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漫之前的时候离得远，见着那个男人带着眼镜，穿着一件青色的唐装样式的外套，配着白色的休闲衣，下面一条黑色的裤子，看起来不过四十左右的样子。
等到黎漫走近了，才发现对方只是头发染了黑色，面容还是看起来要老的，少说也要五十多了。
对方见到了黎漫，有点拘谨。
先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才将手里的宣传页递给了黎漫。
“你们这里都是大户型的楼盘？”
黎漫唇角保持着温和的笑容，说：“老先生，我们这边聊吧。”
“我就先问问。”
对方依旧有些拘谨。
黎漫也不急，她慢慢解释着：“我刚刚进门的时候，就看见您站在这了，我们去那边喝杯水，慢慢聊。”
对方还是没动，又和黎漫说：“这户型从一百三十平起的话，七万一平，我……我就不浪费小姑娘你们这里的茶水了。”
从进门的时候，黎漫就在观察着这个老先生。
不仅仅是因为她走进门的时候，就已经进入了职业状态，更主要的是，这个老先生和这里面的人不太一样。
来这里买房的大多数都是西装革履，基本上每个人身上都显得无比贵气，而他身上则是一身学者气息。
交谈了两句话，黎漫便觉得对方还很客气。
这种客气并不是距离感，而是更像是不愿意给别人添麻烦。
黎漫又凑近了对方一点，忽然俏皮的笑了一下。
“我今天第一天过来实习，我好渴，是我想喝水。但是我没客人没办法去喝水，怕被我领导骂。”
她有点不好意思的，还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站在不远处的林科。
老先生顺着黎漫的方向看了看，说：“好，那我们去坐下说吧。”
两个人走到了大厅，找了个座位坐下，前台小姐就过来询问老先生是喝红茶绿茶还是花茶，老先生看了一眼黎漫，选择了绿茶。
黎漫笑着冲着老先生点了点头，也和前台小姐要了一杯绿茶。
等两个人都坐下，黎漫便开始装模作样的喝了一口水，才说。
“您已经看了我们楼盘了，这里最小的是131平，主打墅质品质的小区。”
“嗯，我知道，我大概明白。”
“那我给您算个报价吧。”
黎漫说着，开始给对方算了一下首付多少，公积金贷款多少，算好了之后，写在宣传页上递给了老先生。
老先生看了一眼，点了点头说道，“这……我也算过了。”
“嗯嗯。”黎漫没有再继续聊楼，而是和老先生说了一句。
“我看着您看起来像是我爸的年纪，您有五十了吗？”
老先生这个时候才稍稍有了笑容，笑了一下，“我今年五十九了，很快就要退休了。”
就在这个时候，老先生的手机响了。
他拿着手机，看了一眼黎漫，说道：“不好意思小姑娘，我去接个电话。”
说着，他站起身来，走到了一旁。
黎漫当时是看了老先生的屏幕一眼的，看到了，上面显示着儿子。
老先生刚走到一旁，就接起了电话。
电话那端传来了一个男人有点着急的声音，说道：“爸，你到底去看没看琴江壹号的房子？”
“看了，看了。”
老先生回应着。
“您定了吗？”
电话那端听到这个回答似乎有些惊喜，又问道。
“没，还没呢。”
老先生又是回答，这个回答就像是一个火星，又把对面的火点燃了。
有点急了，和老先生说道：“爸，您不是已经出去看房看了一星期了吗？莉莉不是说只要是龙科地产的房子，哪个楼盘都行吗？为什么还没定下来？”
“这……”老先生连忙安抚，“不是这样的，我都看了，都看了，我现在就在琴江壹号这个房子这里，别的房子都已经卖完了，要么就是都剩下大面积的了。”
“爸，莉莉和我谈恋爱这么多年不容易，我们就想结婚有个婚房。”
“咱们家给你准备了婚房。”
老先生有点急了，说道：“我可以和你妈妈搬到黄庄那套房子去住，你住咱们家这一套。”
“爸，咱家这套就七十平，黄庄那套房子就三十平，这怎么行，而且咱家房子房龄都已经三十年了，太旧了，结婚不合适。”
“爸，别人结婚家里都给准备婚房。”
“儿子。”老先生哀叹了一口气，又推了推眼镜。
不远处，黎漫坐在座椅上看着老先生的背影，老先生其实蛮高的，大概有一米八，可是现实打电话佝偻着背的样子，看起来有点卑微。
“儿子，如果别的小区的房子，单价四万，爸爸可以多给付点首付，你们还贷压力还小点。”
“如果买了这个房子，爸爸我马上就退休了，你和莉莉一个挣六千一个挣三千，每个月还两万多的房贷，我怕你们扛不住。”
“爸，你付啊。莉莉已经退一步了，也不一定要多大的房子，只要买龙科地产的房子就行。”
“可是……他们家的房子都是大……”
嘟嘟嘟。
对方挂了电话。
老先生默默地又推了推自己的眼睛，慢悠悠的将手机放回到口袋里。
然后转身朝着黎漫走去。
他看着黎漫，哀叹了一口气，问道。
“小姑娘，我现在有点不明白，你们现在的年轻人，为什么就两个人一定要买这么大的房子呢？”
“外面这些买房子的人，他们都是从哪里挣了这么多钱来买房子呢。”
别的老人如果到了六十岁，眼睛大多数都是充满了沧桑的浑浊感，可是，这个老人却充满了诚挚，还带着一丝心酸。
也许，如果对方不问黎漫这句话，黎漫也不会盯着对方的脸如此长时间的看。
就因为这句话，黎漫看了一会，像是忽然认出了什么，说道。
“您……您是地球物理专家杨茂行先生？”
似乎是忽然被认出来，对方有点不好意思。
又推了推眼镜，说了一句。
“是。小姑娘，你认识我？”
“我记得我曾经看电视的时候，好像在电视里见到过您介绍地理构造，以及模拟地震实验。但是我当时还小，记不清了。”
“那应该是我。”
老先生的脸上挂了一些笑意，似乎那些乌云在提到物理实验的时候，才稍稍吹散开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