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徐州山走到他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徐耀宗就像看见救星一样拉着他的袖子。
“爸爸，救我！”
徐耀宗还是有点聪明在身上的，他知道全家曾经除了徐州山，没人会听我说话。
而徐州山，是唯一一个可以救他的人！
可他不知道的是，徐州山在别人看不见的阴暗角落，对我做了多少龌龊恶心的事。
我实在忍不住想吐，跌跌撞撞地跑出病房门。
妈妈还跪在地上，见我难过的模样，一时竟然不知道她是不是能够站起来。
下一秒，病房内响起衣衫碎裂的声音。
徐耀宗扯着我的嗓子在尖叫，却没喊几声，像是被人捏着喉咙，瞬间安静了下来。
我的手脚开始发冷，又想到了那狭窄逼人的昏暗房间，一时间眼前有些发黑。
妈妈还是站了起来，她扯着我想要往远处走。
“耀宗，别坏了你爸的好事……”
她仿佛对此稀松平常。
我还能回忆起透过门缝看见她的那双眼睛。
真是……一样的恶心！
此时病房内传来急促的喘息和沙哑的低吼。
周围被那阵叫声吸引来的人更多了。
给我治疗的那个医生走了过来，面露疑惑。
“里面怎么了？”
妈妈掩饰般地笑了笑。
“我丈夫在教训女儿呢！女儿不听话，就该好好打一顿！”
周围的人闻言微微散去，医生也嘱咐道：“让他别打了！孩子受那么重的伤怎么还打！”
妈妈连连说是。
这是我们的家务事，医生也不好多管。
她见人群有散开的趋势，总算松了一口气。
我冷笑着冲上前，把病房的门一脚踹开。
众人惊呼一声，难以置信地盯着里面的场景。
徐青青像一个破布娃娃一样被丢在地上，徐州山还趴在她的身上不断起伏。
徐州山猛然看向妈妈，眼睛布满血丝。
“贱人！！！”
妈妈抖了抖唇，没有再说话。
惊乱之中，有人颤抖地掏出手机，报了警。
6.
妈妈把徐耀宗拖回了家。
徐耀宗连挣扎也没挣扎。
我一直看着警车呼啸离去，才兴趣缺缺地收回视线。
妈妈颤抖地问我：“耀宗……你为什么要开门？你知道的……他是你爸爸……”
我回头朝她微微一笑。
“他一点都不关心我！他进来的时候都没问我怎么样！”
妈妈定定地看了我一会儿，好半天才搓着自己的手，讷讷自语。
“对……对……怎么能不关心一下我家耀宗呢……”
她站起来想去厨房给我做饭，我叫住了她。
“妈，我想结婚了。”
妈妈猛然转过身看我。
“耀宗，你才十八岁，会不会太早了。”
我笑道：“早点给你抱孙子不好吗？”
她愣了愣，连忙点头。
“对、对！早点给我们徐家传宗接代！生个大胖小子！”
我走了过去，站在她身边。
“可是妈，我没钱，我听人家说结婚要好多钱呢……要不就算了吧，你就当我胡说的。”
妈妈一把攥住我的手，眼睛亮晶晶的。
“没事耀宗！我有办法！妈有钱！”
她的视线落在徐耀宗住的那间小小的杂物间，笑容逐渐变得古怪起来。
“你姐跟个疯婆子似的，我们早点把她嫁出去。到时候彩礼钱一拿……妈就给你娶媳妇！”
我踌躇道：“那不太好吧……那可是姐姐的钱……”
妈妈面似不屑地轻哼一声，似乎已经确定下来。
“不好什么？你姐她就是我生的！她什么东西不是我的？别说区区彩礼了，她以后也得恭恭敬敬给我养老送终！”
我收回手，看着她势在必得的笑，也跟着笑了起来。
真希望如你所愿啊，妈妈。
7.
