼弯弯，嘴角噙着一抹如释重负的、纯净无暇的微笑。那笑容里，没有痛苦，没有遗憾，只有完成使命的安然，和对这重归清澈大海的…深深眷恋。
这颗封印着阿鲛最后微笑的珍珠，如同拥有生命般，轻轻飘离戟尖，悬浮在楚舟面前，散发着温润的光芒，仿佛在无声地安慰。
湛蓝光雨渐歇，归墟海域重归死寂。海水不再粘稠如墨，透着劫后余生的清冽，映着天穹低垂的灰云。楚舟拄着嵌珠青铜戟，半跪在巨鲲冰冷残躯上，胸口的血洞仍在汩汩渗血，每一次喘息都牵扯着碎裂的五脏，带出带着黑丝的血沫。他怔怔地望着悬浮在眼前的珍珠——珠内阿鲛（楚璇）那抹纯净的微笑，如同最温柔的匕首，反复搅动着剜心之痛。
放手…她让他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