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起僵硬的手臂,擦了擦耳后的冷汗。
第三张黄纸早就烧光了,现在,徐戍边点燃了第四张——也就是那张被小刀裁成两半的黄纸。
这两张黄纸刚刚点燃,就爆耀出刺眼的蓝色光芒!
像镁条燃烧那么亮,又类似于电焊爆出的刹那光辉。
它亮的太过突然,我的眼睛都被刺的看不到事情了。
徐戍边见到这样的情况,他笑起来:“行了,清风作出回应了,咱们用不着等到九点钟了,薛医,等会你说完了那句话,你就双手抱着这面镜子,想象着自己可以进去待一会儿。”
“我……想象着我可以进镜子里待一会儿?这怎么想?”徐戍边说的话,让我觉得很为难。
我又不是神经病,怎么想象自己可以进到镜子里?
徐戍边没再跟我解释,他抽出四张黄纸,用毛笔蘸着一种特制的腥臭味液体,在黑暗中奋笔疾书。
我被之前的光亮伤害到了眼睛,根本看不到徐戍边画了什么。
徐戍边画完了四道符纸之后,伸手一丢,四张符纸就准确落到我前后左右的正方位。
“请葛寨清风!大驾光临!”
嘣!
火光从我前后左右的符纸上自行升腾起来,我牢记着徐戍边交代我的步骤。
伸手一抓,面前那坨油黑发亮的头发就被我抓在了手里。
这头发结结实实的一入手,我心里更犯恶心了。
因为这头发的触感,居然像是细溜溜的蚯蚓一样。
它的每一根,每一缕,都在我手心钻来钻去!
可我还要将其扣在头上!
麻麻滴,以后这徐戍边再让我请清风,我打死也不从了!
心里想着这句话,我一把将这不同寻常的假发扣在了头上!
说来也怪,假发上头的瞬间,我忽然觉得,这不是什么假东西。
它就我自己长出来的真实头发!
因为它末梢的每一次变动,都能牵引到我最细微的知觉。
尤其是——那双无形的手,正在轻抚我的头发。
它的动作十分轻缓,搞得我观念都发生了改变了。
——我居然发自内心地,享受这种奇怪的捋头发感觉。
沉浸在一种无法自拔体验中,我一时忘了自己正在做什么。
徐戍边却急了:“快念话啊!”
“请我上身来……”
我的大脑,连做出回应的念头都没有产生。
我口中的话语,就已经比脑子的思维快了一拍。
它自己说出了那句话。
话说完毕,我头皮已经麻木到没有知觉了。
就像是被人大力扯过之后,它痛到失去痛觉。
然后,后背也开始麻,我失去了后背皮肤处的所有感觉。
皮麻,骨却疼!
整个背部的脊梁杆子,像是被什么东西硬顶着一样,剧烈的疼。
无论我怎么抖都无法躲开这种痛苦,可我还是下意识地,筛糠似的抖!
酷刑般的感受,让我全身上下每一处骨肉都抗拒起来,我的面部表情,已经扭曲成了狰狞的恶鬼!
这时候,徐戍边的手指头敲了敲火盆边的铜镜——他在提醒我,抓起铜镜,继续后面的步骤。
我趁着手臂还没全麻,一伸手,就要抄起这面铜镜。
徐戍边的手,比我快很多!