妈妈还没张罗好把“徐青青”嫁给谁，他以前惹的麻烦事就找上门来。
一个中年男人推着一辆轮椅，砸开了我家的大门。
妈妈见状，惊怒交加。
“要死啊！你们要给我赔钱的知不知道！”
轮椅上的男人是个傻子，流着口水一直在笑，我妈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就打着小心思到中年男人面前。
“连人工费，你赔八万就行了，我也不讹你！”
徐耀宗也被这声音吸引了出来。
不过他已经明白这具身体的地位，不敢再多说话。
男人看了我一眼，冷笑道：“赔钱？你让你儿子给我们赔钱吧！要不是这个畜生，我儿子怎么可能会变成这样！”
我妈一惊，还想说话，直到男人把一个下水道的井盖扔了出来。
我立刻就认出了它。
徐耀宗之前买烟没钱，经常去偷下水道的井盖卖钱，妈妈也看到了却没阻止，不然徐耀宗就要问她要钱了。
男人冷哼一声。
“要不是你儿子，我儿子怎么可能会一脚踩空掉下去！本来他就不聪明，现在他一辈子站不起来了！你说谁负责！”
妈妈的脸瞬间就白了。
“你们别瞎说！我家耀宗这不也没想到嘛……”
她朝我使了个眼色，让我赶紧跑。
徐耀宗似乎意识到什么，僵硬的嘴角又重新笑了起来，逐渐变得猖狂起来。
“姐姐啊，你猜你的脚会不会也被打折……”
他一把扯住我的胳膊，让我没有逃走的机会。
他面上逐渐疯狂起来。
直到，我笑着看向他。
他愣住了。
我爱怜地拍了拍他的脸。
“你猜他们怎么会找上门来的？”
徐耀宗疯狂尖叫起来，却被我一把推向前。
我假装惊恐。
“别打我！别打我！要打就打我姐！”
妈妈一愣，眼珠转了转。
“你儿子反正本来就是个傻子，也娶不到什么媳妇！要不这样吧，我把我二女儿嫁给你儿子，你们钱就不用给我了，付我点彩礼钱就行了！”
徐耀宗不可思议地扭头。
“妈！我是你女儿！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妈妈看都不看他，一直把他推出门外。
“我养你这么久，青青，你该报恩了……”
徐耀宗看着她，仿佛看见了什么怪物，声嘶力竭地叫起来，却被中年男人一把捂住嘴。
男人这才笑起来。
“好亲家，狠还是你狠！”
徐耀宗绝望地看着轮椅上傻笑的男人，气得几乎要把眼睛瞪出来。
妈妈拿着卖“女儿”的钱递给了我，满脸小心翼翼。
“乖儿子，这些够了吧！”
我不答，一直看着徐耀宗被塞上了车，朝我投来怨毒的眼神。
自食其果而已。
如果我还是我，还是徐青青，那今天被逼上车的，就是我了。
8.
徐耀宗走后，所有家务都落在了怀孕八个月的大姐身上。
妈妈见早饭还没做好，直接把碗扔在地上。
“废物，这点事都做不好！怪不得你婆家不要你！”
大姐拿着扫把的手逐渐捏紧。
听大姐说，是因为她丈夫家暴，她受不了才跑回来的。
却没想到家里根本容不下他。
我走上前，假装刚刚睡醒。
“吵什么吵！妈，我要你去给我烧饭！大姐烧得难吃死了！”
妈妈瞪了一眼惶恐不安的大姐，转身就去了厨房。
大姐紧绷的身子立刻松了下来。
她小心翼翼地看我。
“你是青青吧……我知道的……现在的青青不是你……”
“你怎么会这么想？”
她撸起袖子，全是伤口。
“你以前从不打我，可去了一趟医院后，那个青青就一直打我了。”
她看着我，目光恳切。
“你告诉姐姐，你是不是青青……我们两个相依为命这么久，你就不要骗姐姐了！”
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仿佛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然后，缓慢，而郑重地摇了摇头。
“大姐，一孕傻三年，你该不会和徐青青一样全疯了吧！”
大姐的脸色瞬间变白。
妈妈从我身后走出来，一碗热菜全泼在大姐脸上。
大姐撕心裂肺地叫了起来。
妈妈毫不同情。
“贱人！我说我儿子我还认不清吗？非说什么也要给我演今天这一出！真是浪费时间！”
我挑眉看着他们。
“妈，我的饭呢？”
妈妈亲昵地拉着我的手。
“咱们出去吃！”
路过大姐的时候，她一边哀嚎，一边怨毒地看着我。
可她不知道，我所有的事情都知道。
比如爸爸之前选定的人是她而不是我，是她把我包装精美，送给了爸爸做礼物。
比如她哪里被家暴过，出轨找三的，一直都是她。
我笑着把妈妈搭在我肩上的手拿了下来，闲庭信步地从她身边走过。
9.
