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见深在郭昂的陪同下,来到了英国公府门口。
二人正在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正是关于郭昂等东华门将士调动一事。
郭昂听到皇帝陛下同意后,一颗心顿时就放回了肚子里,对太子朱见深充满了感激。
太子殿下这不单单只是救了他们一命,更是送给了他们一份天大的造化啊!
毕竟皇帝陛下病重,太子殿下即位称帝只是时间问题,那到时候他们这潜邸之臣,自然有着一份璀璨前途!
一想到这儿,郭昂侍奉太子就更加尽心竭力了。
二人正闲聊着,只见一个十七八岁的青年匆匆跑了出来,见到朱见深直接纳头便拜。
“臣张懋参见太子殿下!”
张懋?
现任英国公?
朱见深急忙上前,亲手将张懋给扶了起来,随即有些好奇地打量着他。
这张懋不愧是老张家的将种,生得高大魁梧,十七八岁的年纪,个头竟然还比郭昂高出不少,也要比郭昂孔武有力几分。
嗯,不过张懋没有自己清秀帅气,这点最重要。
“行了,进去说吧!”
朱见深这一提醒,张懋瞬间反应了过来,急忙领着太子殿下入府。
来到了张府正堂,早已有人准备好了茶水,香气四溢。
朱见深毫不客气地坐在主位上面,而后示意张懋、郭昂二人各自落座。
“殿下请用茶,这可是苏州虎丘茶。”
“世人只知洞庭碧螺春,却不知苏州还有虎丘!”
“哦?”朱见深笑了笑,“那可得好好尝尝。”
这英国公府,也算是走上勋贵之路了,连这等上品茶水都有。
其实真要说起来,老张家可是真的满门忠烈。
如果说给大明所有勋戚家族,从一个碗开始到一根绳结束,全部拉通排个忠臣榜,英国公老张家绝对可以排在第一位!
第一任英国公张辅,其父亲是荣国公张玉,张玉是靖难之时为救朱棣力战而亡的,朱棣夺得天下后,追封张玉为“河间王”,靖难功当第一。
其长子张辅属于外戚,并没有继承张玉荣国公的爵位。
不过张辅自身的能力极其出众,丝毫不弱于其父张玉,甚至犹有过之。
最先跟随张玉参加过靖难靖难之役,助太宗皇帝夺得江山。
到了永乐朝,安南发生叛乱,张辅南下四平安南,三擒交趾伪王,威震整个西南。
交趾平定后,张辅又追随太宗皇帝北伐蒙古,立下了赫赫功勋。
张辅一生,南征北战,为大明立下了卓著功勋,硬生生打出了一个世袭英国公。
这样一位当世名将,最终却在土木堡之变,丧命于乱军之中,尸骨无存。
一想到这儿,朱见深就觉得惭愧万分,恨不得提剑剁了躲在南宫里的朱土木!
就是他这个蠢货受到王振蛊惑,决意御驾亲征北伐瓦剌,张辅才会在土木堡之变中战死,也是从这里开始大明精锐战兵损失殆尽,武勋集团也开始一蹶不振,朝政大权落入文臣集团手中!
朱土木,该死的垃圾!
说到底,还是老朱家,亏欠了老张家。
人老张家最后一位英国公张世泽,在闯王李自成攻陷北京、满朝文武争先恐后地开门投降、崇祯皇帝朱由检自缢时,唯有他还在率军抵御叛军,最后壮烈殉国。
何为“满门忠烈”?
这就是满门忠烈!
纵观整个大明朝,老张家可都是在为老朱家卖命,豁出老命去的那种!
所以,朱见深才会选择提前解决掉张軏、张輗两兄弟,以免此案会波及到英国公府,而后又在景泰帝的提醒之下,午膳没吃就赶了过来。
朱见深抿了一口茶水,顿时赞不绝口。
“这苏州虎丘既有清香爽口的茶味,又有鲜花的芬芳和甘醇,果真是上等的好茶。”
“张懋,府上若还有,可以送一些去东宫。”
听到太子殿下这话,张懋那是欣喜若狂,如同小鸡啄米一样连连点头。
“殿下放心,臣立刻命人送过去。”
既然太子殿下开了这口,就算是没有,他张懋连夜派人去买都要买到。
太子殿下这话的话外之音,自然是不会牵连到英国公府,明显是安抚之语。
所以张懋一颗心顿时放回了肚子里,对眼前这位略显年轻的太子殿下,生出了无限感激。
“张懋啊,这茶虽然是好茶,但是不可多饮啊!”
朱见深又抿了一口茶水,意味深长地开口道。
张懋毕竟还很年轻,加上先前一直在家中读书,所以这话他倒真是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还是郭昂精明,见张懋愣在了原地,故意喝了一口茶,然后吐在地上,甚至还咂了咂嘴。
“殿下说得极是,我们这些武夫丘八,学那些文人大夫喝茶作甚?就算是要喝,那咱们也应该喝酒才对嘛!”
原本张懋见郭昂如此轻慢自己,心中还生出了些许怒火,不过当他听见郭昂这话后,却是瞬间反应了过来,无比感激地看着郭昂。
“殿下见谅,是末将着相了,不知殿下突然降临,所以没有准备好……”
张懋说的是“末将”,而不再是“臣”。
很明显,他已经体会到了朱见深的话外之音。
“张懋郭昂,你们二人都是勋臣之后,自当秉承父祖余烈,戮力奋勇,征战沙场!”
“而不是躺在这锦衣玉食里,整日不务正业,游手好闲,渐渐被磨平血性与棱角!”
“我大明难道还缺你们两个读书人不成?我大明现在缺的是可以领兵征战、出镇一方的骁将勇将!”
此话一出,张懋与郭昂面面相觑。
他们没有想到,太子殿下竟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不过既然太子殿下主动开口,那张懋也忍不住了,开始倒起了苦水。
“殿下明鉴,不是我等甘愿做个混吃等死的废物,而是如今的朝堂,已经容不下我们这些勋臣武夫了啊!”
“京营落入文臣之手,一切调动任免都要兵部尚书于谦点头,我们这些勋臣子弟想要进入京营任职,那基本上不可能,只能去禁军里寻个清闲差事,那也与混吃等死没有什么区别啊!”
郭昂嘴角抽了抽,因为张懋这话,无异于骂他是在混吃等死。
但是,你不得不承认,人家说的是对的。
“殿下,英国公所言……不无道理。”
“自从土木堡之变后,勋臣武夫再无出头之日了!”
朱见深闻言点了点头,他早就知道勋臣对文臣颇为不满。
“放心吧,这只是现在!”
“孤向你们承诺,不会一直是这样的!”
张懋与郭昂闻言大喜,然而正当他们准备开口时,一阵不和谐的声音突然响起。
朱见深有些尴尬地捂着肚子,瞬间面红耳赤。
郭昂见状急忙一拍大腿,笑道:“我说公爷,这都到饭点了,也没见您邀请我们用膳啊!”
“有有有,早已经准备好了,殿下这边请!”
张懋急忙起身,顺势发出邀请。
朱见深见状也有些无奈,只能借坡下驴,索性在此地用膳。
不过郭昂这个小子,还真是精明啊,是个不错的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