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甘情愿?!衣紫……你想要我的命吗?!所以,你才会把我拘在这里?!”
一屁股跌坐回了床榻上。
想笑却笑不出来,想哭又觉得没必要的崔少愆,感觉她真的碎了。
不是碎成了玻璃碴子的,那种支离破碎,而是化成了一把齑粉的,虚无缥缈!
盯着自己摊开的掌心,里面还残留着半截铁簪子,硌出来的冷硬纹路。
闻着那飘散在鼻尖,且似有似无的铁锈味,终于知晓了,何谓——满纸荒唐的崔少愆。
突然觉着空气里飘着的沉香,无论在平日里,觉得它有多好闻,但在此刻,却都像那淬了冰的毒针,扎得她喉咙发紧。
“不是这样的!一定还有别的法子!我一直都在找!给我时间……”
“怎么可能会有这种法子?!我巫族耗时千年,才等来了一次祭坛的重新开启!
届时,阴阳相济而生的和气,能聚天地灵韵——那不仅仅是长生,更是能让我们整个巫族,摆脱世代被诅咒的生路。”
冷眼旁观的看着,明显动了情的大巫。有些后悔起了当初,他就不该纵容廿九,由着那性子胡来的祝九州,左眼里的重瞳,都在剧烈的收缩。
很显然,他这是恨铁不成钢,被气出来的。
“我……”
“大巫,你当初的决定,可不是这样做的。在你打算运筹帷幄这一局的时候,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如今,怎的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难道你忘了咱们的师父了吗?!还是忘了你左手臂上的诅咒?!包括现在她崔少愆手上的诅咒!?
仅仅只用一条命,就能换来万人的生路!难道——不是她的造化吗?!你忘了你当初说过的话了?!忘记答应师父的话了吗?!还需要我一字一句的——再点醒你吗!?”
“诅咒……被选中之人?!我的造化?……跨越了千年的历史长河……老天爷!你难道就只是为了同我,开这样一个笑话嘛?!要我心甘情愿的——赴死?!……!?”
尾音在舌尖打着转,那个死字,愣是让崔少愆如坠冰窟的,有种绝望的崩溃感。
“衣紫!你明明知道我——最怕疼了……”
一瞬不瞬的盯着,不再言语并保持沉默的妹妹。
崔少愆的脑海里,响起的——却是几日前,她的信誓旦旦。
……&……
“所以,我便在想:等了结了这边的琐事后,衣紫,同我一起回家可好。什么外祖的秘密,还是祈雨石骨器,我通通都不在乎了。都——不要了!
我只想要你,同我一起归家,侍奉父翁母矣,还有妾母。届时,我连官正都不当了。就守着靖言兄留下来的那间点心铺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但求——岁月安稳,烟火寻常。”
轻轻的趴在衣紫的耳畔,一个字接着一个字的,诉说着她最原始的渴盼。
想着未来那样的日子,好似挺不错的崔少愆,眼底漾开的暖意,竟比檐外漏进来的日光,还要柔和几分。
“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守着晨昏,安度流年。真好啊……”
……&……
“但求——岁月安稳,烟火寻常。”
……
“守着晨昏,安度流年……”
……
“但求……烟火寻常……”
……
反复咀嚼着这些字字句句。曾经美好的一切,此刻,都像是那淬了毒的碎玻璃,在崔少愆的喉咙里,滚来滚去。
呆呆的望着祝衣紫,垂落的眼睫。那上面还挂着未干的泪,可这泪再暖,也焐不热她心口那片——骤然冰封的荒原。
时间好似静止了。又好似在快速的流动。
门——被推开的瞬间,夜风卷着寒意灌了进来,吹得祝衣紫的衣袂翻飞。
沉默着没有再多说一个字,径自抬脚出去的她,抬头望着天上沉沉的乌云,良久都没有动弹。
天地静默,只有风穿过廊檐的呜咽,像是谁——在偷偷的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