大姐终于找足了证据，甚至把被带走的徐耀宗也一块带了过来。
短短几天不见，徐耀宗看上去更瘦骨嶙峋了。
只不过见到我后，眼里凶光更甚，恨不得立刻扑上来把我咬死。
跟个畜生没什么两样。
大姐激动地看着妈妈：“妈，现在的徐耀宗是徐青青，而现在的徐青青是徐耀宗！不信的话你可以问他们不同的问题！”
她充满希冀地看着满脸狐疑的妈妈，好像互换身体的是她自己一样。
妈妈半信半疑地问了几个问题，面色逐渐复杂起来。
徐耀宗看着我，胜券在握。
我嘲笑地看着他。
觉得仿佛在看两个蠢货。
他们难道还是看不出来吗？妈妈要的是儿子，只是儿子。
只要能给她老徐家传宗接代，芯子里到底是谁，根本一点都不重要。
妈妈走到我面前，眼里居然有羞愧。
“青青啊，妈妈的好儿子，以前都是妈妈错了……你放心！妈妈以后肯定只爱你一个人！”
徐耀宗不敢置信地看着妈妈，愤怒道：“你昏头了吗？你不是都看出来我才是徐耀宗了吗！”
妈妈怒骂一声。
“你看你一个女人的身体，还儿子？你能娶媳妇给我们家留后吗？你能吗？”
徐耀宗想起这几天的遭遇，浑身剧烈颤抖起来。
他捂着头，“不可能……我不信……我不信！”
大姐也从震惊中缓过来。
不过她不敢看我了。
我笑着走过去，安慰她：“姐，你为什么一直要执着于揭穿我是徐青青呢？莫不是以为这样，我们再次换回身体后徐耀宗会对你手软一点？”
大姐的头低得更低了。
我拍了拍她的肩，笑道：“可是狼是喂不熟的啊，现在你满意了吗？”
她抖着唇，喃喃低语：“疯子，你是疯子！”
我笑了。
“这不多亏你们，把我逼成这样的吗？”
我不屑于亲情，是因为我知道，他们根本不会给予我这种东西。
这种东西太金贵，我也不想让他们这些恶心的人玷污了它。
我的手缓缓移到姐姐高挺的肚子上，在她恐惧的目光中轻笑道：“九个多月了，小家伙快出生了……”
“也该见见爸爸了。”
10.
大姐的丈夫是个英年才俊。
据说如果大姐没把我送给爸爸，他会成为我的丈夫。
我笑着递给他一杯茶。
“姐夫，你把姐姐接回去照顾吧。”
大姐跪在地上，抖成一团。
戴着金丝框眼镜的姐夫也不看她，微微抿茶。
“我以前很爱你姐姐，她要的我都会给她。真是可惜……”
他微微一笑，目光如剑。
“只不过，她外面那么多男人，我也不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究竟是不是我的。”
我也笑了一声。
“大不了生下来去做个亲子鉴定。是姐夫的就好好养，若不是，就让大姐自己去找孩子她爸吧。”
姐夫探究似的看了我一眼，将茶一饮而尽。
“之前是我小瞧你了，没想到你与我是同道中人，哈哈哈。”
他看我，仿佛在看自己。
“那我就把她带回去好好养着了。”
大姐猛地拉住我的裤腿，疯狂摇头。
“耀宗……不！青青、青青……你救救我！我不要回去，我不要回去……”
我甩了甩脚，就把她的手甩松了。
“姐姐，你放心，有我在，姐夫一定不会再家暴你了。”
姐夫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大姐。
“我家暴？嗯？”
大姐的表情一瞬间惊恐起来，她绝望地瘫软在地上。
“我错了……我错了……饶过我吧……”
我看了一眼躲在门缝后偷窥的那双眼睛，讥笑不已。
“晚了。”
11.
姐夫带着大姐走后，我一把拉开妈妈卧室的房门。
妈妈吓了一跳，连拍胸脯。
“乖儿子，你这是做什么？吓死我了！”
我把手一摊。
“我的钱呢？”
妈妈连忙把徐耀宗的彩礼钱递给了我。
“一共十万块，乖儿子，拿去娶媳妇啊，早点给妈抱上大胖小子知不知道……”
我笑着看了一眼，换了一只手，继续摊在她面前。
妈妈的表情瞬间僵硬起来，我笑容更大了些。
“还有。我从初中辍学开始，在外打工的所有钱，全部给我。”
妈妈看了我一眼，开始打马虎眼。
“青青啊，你还小会乱用的……妈妈帮你存着，你以后要我再拿出来给你……”
我笑着看着她，微微威逼。
“妈，你不给我钱，你的好儿子怎么才能给你养老送终呢，你说是不是？”
妈妈的表情瞬间变得古怪起来。
“青青，你还是在怪妈妈吗？妈妈知道你以前是个好孩子的……”
我挑眉，满是不屑。
“好孩子？好孩子就应该乖乖躺在床上，让爸爸肆意妄为？好孩子就活该你站在门外，无动于衷？好孩子就该早早出去工作，让徐耀宗那个好吃懒做的家伙随意欺负？”
我笑得无比明媚，让妈妈毛骨悚然。
“我的好妈妈啊，我可不想当你的好孩子了。这个好孩子我做了十九年，实在是太痛了……”
妈妈的脸上青紫交加，最后百般情绪汇成一句话。
“徐青青，你是不是不愿意原谅我？做我的乖儿子？”
她惊怒不已，恶狠狠地看着我。
“既然如此，那我要去找我的耀宗！就算他现在是个姑娘，也比你这个畜生来得懂事，他会乖乖给我养老送终的！”
我瞄了一眼被打开的房门，无奈地摊了摊手。
“别急妈妈，你的耀宗好像来了。”
妈妈惊喜地想要回头，却只听见我凉薄的声音。
“不过，他好像确实是为了给你送终来的。”
12.
