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宁佑说,这趟事能不能成,七婶是关键人物。
当七婶发现张小花的时候,张小花已经在她家门口转悠了好长时间了。
“哟,宁佑媳妇?你这是干啥呢?在家门口干啥?快,家里坐啊。”
“七婶——”张小花出声,满面难色,犹犹豫豫地,欲言又止。
“咋地啦这是?遇上什么难事了?不怕,闺女,跟七婶说。七婶帮你做主。”
张小花似如释重负地,“那多谢七婶了。我们——屋里说。”
“成,屋里说屋里说。”
七婶满腹疑问,将张小花让进屋。坐定,张小花似无意识地四下望了望:“七叔还有几个哥哥嫂嫂们都不在家呢。”
“哦,都上地里干活去了。几个小的上村口玩去了。——他宁佑媳妇,有啥话你就直说,别学宁佑他娘磨磨叽叽的。打前头我不是看你挺爽快的,七婶我就是中意你这点,投我的脾气。”
爽气的七婶同样投张小花的脾气。想到要骗她,张小花还真有点过不去心里这坎。只不过箭在弦上,不骗不行。
“七婶,不是我不爽快,实在是我今天遇到这事实在是太怪了。”
“到底是啥事啊,你倒是说啊!”七婶给撩得火急火燎的,拍着大腿嚷嚷起来。
张小花又停了停,这才从身上掏出个物件来。七婶定睛一看,却是一只黄澄澄的金镯子。
七婶的脸色立时变了,连声音都压低了。“这不是你的东西?哪儿来的?路上捡的?”
张小花哭笑不得地:“七婶你真会说笑话。这可是金的,大白天的,我上哪儿捡去?再说了,村里捡的,肯定村里人丢的,我能往身上揣么?”
七婶一竖大拇哥,说她果然没看错人,张小花果然是个实诚孩子,然后二度发问镯子的出处。
张小花神秘兮兮地准备开口。七婶就跟心灵感应似的,立马耳朵凑了过来。
“七婶,你信不?这镯子是表婶送我的。”
“表婶?你哪个表婶?出手这么大方?”
七婶一头雾水,张小花些微着急。
“你说是哪个表婶?我们家还能有哪个表婶?”
七婶又眨了眨眼,恍然大悟:“噢,你说那个胖婆娘啊。——什么?那个胖婆娘送金子给你!?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从疑惑中解脱出来的七婶,迅速陷入到震惊当中。
“是啊,七婶,就是到现在,我也不敢相信啊。”张小花心有余戚戚地跟着感叹。
七婶所有的八卦之魂都在熊熊燃烧。“快,宁佑媳妇。你跟我仔细说说,这到底是咋回事?”
张小花问:“七婶,你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么?”
“今天什么日子?——哦,是了!今儿你要上那胖婆娘家去送月钱。”
“没错,我就是今儿给她送月钱,然后就发现那胖婆娘——”
“胖婆娘咋了?”
“那胖婆娘不太对劲。”
“咋不对劲?”
张小花开始了她的表演,不慌不忙娓娓道来。
她说,董郑氏今天一反常态,对她极其亲热,拖着她不放她走,东拉西扯地侃大山。聊着聊着,还伤感起来,讲她多坎坷,男人没了女儿没了。然后又良心发现,说多亏还有王宁佑肯给她养老。既然没缘份做女婿,她就想认个干儿子。既然王宁佑是儿子了,那张小花不就是儿媳了?所以最后,她就拿出个金镯子非要送张小花当见面礼。张小花不肯要,她还死拉活拽的,差点没把张小花的衣服给撕了。
“七婶,你瞅瞅,我这褂子皱得。”
张小花挺直了上身,伸出胳膊,向七婶展示自己那皱巴巴的袖口、前襟还有衣摆。
七婶一瞧还真是,可尽管有了衣服佐证,她依旧对这个故事持质疑的态度。不过,她不是质疑张小花这个讲故事的人,而是质疑故事中的主角董郑氏。
“不该啊,那胖婆娘哪可能对你这么好?就算她想通了,想到宁佑的好处了,恁小气的一个人,她咋舍得送金子给你?这里头会不会有什么古怪?”
“是啊是啊,七婶,咱俩想到一块儿去了。”张小花越说越不安生,拿起镯子,呼啦一下站起来,“不成!我还是给她还回去的好!”
她作势往外走,七婶一把给她拉回来。
“你着啥急啊,你回来!回来!!——哎,对了,你先坐下,容我好好琢磨琢磨。你、你把那金镯子再拿过来,我仔细瞧瞧。”
张小花点点头,递给七婶。七婶接过来,先对着光举得高高的,望了望。然后又送到嘴里,试着用牙咬了咬。
“嗯,是真的,是真金!——哈,这可真是今年的第一大新鲜事了,那搂钱的耙子居然也舍得往外出了。”
七婶越想越稀奇,张小花依旧不放心。“婶儿,你还没告诉我,我该咋办呢?”
“咋办?”七婶抬头看了她一眼,要笑不笑地,“还能咋办?凉拌呗!”
“啊?”
七婶这时候已经拿定了主意,“宁佑媳妇,我跟你说,咱甭管那胖婆娘憋着什么坏,她给你,你就收着!这世上,哪有把真金白银往外推的道理?你说,我说得对不?”
“是啊,对啊。”张小花作出茅塞顿开的样子,“她给我,我就拿着,反正不拿白不拿。那婆娘从王家刮走的,十个金镯子都不止了。我收她一个,也不算占她便宜。”
“对啦,就是这个理儿!”
“那成,七婶,天也不早了,那我先回了。七婶,今天真谢谢你了。”
“嗨,啥谢不谢的!宁佑是好后生,你也是个好闺女,我把你们当自家娃儿看。我晓得宁佑她娘耳根子软,是个没主意的!你娘家离得又远,以后有什么拿不准你尽管来问我,七婶帮你掂量给你做主!”
张小花满口地答应,回到家,等到晚上王宁佑从县城回来,把事情从头到尾跟他讲了一遍,然后问他:“你怎么知道七婶一定会劝我留下镯子?”
王宁佑回答说,他在村里住得久了,各家各户的脾气禀性都差不多了解了。所以猜出来并不难。
张小花不信,刁难他:“照你这么说,咱俩要住得久了,我心里想什么、要做什么,你也能猜得出来?”
王宁佑看了看她,回说不用那么久,他现在就知道张小花在想什么要做什么。
“你是不是在想,最好我明天别去县城。你是不是怕表婶明天一早醒了过来,你一个人应付不来?最好我和你一搭一唱,在旁边给你撑场面,你心里才有底。”
张小花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你个死穷酸,你什么来路?你是不是会妖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