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门。
官员早早地汇聚于此。
只不过他们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此刻距离宫门大开尚且有一段时间，所以一众官员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交换着得到的信息。
没有办法，昨日发生的动静，实在是太大了。
先是兵部尚书于谦率五城兵马司查封了京师内的所有商铺，抓走了一众粮商伙计，紧接着锦衣卫正式接手此案，从天牢中带走了一干人犯。
还没等群臣反应过来，更加离谱的事情发生了。
昨夜锦衣卫倾巢出动，连夜抓捕了连同吏部左侍郎江渊等重臣在内的数十名官员，闹得整个京师鸡飞狗跳，人心惶惶。
锦衣卫啊！
沉寂了整个景泰朝的锦衣卫，竟然再次死灰复燃了！
王直胡滢等人脸色十分难看，并不是因为江渊这些贪官污吏，而是因为锦衣卫！
因为先帝的有意打压，终景泰一朝，锦衣卫都没有什么存在感，包括东厂在内。
结果先帝这一走，锦衣卫这就冒出了头来，直接一举抓捕了数十名官员，连同江渊这等内阁重臣在内！
这可并不是一件好事啊！
相比于此案本身，一众巨头更加看重此事背后的意义，或者说少年天子传递出的信号！
锦衣卫，难道当真又要重新掌权，炙手可热了？
这支天子亲军，秉承天子意志。
天子想要用他们的时候，他们就是洪武朝凶名滔天的锦衣卫，可止小儿啼哭！
但是，如果天子将其弃之不用，他们就是景泰朝的锦衣卫，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
锦衣卫的兴衰荣辱，权柄大小，就与宦官阉人这些内臣一样，全凭天子心意。
不过现在，经历了昨日的事情，少年天子似乎有重新起用锦衣卫的意图。
这对满朝文武而言，可真不是一件好事。
毕竟谁都不愿意，在自己头顶上悬着一柄尖刀利刃！
群臣正议论纷纷的时候，于谦一脸忧容地走了过来。
一见到于谦当面，群臣立马就变了脸色，冷哼者有之，不屑者更多，但大部分朝臣都是满脸畏惧，能有多远躲多远。
这于谦于廷益，根本就不懂得为臣之道。
昨日那场大案子，正是这厮一意孤行，查封了京城里的所有商铺，最后把事情给闹大了。
这样的人，会受欢迎才怪！
天官王直看向于谦，走上前去低声道：“大司马，究竟是怎么回事？”
于谦闻言苦笑着摇了摇头，一五一十地道明了前因后果。
一众九卿大员听后，眉头都皱在了一起。
李贤开棚施粥赈济流民，结果发现京师粮价高得离谱，不得不上奏天子定夺。
结果好了，天子一怒之下，让五城兵马司前去调查。
调查也就调查吧，你于谦也是，就不能象征性地罚点银钱了事。
五城兵马司一查封所有粮铺，于谦再把这事儿上报给少年天子，这事情就这么闹大了。
锦衣卫顺理成章地接管此案，揪出那些与粮商勾结谋取暴利的官员。
不管从哪个角度看，这一次都是朝臣自个儿不站理，道理与大义全都在少年天子那边。
毕竟江渊等人勾结粮商囤积居奇、谋取暴利，这是铁一般的既定事实，谁都没法挑出差错。
少年天子将此案交给锦衣卫审理，顺势让锦衣卫死灰复燃，这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
毕竟，锦衣卫的职责，本就是监察百官。
但是，可以理解，不代表可以接受。
王直胡滢等巨头面面相觑，心中开始打起了腹稿。
江渊等人的死活，没人会在意。
他们在意的是，锦衣卫绝不能死灰复燃！
很快钟声响起，宫门大开，百官按照品级秩序鱼贯而入。
早朝，就此开始。
一阵虚礼之后，朱见深面无表情地看着群臣。
还未等他开口，很快便有人跳了出来。
这是一名青袍官员，一看就是某些人的马仔，跳出来试水的。
“陛下，如今京城因粮铺查封而断粮，百姓对此怨声载道，臣请陛下收回成命，还百姓一个安稳的日子。”
“臣附议！”
“臣附议！”
眨眼时间，就有十几名朝臣发声，请求放出那些粮商。
值得一提的是，这些官员的官位品秩都不算高，说白了全都是些无足轻重的马仔。
显然，他们背后的大人，已经给他们下达了指令。
“粮铺今日就可恢复营业，此事诸位爱卿不用担心了。”
“倒是有一件事情，朕得问问诸位爱卿，经锦衣卫查证，京城中有大量官员与商贾勾结，利用这些商贾攫取民利，鱼肉百姓。”
“诸位爱卿，不知道这事儿是真的还是假的？”
此话一出，满朝哗然，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王直胡滢等巨头神情紧绷，有些摸不准这位少年天子的意图。
他方才说的，不只是粮商，而是商贾！
也就是说，少年天子把打击面，从粮商扩大到了商贾！
与粮商勾结谋利的官员，如江渊等人，昨夜已经被锦衣卫破门抄家了。
但是，与商贾勾结谋利的官员，那这满朝文武里面，就不知道有多少了！
毕竟商贾可不是只有粮商，还有布商、珠宝商等等，哪一个不是精明算计，最会挣钱？
官员勾结商贾谋利，这是很常见的事情。
毕竟官员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即便想要赚钱，也不会亲自跑到市集上面叫卖，平白丢了自己的身份。
正因为如此，暗中扶持一个商贾，替他们搭理自家产业，这就成了京师里面常见的事情。
如那些个公侯勋臣，家中产业无数，他们豢养操控的商贾自然也不在少数，手早已密布京城里的各行各业。
说白了，这满朝文武衮衮诸公，除了于谦这等洁身自好的人外，只怕谁屁股底下都不干净！
一时间，群臣有些心慌，大殿内安静得有些可怕。
那位十一岁的少年天子，此刻仿佛化身成了一头恶龙，正张开了血盆大口，对准这满朝文武！
“陛下！锦衣卫指挥使朱骥有要事启奏！”
正当这个时候，兴安匆匆走进了大殿，爆出了一个惊人消息。
锦衣卫指挥使，朱骥！
“宣他进殿！”
少年天子低沉有力的声音响起，更是令不少朝臣身子发颤。
朱骥这个时候上殿，还能是因为什么而来？
傻子都想得明白！
阴沟里的臭虫，要登堂入室了啊！
王直胡滢等巨头不约而同地叹息了一声，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他们仿佛感受到了，洪武朝官员的那种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