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宁佑在信里担心的那件事终于还是发生了。
尽管张小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事到临时仍是控制不住地发慌。
“许大东家做生意蚀本？卷了钱庄里的银子跑路了？这是从哪里传出来的谣言？我怎么一点风声都听到？”
“谁说不是呢？”那伙计也是纳了闷，“头天还是好好的，今儿刚吃过晌午饭，那些人就跟疯了似的往我们钱庄涌，个个要提钱。这不是把我们钱庄往绝路上逼么？
张小花迟疑了一会儿，问：“那许大东家到底是跑没跑呢？”
伙计两手一摊，特无辜特无奈：“这我哪里知道？连掌柜的都是蒙在鼓里，更何况我们这些小伙计啊。唉，不瞒王师娘你，我们掌柜的说，这事要是假倒也罢了，要是是真的，那钱庄真就离倒闭不远了。”
那伙计一看天，忽地着了紧，“好了王师娘，信儿我已经送到了，我该走了。掌柜的还交代让我上衙门请官差呢。”
“请官差？”张小花不解，“请官差做什么？”
伙计答道：“王师娘，你不晓得，钱庄外头现在还围了不少人。有那好勇斗狠的，已经在外头扬言要把钱庄的门给砸了。掌柜的怕他们会冲进来抢银子，所以叫我偷偷溜出来，一来给王师娘你报个信，二来就是去报官，好叫那些人不敢乱来。”
张小花登时心一格登，钱庄真要让人破了门抢了存银，那局面真就无法挽回了。
“我四叔呢？四叔在钱庄里么？”
“在的在的，要不是您几位叔叔在，钱庄那门还真不好关呢。”
“几位叔叔？”张小花登时面上一喜，“我二叔和三叔也回来了？”
“是啊，晌午饭前刚回的钱庄。得亏他们回得及时，要不然光凭我们几个真没法子应付。”
那几个老东西回来就好了。张小花的心稍稍安定了些，“那行，你快上衙门去吧——”
这“吧”字余音仍在，天井外头，大门处已然传来乒乒乓乓的敲门声。而且不是一个人在敲，而是一大帮子，此起彼伏愤怒的喊叫。
“开门！开门！！”
伙计吓得面如土色，“这帮龟孙子，来得也太快了吧。”
张小花这会子已然镇定下来，“你别慌，你还从侧门出去。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我这里不用你管！”
那伙计点点头，正要走，却犹豫。“可是王师娘——”
张小花声音一大：“什么可是不可是的？还不赶紧走？耽误了报官，钱庄倒了闭，你担得起么？”
这还用问么？别说他就是个小小的跑堂伙计，就算他是坐店的掌柜，他也担不起这责任。
那伙计当下不再婆妈，一溜快跑地原路离开了。
那边厢，外头的人已经在叫嚣：“开门哪！再不开门，我们可就撞了！”
王小妹就是个看家狠的货色，平常伶牙利齿盛气凌人的，真要碰上事了，还不如王大妹顶得住，身不由己地直往王大妹身后钻。
“阿姐，那些人不会真的撞门吧？”
其实王大妹也就是比王小妹稍好那么一点，牙齿亦是打了战的。“小妹，不、不会的！光天化日，那、那些人不敢的。”
这俩姐妹不吭声，张小花还真就把她们俩给忘了。
“石头，你把先生的这两个妹子带到后院去躲一躲。记着！把二门、屋门都给我锁好了！不管出了什么事都不许出来，听到了没有！”
王大妹顿时求之不得，“小妹，我们赶紧走吧。上后院去，那些人再闹也不敢闹到后宅来。”
王小妹虽然不服气张小花，但孰轻孰重她还是分得清的。事关自身安危，她没再一如既往地跟张小花唱反调，而是乖乖地跟在王大妹后头走了。
自始至终，她们两个都没对张小花说过其他的话。倒是石头急急地说道：“我把她们领到后院我就回来。您千万别先开门！”
“为什么不先开门？”张小花不觉好玩，“难不成你还要帮我打架不成？就你这个子这年纪，你打得过谁呀？”
她本是打趣，石头却当了真。“师娘，你别看不起我。您这大半年不是也教了我一拳半式的，我可是天天都在练。说不定关键时候就能派上用场。”
张小忽地心下一阵暖意，上前摸了摸石头的脑袋。自打这娃儿住过来，个子蹿得不少，人也结实了开朗了，已然隐约有些小大人的模样了。
“好石头，你的心，师娘我知道了。还真让你说对了，今儿还真是有你派用场的时候。你给我把后院守好了，把先生这两个妹子守好了，别让她们出纰漏，也别让她们捅娄子，你就算帮了我天大的忙了。”
“那前院怎么办？师娘就剩你一个人了！”石头不肯，小小的脸庞满是焦虑。
张小花蓦地豪气大发：“我一个人又怎么样？想当年我一个人干翻过一群——”
她刚想说她一个人干翻过一群大老爷们，在青峰岭一带称霸称王。好在嘴上有个把门的，紧要关心改了口：“想当年我一个人干翻过一群狼，外面那几个算什么？我还不放在眼里。”
石头一想也是，王师娘的英姿身手他是领教过的，好像从见第一面开始，就没有她解决不了的事情。
“师娘你放心好了，我一定把后院守好，不让您担心。”
小娃儿到底是小娃儿，再聪明终是思虑不周详。他就没想透那一层，倘若张小花真的有把握将事情解决了，她何至于反复叮嘱他一定要把院门和屋门锁好。
是的，张小花确实没把握。如果真就是干一架这么简单，于她而言那倒轻松了。问题是，就算她把那些上门捣乱的全都干趴下，仍是于事无补。
重要的是稳住人心，起码安抚住大部分的存户，钱庄才能转危为安。王宁佑的法子真的管用么？不管了，死马当活马医，姑且一试吧！
张小花深吸一口气，拿起门栓，慢慢地打开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