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盐霜结盟
海风卷着咸腥味掠过滩涂,楚舟蹲在盐田边,指尖捻起一撮盐粒。结晶在阳光下泛着微光,却掩不住田垄间剑拔弩张的气氛。
"楚东家,王家村的人又把引水渠堵了!"少年阿旺气喘吁吁跑来,裤腿沾满泥点,"他们抄着鱼叉说要拆咱们的盐垛!"
楚舟掸去手上盐霜,瞥见远处晃动的竹斗笠,嘴角勾起冷笑:"走,会会这群炸毛的螃蟹。"
两村交界处,王村长正举着铁锨往竹渠里填土,身后十几个汉子虎视眈眈。楚舟刚走近,就听见阴阳怪气的嘲讽:"哟,螺壳村的贵人来了?你们占着上游引走七成淡水,当我们王家村是晒咸鱼的?"
"王叔这话说的,"楚舟从怀里掏出油纸包,"昨儿尝过我们新腌的醉海蜇没?特意用山泉水泡的,爽脆得很。"说着撕下一片塞进对方嘴里。
王村长猝不及防被塞了满嘴,腮帮子鼓得像河豚,周围汉子憋笑憋得肩膀直抖。趁这空档,楚舟一脚踩住铁锨柄:"您看这样如何?我们出腌鱼方子,你们让出两成盐田,往后合起来做'三年陈鲞'卖去南洋,赚头比现在翻三倍。"
"三年?盐卤都不够用......"王村长含混不清地嘟囔,眼睛却盯着楚舟晃动的契书。忽然渠边芦苇丛闪过黑影,楚舟眯起眼——是黑水船帮探子的靛蓝绑腿。
"再加两坛龙涎香鲸油,"他忽然提高嗓门,"抹在腌鱼上能保三年不腐!"暗处人影明显顿了顿。
王村长喉结滚动,终于吐出蜇皮拍板:"成!但得先押五筐鲭鱼作保!"
当夜和解宴摆在潮沟旁,春娘领着渔妇们端出拿手菜。盐焗血蛤在陶盘里噼啪爆开,海带醪糟的甜香混着酒气,很快灌得两村汉子勾肩搭背唱起渔歌。
"楚哥,你瞧这地砖纹路怪得很。"阿旺醉醺醺趴在石板上,"像......像阿鲛姐脖子后的疤瘌!"
楚舟心头一跳。青石板上蜿蜒的沟壑,确与阿鲛衣领下若隐若现的疤痕相似。他佯装酒醉打翻酒坛,琥珀色的酒液顺着石缝流淌,渐渐显出一幅模糊的星图——正中央刻着"镇海驿"三个古篆。
"螺壳村旧名啊?"王村长打着酒嗝凑过来,"我太爷爷那辈还叫这名,后来海啸卷走大半村子......"
话音未落,祠堂方向突然传来瓦片碎裂声。楚舟借口解手离席,却见阿鲛的蓝布裙角闪过祠堂门扉。
月光透过残破的窗棂,阿鲛正踮脚去够梁上的青铜匣。她颈后疤痕在黑暗中泛着微光,像一尾游动的银鱼。楚舟刚要开口,脚下青砖突然下陷!
"小心!"阿鲛猛地拽住他胳膊。整面墙壁轰然翻转,露出黑黢黢的密道。霉味裹着海腥扑面而来,石阶上布满湿滑的苔藓。
"你早知道这里有机关?"楚舟举着火折子,照亮阿鲛紧绷的侧脸。哑女摇摇头,指尖抚过墙面的浮雕——浪涛间矗立着九足巨鼎,鼎身裂纹处爬满鳞片状生物。
暗道尽头是间圆形石室,壁上刻满密密麻麻的分解图。楚舟的火光扫过某处时,阿鲛突然剧烈颤抖。图中鼎耳纹路竟与她颈后伤疤分毫不差,而缺失的鼎腹位置,赫然标注着"螺壳村祠堂"!
"难怪黑水的人总在附近转悠......"楚舟用炭笔拓下图样,忽然听见头顶传来窸窣声。成群的藤壶从砖缝涌出,潮水般向他们逼近。
阿鲛扯下发带浸了鲸油点燃,幽蓝火焰瞬间逼退虫群。她在墙上疾书:"速离,砖缝有黑水印记!"
两人跌跌撞撞跑出祠堂时,宴席方向突然爆出惊呼。王村长举着半截竹筒大喊:"楚东家!我们在鲭鱼筐里发现这个!"
竹筒里蜷着张泡烂的密信,残存字迹勉强可辨:"......挑螺壳与王家相争......趁乱取鼎耳......"
"是黑水的离间计!"楚舟抖开信纸,"他们早知祠堂下有鼎耳,故意引我们内斗!"
王村长气得踹翻条凳:"龟孙子的!明日我就带人把上游水渠扩宽三丈!"
海雾漫上滩涂时,楚舟独坐礁石上拼凑线索。掌心的祠堂地图与阿鲛拓下的鼎纹渐渐重合,缺失处正对着深海方向——那里隐约有巨影游弋,似鱼似蛟。
"东家!"阿旺提着灯笼奔来,"阿鲛姐在旧盐仓后发现了......"
少年的话被潮声吞没。楚舟望向黑暗中沉默的祠堂,檐角铜铃在风里叮当作响,像无数个悬而未决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