在我伸手抓铜镜的时候,他已经抓着木柄小刀,用刀刃抵在我小拇指的指肚上了。
我往前一抓,就害的我小拇指肚被刀刃划破,鲜血直接印在铜镜的背面。
手指的鲜血沾在铜镜上,我忽然有了一种血脉相连的感觉。
与此同时,我的身体却对我产生了一种强推感,或者说是莫名的排斥感。
反面来讲,就是我的灵魂不想再待在这具躯体内了,因为太痛苦了,还是逃离这里吧……
在这一推一拉的境地中,我顺势选择了逃避痛苦。
全身空荡一下,我居然以一种第三者的特殊视角,看到了我手持铜镜坐在火盆前。
‘我’睁开了眼睛,嘴角露出夸张的笑:“你今天给我准备的祭品还挺新鲜的,你有什么事就问吧,咱们也是老朋友了,犯不着拘束。”
这话说出来的语调,带着一股莫名的口音,我不知道是哪里的口音,听着很怪。
说完了这句话,‘我’迫不及待地伸出手,去抚弄脑后那又长又油的秀发。
徐戍边的脸色,是我从未见过的狂热状态。
他的眼神,也再次变成了中午见过一次的油黑发亮状态。
他搓了搓手,对着我的身体说道:“葛小姐,我徐戍边也帮了你不少忙吧?所谓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现在成了优哉游哉的清风,我呢?守着这身壳,一点想头都没有啊……”
先倒了满腹的苦水,徐戍边又对‘我’说:“第二份中阴身之毒到底在哪?葛小姐只要给我个准话,你让我做什么,我都能应了你!”
‘我’故作鄙夷地斜瞅了徐戍边一眼,然后说道:“中阴身之毒?那一年我不是给你了找一份吗?就那份~还是你用你‘儿媳妇’的命换给我的呢,哈哈哈,徐戍边,我的鬼仙之身怎么成的,你不会是忘了吧?”
‘我’说完话后,居然从脑后顺了一缕头发,以头发的尖尖,隔着火盆去撩徐戍边的眉心。
做完这个荒唐的动作,‘我’言语间充满了得意:“徐戍边,我成了鬼仙之后,这能力上去了,眼界也跟着高了,你身上,早就没有我能看上眼的物件了。”
徐戍边的脸色没有大变化,他好像早就猜到了这个答案。
“葛小姐,话别说的太过嘛,我徐戍边也是混迹阴间冥界几十年的老人了,冥界的鬼仙稀罕什么,我一清二楚呢。”
先抛出个引子,吸引这位名为‘葛小姐’的注意力。
之后,徐戍边一边烧着黄纸,一边说出自己的筹码: “为了跟葛小姐做这桩交易,我已经打听清楚了,五十四年前,丝神摄取的龙地宝物,就是那传说中的龙蜕!而且是有仙位的龙神蜕!”
“龙神蜕?徐戍边!你太能扯淡了!”
听到徐戍边的话,‘我’先是眼神乱晃,动了心。
之后,‘我’又以尖利的嘶叫声,直言否定徐戍边的话。
徐戍边见这位‘葛小姐’不信,他也急了。
他丢了一把黄纸在火盆里烧,忽明忽暗的火光,映清了徐戍边严肃的脸:
“那一年,死在那场事件中的高手实在是太多了,我起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也不相信,龙神蜕这种宝物,居然会被一个土了叭唧的丝神捡到便宜。”
“可后来,我经过多次考察之后,确定下来一件事!丝神占着那处宝地,修炼了足足五十多年,可它能吸掉的,只是龙神蜕上的龙气而已,它根本没那个资格,去惦记龙神蜕上的仙位印记,因为……那位蜕掉了龙蜕的龙神还活在世上!”
听了徐戍边的形容,‘我’的表情阴沉起来,黑瞳孔缩的极小,白眼珠非常显眼。
然后,阴恻恻的警告声从‘我’口中说出:“徐戍边,你可知道,欺骗我的后果吗?”
徐戍边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我’的白眼珠子:“葛小姐,你觉得我能骗得了你吗?而且说白了,我所求之事,也只是一份中阴身之毒而已,这对你来说就是举手之劳!你要是认定——我为了一份中阴身之毒,就冒着得罪你的风险去骗你,那我无话可说。”
‘我’闭上了眼睛,那惨白的白眼珠子也被眼皮遮住了。
之后,‘我’没再睁开眼睛,只是幽幽地说道:“如你所愿。”
咕咚!
我的身体一软,全身没了力气,一脑门就栽进面前的火盆里了!
我在铜镜里看到这一幕,心都跟着紧了一下。
然后一股无可抵御的力量裹覆着我,让我的意念回到了脑仁子的位置。
实体的感觉,久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