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宗苍说我有福气,要给我亲自护法,弄得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说感谢吧……显得我太卑微了,可不道声谢呢,又显得我不懂礼数了。
心理斗争了好半天,最终还是没扭过面子,和这家伙道了声谢,反正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我姑且忍了。
我坐在原地,抱元守一,静静地盘膝打坐,感受着身体里面的异样,任由那股暖流游走全身,趁机尽快恢复元气。
不知过了多久,我这才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张宗苍则还是老样子,背着手背对着我,静静地站在面前,听见我起身了,他这才回过头看我。
“怎么样?好点了吗?”
我活动了一下,“这玩意倒是管用,好了不少,就是我这元气伤的太重了,估计一时半会儿很难恢复,还得在休息几天。”
“嗯,那还是有些用。”
当然有用了,按照我之前那副德行,至少得休养半个月,现在能把半个月缩短到几天,已经是神效了。
我回头看了一眼戏台子,上面还在照常演出,许家老太太也来了,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老太太盖着毛毯,满脸慈祥的坐在轮椅上,盯着台上的演出,村里的老乡也都很捧场,现场挤挤插。插,人满为患。
这也是我入戏班子这些年来,第一次看到这么多观众,尽管大部分的人,还都是个聊个的,没几个人是认真看戏,但这也很让我欣慰了,最起码老乡们捧场啊!
这就说明,戏曲还是有些未来的。
我看了一眼手机,已经晚上九点多了,这场戏也唱了两个多小时了,在一个小时,这场戏就唱完了,如果老太太不累的话,下一场就是《麻姑献寿》,专门给老太太祝寿。
我看了看人群,没看到胖子,“兄弟,胖子呢?这小子跑哪去了?”
“我亲自给你镇场子,你还不放心?”
“啊?”
我愣了一下,心说这人啥脑回路啊?
胖子不在这,我随口问一嘴,他怎么还怀疑我不放心他?
“不是,我就是问问,有你这个未来掌教天师在,我怎么可能不放心?”
毕竟吃人东西了,我也不好在得罪了,只好陪着笑脸说道。
张宗苍看向后台方向,“胖子在后台,说是去照顾那个刀爷,也不知道他恢复的咋样了。”
我点了点头,还以为是胖子又去哪撩妹了,“兄弟,演出还一切顺利吧?没出啥事吧?”
“嗯,一切照常,刚才这附近也来了一些小鬼,不过都让我打发了。”
“啊?什么小鬼?”
“就是凑过来听戏的小鬼,我怕他们惹事,就给收了。”
“……我去!大哥,你收他们干什么啊?戏子唱八方,一方给人听,三方给鬼听,四方给神听。铜锣一响,戏子入场,戏已开场,众生共赏啊!只要戏子一开嗓,不论是人是鬼,是妖是仙,只要他们到了台下,那就是众生平等。他们不往戏台子上面去,咱们就没必要收拾他们啊,他们也是来听戏的,也给我们捧场的。”
“哼,荒谬之词。”张宗苍一甩袍袖,“鬼就是鬼,人就是人,阴阳不同路,人鬼两殊途,哪有什么平等?你这就是纵容妖邪。”
“大哥,人分好坏,鬼分善恶啊!这就是我们戏班子的规矩,我们作艺的人,不管是人是鬼,只要不惹是生非,就准许他们台下看戏。”
“荒谬。”张宗苍脸色阴沉,“晒衣兄,你是堂堂的豢龙氏之后,和这些下三滥混在一起也就算了,现在怎么还堕落成这个样子了?要知道,自古以来三教九流,这戏子的就是下九流,你和他们混在一起,这不是自降身价,辱没了你们豢龙氏的门风?”
“……”
我彻底无语了,这是中二少年啊,这都啥年代了,还这么瞧不起戏子?
尼玛,人家当演员的,一年好几个爽,光偷税漏税就是几个亿,还敢瞧不起人家?
自古都是笑贫不笑娼,有钱才是王道啊!
再且,戏曲这东西再过去可能是下九流,可现在还是吗?这是艺术啊!国粹啊!
“兄弟,你……唉,算了,难难难,道最玄,莫把金丹作等闲,不遇至人传妙诀,空言口困舌头干啊!您老久居深宅大院,不知人间疾苦啊!”
我转身往后台走,可张宗苍却追了上来,“晒衣兄,我方才掐算了一个晚上,你命中确实是有一劫数,需贵人相助才能化解,而我就是你命中的贵人,有何难处你倒是赶紧说啊!做完了你的事情,我也好速速回龙虎山。”
我都快被他弄无奈了,“兄弟,我谢谢你的好意了,我是真的真的真的没啥事!死劫已经过去了,贵人也早就出现了,您老真不是我的贵人,你要是想回龙虎山,明天一早我给你订机票,就甭在这缠着我。”
“我……唉!我也想回去啊,可我下山之时,家父曾说,你命中这场劫数,非我而不能化解,我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你挡灾而来,你的劫数化解不了,我也回不去龙虎山啊!”
得儿,话不投机半句多,我是真的无话可说了。
“兄弟,这样……你给我点时间,让我好好想想,这总行了吧?”我看了一眼戏台子上面,“那什么……我去后台一趟,你在这帮我盯着点,在有恶鬼看戏,你也不用收他们,只要他们不惹事,你就不用管了。”
“唉!晒衣兄,你真的要死啊!相信我,只有我能化解你这劫数。”
你才要死呢!我礼貌的笑着摆了摆手,随后头也不回的就向后台走去,然后一挑帘子,就钻了进去。
放下了后台的帘子,我也总算是耳根子清静了一会,一屁股坐到了小马扎上。
胖子见我进来了,也凑了过来,好笑道:“咋样?好点了吗?”
