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穷酸，你说真的？你真的要跟你大娘还有你妹子分家？”
大概是被王宁佑诓过太多回了，张小花老觉着他诚信有问题，追着他问了三遍还是不能放心。
王宁佑已经很无奈了。
“你还要我怎么讲你才肯相信？要不然，我歃个血立个誓？就立最毒的那种。哎，我说，那天我表婶，就是你口里的胖婆娘，她怎么发誓来着？我也原模原样来一遍，行不行？”
“那倒不用。”张小花故意慢慢吞吞地讲话。因为她怕讲太快的话，会忍不住嘴咧太大笑出来。
“可你不是说，你欠了你爹的人情，你答应了你爹，这辈子都会照应她们母女？”
“她们需要我照应，我才要照应她们。倘是她们衣食无忧，大妹小妹都觅得好归宿，我大娘老有所依。我又何必再跟她们绑在一起？更何况，你在这家里过得也不快活——”
张小花此刻是快活过头了，快嘴快舌地抢话：
“我不快活没关系，反正我又没应着谁，非要待在这里。实在过不下去，走人就是了。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她这里只顾图嘴上痛快，冷不防收到王宁佑杀人眼神警告。
张小花一吐舌头，赶紧补救。
“不过你要是能分家，那我肯定不走的。等咱们自立门户，我还不是想干嘛干嘛，想吃啥吃啥？到时候我就算横着走路竖着睡觉，也没人管着我了。”
她一迳畅想着美好的未来生活。王宁佑试图找存在感，指一指自己鼻子：“我不是人么？”
哪晓得张小花大手一挥，“你算什么人？”
这什么话？王宁佑眉头一蹙。
张小花识趣改口：“我不是说你不是人，我是说你这个人——这个人——”
她结巴了片刻，忽地捋顺了舌头。
“我是说你，不是会管我的那种人。”
王宁佑没搭腔，张小花立时准备翻脸，面上已然不善。
“难不成——你还会管我？你个死穷酸，你敢管我？！”
她这边厢眼睛瞪起来，王宁佑哭笑不得。
他本来想说两句好听的哄一哄她，什么“我哪舍得管你”“看见你高兴我心里就高兴了”诸如此类的。可谁知他这话还没来得及出口，人家母老虎的面目就已经露出来了。
也许吧，甜言蜜语不适合青峰寨的大当家。人家关心的是实惠的实际的。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跟你大娘摊牌？”
“我打算过些时日再说。最快明年吧。”
“啊？要明年啊。”张小花皱了脸，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王宁佑软了语气道：
“我晓得你巴不得越快越好。只不过我们现在手头上并不十分宽裕，家产又全都分出去了。我总要想些办法多弄些银钱，买屋买地，把一切都准备妥当了。总不至于要你跟我一起露宿街头吧。”
“怎么可能露宿街头？”张小花不假思索反驳他，“你没钱，我有钱啊。大不了，我养你啊。”
“你养我？”
王宁佑那一刻的表情，极其的丰富。真真是酸甜苦辣咸，五味俱全。良久，他才轻笑道：“你养我，那我不成了吃软饭的小白脸了？”
张小花喜欢他这个调调，顿时玩心大起。
“想当小白脸啊？那你得让我看看，你脸够不够白够不够俊。”
她故意伸一根手指去挑王宁佑的下巴，装模作样地端详，“嗯！好一个俊俏的小郎君，面如冠玉貌胜潘安，真不知要迷死多少小娘子。”
她下意识甩了几句戏台子上听来的词。要换作寻常男子，谁肯被女子这样“轻薄”？
只可惜王宁佑不是寻常男子，他的脸皮还非比寻常的厚。欺身上前，桃花样的勾魂眸子半眯着，口里半真半假的。
“俊俏小郎君？迷死了不少小娘子？”
前半句还带着点兴师问罪的意思，后半句声音却慢慢地沉下去，沉到了底音，透出了些许蛊惑的味儿。
“那你呢？你被我——迷住了没有？”
张小花这才发现，此时她仍是坐在床上，而王宁佑则半坐在床边。似曾相识的一幕，却比上回更糟。死穷酸堵在外头，她跑都没地方跑。
另一边，王宁佑显然动了跟那次一样的“坏”心思。他已经靠得够近了，还在一点点逼近。
他把上半身全部直了起来，身高的优势便一下子显现出来，好像下一刻就能把张小花完全扑倒。
张小花不想被扑倒，却又一次英雄气短，呼吸不够用，条件反射地往后退。背后就是墙，她已无路可退。
这当口，陡然警醒，记起自己立下的誓言，可一不可再！她怎么能让一个白面书生一再地占了上风？自己山寨老大的威名何在？脸面何在？
于是乎，身体里那股不服输的劲儿上来了，张小花眼一闭心一横，不退反进，迎“男”而上！
她“迎”得太过突然，倒是像照着王宁佑鼻子撞过来似的。
王宁佑小小地惊了一下，本能地往后让了一让。
张小花初战告捷，倍受鼓舞，把脸凑到王宁佑面前招摇着。
“嘁！老子见过的小郎君多了去了，你想迷住我，没门！”
当然了，自己事自己知，她终是底气不足，一招得手，不敢恋战。瞅准王宁佑让出来的空档，刺溜一下跟条鱼似的钻下了床，离王宁佑老远老远的。
到了这会子，张小花才敢真真正正地得意，一边做好溜出屋门的准备，一边冲王宁佑耀武扬威。
“死穷酸，你这招对我没用了，以后换一招吧！”
王宁佑也已然回过了神，却并不着恼，轻轻摇头笑了笑，口里意味深长的。
“这招对你没用了？那好，回头——我换一招。”
偏偏张小花好了伤疤忘了疼，在作死的边缘反复试探。
“死穷酸，我还是喜欢你之前一本正经——哦，不对，是假装一本正经的样子。你下次，还是假正经一点比较好。”
王宁佑答得挺快：“好啊，我下次就——假正经一点给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