徐耀宗提着一把刀站在门口，像疯狼一样看着我和妈妈。
他浑身都是伤，一身雪白的肌肤衬得那青紫的伤更狰狞了些。
妈妈还没来得及扑上去，就听见徐耀宗的嘶吼声。
“既然你们敢把我嫁给那个残废受苦！那我们就一块死好了！”
说罢，他就提着那锋利的尖刀冲了上来。
妈妈惊呼一声，瞬间躲到柜子后面。
“好耀宗，我是你妈啊！”
徐耀宗转头看我，拎着刀就要朝我冲过来。
我叫停了他，看了一眼他的细胳膊细腿，又看了一眼我自己浑身的肌肉。
“徐耀宗，你确定要和我打？”
徐耀宗犹豫了一下，还是怒吼着朝我冲了过来。
我一脚把他踹飞，就像曾经他踹我一样。
他总算恢复了几分神志，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徐青青！这是你自己的身体，你也对它这么狠？”
我耻笑地看着他。
妈妈躲在柜子后面瑟瑟发抖，更别提出来扶她的宝贝儿子 。
“徐青青，你就没想过有一天我们还会换过来吗？”
他冷笑道。
我挑眉，仿佛在看一个垂死挣扎的小丑。
“那又如何，那时，你们都得到应有的报应了……”
我凑到他耳边，轻声细语。
“耀宗，你放心。若是再换回来，就算我输了。”
他缓缓睁大眼睛，却被我从地上一把拽起，一路拖着往外走。
妈妈连忙冲了过来。
“徐青青，你要做什么！”
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莞尔笑了。
“他刚刚要杀人，我还能做什么，当然是把他送到警察局了。”
妈妈一巴掌想要打在我的脸上，我轻松地拦下了。
“他可是你弟弟！”
我甩下她的手，转头问脸色苍白的徐耀宗。
“好吧，那你自己选。你是想继续做残废的媳妇，还是和我一起去警察局投案自首。”
我知道他会选什么。
徐耀宗似乎想到什么恐怖的事情，颤抖地看着我。
“我去……我去自首！”
妈妈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这回我没拦。
“畜生！你和你爸都进了局子，那我怎么办？谁给我养老？”
徐耀宗哀鸣一声，声泪俱下。
“可我是男的啊！我受不了！我宁愿去坐牢！”
妈妈怒其不争地看着他，还想说什么，却被我打断了。
“妈妈，你说得也对，耀宗要是进去了，就没人给你养老了……”
她抬头希冀地看着我，我恶劣地朝她笑了笑。
就像一只恶魔。
“所以你也进去吧。”
13.
“徐先生，你姐姐已经认罪了。”
女警官坐在我面前，给我递了杯水。
“至于你说的你妈妈看着你姐姐被侵犯，却无动于衷，这一点我们会好好调查，有结果了一定会通知你。”
我接过那杯水。
“警官小姐，请问我能见见我的父亲吗？”
女警官似乎见我可怜，叹了口气。
“跟我来吧。”
探监室的窗户被打开，爸爸戴着手铐走了进来。
他看见是我，连忙冲了过来。
“儿子！你帮爸好好揍揍那个贱人，要不是她开门，我怎么可能被抓进来！”
我冷漠地看着他。
我那次踹门的角度极好，从徐州山的视线，只能看到妈妈。
所以他把所有愤怒都撒在妈妈身上。
他见我不说话，又喊了我一声，我才幽幽看向他。
“不用了，爸。妈马上就会来陪你了。”
徐州山愣了愣，有些疑惑。
我古怪地笑了起来。
“爸爸，青青那天在房间里，真的好疼啊……”
他猛然站了起来，掀翻了他坐的凳子，匪夷所思地看着我。
“不过不用担心，你们一家，很快就要团聚啦！”
徐州山勃然大怒，嘶吼道：“徐青青！果然是你！你这个贱人！”
两个男警官瞬间制服了他，女警官冲了进来。
“徐青青犯故意杀人罪已经被拘留了，小宋小王，把他带下去。”
那两个男警官厌恶地把徐州山带了下去。
“已经没事了……”
女警官安慰我。
我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女警官拿着餐巾纸给我，却被我拒绝了。
因为我知道我永远都会是徐耀宗了，永远。
有什么好难过的呢？
应该高兴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