“嗯,好多了,在休息几天就差不多了,不过我现在要被你这小师爷气死了。”
“哈哈哈哈,我都说让他赶紧滚蛋了,你非得留他住两天,现在好了,后悔了吧?”
看着胖子一脸的幸灾乐祸,我真想把脱下我这四十码的鞋,甩在他五十码的脸上。
“甭提了,我要被烦死了,你这小师爷非说我有一死劫,只有他才能化解,好家伙,我真想不明白了,他这是哪来的自信?
胖子哈哈一笑,“这货就这样,自大又自恋,哎对了,有个好消息。”
“啥?”
我挑眉看去,胖子拿出手机给我看,见上面有一笔五千的汇款,我瞬间来精神了。
“又有生意了?”
“对!这附近山里,有个小村子,嗯……叫啥来着?”胖子用两根手指敲着脑袋,想了半天,“哎对了,叫云盘坑,那边的人听说这边来了个京戏班子,还能捉鬼降妖啥的,他们村里就挨家挨户凑了点钱,想让咱们过去唱出戏,定金都打过来了,三天的演出,三场戏唱完,给咱们六万块。”
“六万?!这价可不低啊!胖子,咱们在当地演出,三天大戏唱下来,顶多也就是四万块,你这……要的太多了。”
“嗨,多点还不好吗?多多益善啊!再说了,人都是一样的,外来的和尚好念经,人家当地人看惯了地方戏,就稀罕咱们北方戏呢,而且人家还听说,咱们唱戏能捉鬼降妖,所以都巴不得让咱们去呢。”
“他们那边闹鬼?”
“那倒没有,不过人家就是好奇呗。”
我低头想了想,“咱们捉鬼降妖的事情,他们听谁说的?又是你和人家瞎推销了?”
“哎!这次你可不能怪我。”胖子连连摆手,“这次我可没瞎推销!主要是人家村里的姑娘,有嫁到这边的,听说了咱们昨天晚上的事情之后,就打电话给娘家那边了,然后他们村里人一商量,就凑了点钱,让咱们去演出,戏台子、后台啥的,都给咱们准备好了,就等后天过去了。”
“行吧,有钱不赚王八蛋,咱们人都来这边了,这上门的买卖还不干,就说不过去了,正好,还有一个半月就过年了,咱也得让大家。伙赚点过年的钱。”
“对嘛,我也是这么想的。”胖子也笑了起来。
我挑起帘子,看了看那外面,“那咱们回去咋整?许家可是说好了,负责来往机票,结果咱们现在跑去别的地方演出了,许家那边还能管咱们?”
“这个……再说吧,到时候我去找许家辉说,而且咱们这次演出出来,也没带凳子啥的,这些凳子估计也得带走,到时候还得让许家扣除点钱,另外……咱们这次是去演出,是咱们自己的事情,按照戏班子的规矩,也不能再用许家的车了,我明天还得去趟市里,想办法弄辆大巴车过来,或者是直接就租许家的车。”
唱戏的走江湖,讲究的就是孑然一身,不欠人家的人情,也不欠人家的钱,只有活的干干净净,唱出来的戏才能有味道,这是戏班子的基本原则。
所以,只要这三天演出一结束,我们和许家就再无关系了,就算是有天大的麻烦,也不能再回来找人家,如果有事求人家,也不能欠人情啥的,这都是戏班子的规矩。
可现在想来,这去云盘坑那边,也是个麻烦,我们虽然要价高,但其中产生的经费也不少啊!
见我皱着眉不说话,胖子拍了拍胸脯,“哎呀,你就把心放进卤煮里吧,这事儿交给我了,和人家要钱的时候,我就把这些费用都算进来了,放心吧,大家。伙是麻烦了点,来回也折腾,但绝对不亏钱,你胖爷我啥时候让大家。伙吃不饱饭了?”
我笑了笑,还别说,胖子这家伙一直如此,讲求的是贼不走空,很少会干赔本买卖,或多或少也都会赚一点回来。
那既然这样的话,我也没啥好操心的了,我看了一眼还在干草上躺着的刀爷。
“刀爷咋样了?吃完药管用吗?”
“不知道,咱家刀爷跟死猪似的,吃完药就开始睡,一直睡到现在,鬼知道他好没好?”
我迟疑了一下,伸手上前去摸了摸刀爷的脉象,脉象倒是十分平稳,也不像是有啥问题的样子,估计也是那丹药见效了。
确定刀爷没事了,我回头看了看后台里面,前面的人在台上演出,闲着的人也都在后台准备着一会登台,看样子也不像是有啥事的样子。
我和胖子抽了一根烟,确定大家没啥事了,我这才起身回到前面。
然而,我刚在小凳子上坐了下来,张宗苍就又凑了过来,一看到他,我现在就头疼,太烦了!
我礼貌的看着他,“兄弟,有事么?”
“我……”
张宗苍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我有些好笑,“咋了?又出啥事了?”
张宗苍迟疑了一下,目光就看向了戏台子上面,一指台上化装成小兵的杨薇悠,“这位……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