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6章潮田噬苗
海风裹着咸腥气掠过潮田,楚舟蹲在田埂上,指尖捻着发黑的稻穗,眉头拧得能绞出汁来。老农王阿公杵着锄头直跺脚:“昨儿还绿油油的秧苗,今早全蔫成腌菜帮子!楚场主您可瞧仔细了,这黑穗子莫不是遭了瘟?”
“瘟症可不会专挑稻心啃。”楚舟用竹片剖开稻秆,黏稠的黑水顺着纹路渗出,在泥地上汇成蜿蜒的细流。他顺着黑水痕迹往田头摸,突然脚下一滑——灌溉渠边的淤泥竟泛着暗红色,像是干涸的血痂。
两个渔童提着竹篓从渠边蹿过,裤脚沾满泥点子。稍大些的虎子冲楚舟挤眼:“楚大哥快看,这水渠会吐红口水!”说着捡块石子往渠里一砸,水面顿时翻起一串血泡。
“作死崽子,当心黑水帮的毒虫叼了舌头!”王阿公作势要打,虎子一溜烟蹿上田边歪脖子树,晃着腿学乌鸦叫:“黑水黑水,烂肚烂肺——”
楚舟被这活宝逗得嘴角微扬,手上动作却未停。他摘下腰间装鱼露的竹筒,往渠里舀了半瓢水。混着血丝的水流在竹筒里打着旋,渐渐凝成蛛网般的黑絮。
“是腐血藤。”楚舟指尖轻叩筒壁,黑絮竟如活物般蠕动,“这东西专蚀稻根,八成是黑水帮昨夜在上游投的毒。”
话音未落,远处田垄传来哭嚎。春娘攥着把枯稻跌坐在地,发间别的木簪都歪了:“天杀的贼人!这可是给琉球商队备的贡米......”
“哭顶个球用!”王阿公把锄头往地上一杵,震得脚边蛤蟆跳进渠里,“楚场主,您说咋整?老头子这就带人挖了黑水帮的老巢!”
楚舟却转身走向晒盐场,拎起装废炭的麻袋往肩上一甩:“劳烦阿公带人把竹筛都搬来,再拆两架旧渔网——咱们给这毒水滤滤肠子。”
日头爬至中天时,田头已架起三座丈余高的滤塔。楚舟指挥盐工将竹筛层层铺满牡蛎壳碎末,又用浸过鱼油的旧渔网裹住炭块。虎子蹲在滤塔旁看得起劲,突然伸手戳了戳炭堆:“这不就是灶膛灰嘛!”
“小祖宗可别乱摸!”春娘揪着虎子后领把人拎开,自己却忍不住凑近瞧,“楚场主,这黑黢黢的炭真能治病?”
楚舟往滤塔顶端倒下第一竹筒污水,混着黑絮的血水经过炭层时发出滋滋轻响:“腐血藤最怕竹炭的清气,待会流出来的水......”他话音戛然而止——滤出的清水竟泛着诡异的青绿色。
王阿公抄起木瓢就要尝,被楚舟一把拦住。只见田边歪脖子树突然扑簌簌掉下几只雀儿,落地时爪蹼已生出鳞片。虎子吓得蹿到楚舟身后:“楚大哥,这水比黑水帮的心肠还毒!”
楚舟眸色骤沉,解下束发的麻绳往滤塔中段一勒。麻绳吸饱了污水,瞬间绷直如弓弦。“好个连环计!”他指尖掠过绳上凝结的晶粒,“炭层里混了海萤粉,遇腐血藤的毒液便成催变异药——阿公,烦请老槐树下的第三坛陈醋。”
当醋坛子被摔碎在滤塔底部时,滋滋声化作沸腾般的轰鸣。青绿水柱冲天而起,在半空炸开酸雾,惊得看热闹的渔民抱头鼠窜。待酸雾散尽,滤出的清水已澄澈见底,只是空气里飘着股子呛鼻的酸菜味。
“成了!”楚舟抹了把额角的汗,转头却见春娘捏着鼻子往田里撒新种,“这稻种用牡蛎灰拌过,保准......”
“楚大哥快看!”虎子突然尖叫着蹦起来。方才被毒水浸过的田垄里,几株侥幸存活的病稻无风自动,穗头黑壳簌簌剥落,露出内里血红色的米粒。王阿公颤巍巍掐下一穗,米粒竟在掌心化成黏稠的血浆,顺着指缝滴成个狰狞的鬼面图腾。
夜色降临时,那血图腾在月光下泛着幽光。值夜的渔民二狗子提着灯笼巡田,忽见图腾上的鬼面眨了眨眼。他吓得跌坐在地,灯笼滚进渠里熄灭了。黑暗中响起细碎的呓语,像是万千人在海底齐诵:
“圣女......归墟......”
二狗子连滚带爬逃回村时,楚舟正对着案头的血米出神。烛火突然爆了个灯花,映得米粒表面浮现出细密纹路——那分明是半枚青铜鼎穗的轮廓。
窗外潮声骤急,仿佛有什么庞然巨物正在深海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