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
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
直接扬起脑袋,将酒囊中的烈酒,悉数的灌入进了喉咙。总觉得还是不够过瘾的崔少愆……快要疯了。
很是狂放的仰着头。一只脚撑地,另一只脚踩在了凳子上的她,突然就狂笑了起来。
笑到肩膀发颤的她,眼泪却顺着脸颊直往下掉,砸在玄铁的镣铐上,并晕染开了一小片的水渍。
“好啊,真的是很好。各有归宿的大家……真的都很好。偏偏……除了我。”
颓丧的弯腰,并捡起跌落在地的铁簪,转身就往镣铐上蹭的崔少愆,实在不知道再该做些什么,来转移她的注意力了。
生怕继续想下去,一定会发疯后,强忍着最后那根即将要崩断的神经,她也不得不强迫症着身体,去机械的只做这一件事情。
“不可以!我不可以丧失理智。我需要清醒!一切都是假的!
对了!只要我加大力度的磨,一定能够把这该死的玩意儿给磨断!等我出去了,我就一个人远走高飞,不跟他们有任何的联系与牵扯!
对!就是这样!崔少愆。坚强一点。哭个屁啊哭!只要出去了!他们——谁都别想再找到我!!!再也不跟那群疯子玩儿了!”
恶狠狠的一边磨着铁簪子,一边狠狠地抬起衣袖抹眼泪的崔少愆,眼泪止不住的,啪嗒啪嗒的往下咂。
只是,她那高速运转着的大脑,却是控制不了一点的,不断反复的重复着——祝青泉的那最后一段话。
……&……
“如果我说,真正死在大牢里的那个小妾——那个曾经拥有着银钳镯的主人,才是沐氏本人呢?!
如果我说,你们崔家的那一位——偷梁换柱的妾母,不过是冒名顶替的巫族中人呢?!
要是让你知晓,让她代替长姐出嫁这条路,其实也是我们安排的,那你身边剩下来的……到底还有什么是真的?!——父翁?母矣?!还是亲手把你推向火坑的——亲外祖?!”
“够了!”
猛地拍向圆桌,将食案上的碗碟震得“哐当”乱响的崔少愆,双眼通红到想要将眼前的祝青泉,给千刀万剐了。
“不过有一点,我倒是十分肯定。巫礼祝婵在失忆之前,恰巧就是沐氏一族的嫡长女。”
满意的看着用手臂,大力支撑着圆桌的崔少愆,杵在她耳畔说了最后一句话的祝青泉,颇有一副小人得势的模样。
“最后,我再奉劝你一句。因着诅咒的原因,大巫的手臂,已然有了被腐蚀的征兆。
崔少愆!若是你当真狠的下心来,那我还可以,再告诉你一个秘密。
那就是——在月牙门的外间,那被摆放在角落里的,鎏金狻猊香炉的底部,还藏有着一个暗格。
只要你想,你腿上的玄铁镣铐,便可以轻而易举的被解开。届时你走不走的,我都权当——看不见。”
伸手轻轻的,拍了拍某人的肩膀。心满意足的祝青泉,就那样目不斜视的离开了。
徒留下怔愣在原地的崔少愆,有种要死了的……绝望宿命感。
……&……
当啷啷的一声,是铁簪子又一次落在地板上的声音。
猛地顿住了动作的崔少愆,就连手指,都在克制不住的颤抖。
直到将酒囊中的烈酒,全部都灌完,直到月上了柳梢头……
直到,月挂中天。
仍然用双臂,紧紧抱着头颅的崔少愆,低垂下去的脑袋,仍旧没有抬起来。
终于,眨着通红眼睛的她——动了。
摸黑朝外间,挪步了过去。忆起了衣紫
送饭时,右手衣袍下,那偶然露出来的厚厚布条下,好似——还掺杂着血丝?!
“小伤……不碍事儿?!……衣紫,你就是个大骗子!”
轻轻的蜷缩在角落里。
当真从那鎏金狻猊香炉的底部,找到了暗格的崔少愆,毫不犹豫的用那把钥匙,打开了脚上的镣铐。
沉默的,走到了隔扇门前。
抬起的手,前伸~后退的,反反复复了十几次,终于,紧握起了拳头的她,就那样颓丧的,将脑袋抵在了门前的,滑落下了身子去。
果然,她也只是打开了,困住双脚的——那副玄铁镣铐而已。
……&……
万物神雕像的后方广场上。
完成了任务的祝青泉,在看到安静的等在那里的大巫后,眉头就紧紧的皱了起来。
“都说了……”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的语气。
此刻,仍旧低垂着眼眸的祝衣紫,就是知道青泉大祝,会将任务完成的很出色。
“说了。不出意外,那小子……额……她应该会在今晚离开。我也叮嘱过了。
届时,不论是白巫子弟还是黑巫子弟,大家在巡逻时,都会只盯着前方看。且——不回头。”
揪心的看着廿九一副,快要哭出来的神色。
觉着他自己的心脏,也跟着疼起来的祝青泉,到底还是克制的,将他那高举在半空中的手——给放了下去。
“做得很好。你姑且去休息吧。”
语调平静且冷漠的,回了一句。执拗到不肯抬头的祝衣紫,脚边的周围,却好似被雨点给打湿了。
抬头看着墨色如画的天空。
干净到连一片乌云都没有的夜空下,祝青泉,只看到了一个努力克制的“小女孩”,在用她那瘦弱的肩膀,努力的扛起了一切。
当然,也包括——被高高托举起来的他们。
克己守礼的点了点头。
头也不回的离开后,正大光明的——躲在了万物神雕像前的祝青泉,就那样连眼神都舍不得眨一下的,盯着廿九的方向……猛瞅。
虽然,到最后。。。他也只是看到了——仰头看着阁楼的廿九,久久的驻足在那里。安静的,好似一碰……就要碎了。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而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夜色,漫过万物神的雕像,并把广场上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
静澜阁内,灯火不再闪烁。只有月光下那道模糊的轮廓,像块浸在水里的墨。
仍旧站在原地,保持着仰头姿势没动过的祝衣紫,仿佛要把眼前不远处,那扇紧闭着的隔扇门望穿。。。
风掠过长空,卷走了最后一丝酒气。月亮高挂在天空停了停,然后,开始慢慢的向西斜。
广场上的人影、包容的墨色天空,都沉浸在一片安静里,没有谁说话,也没有谁……再移动。
夜还很长,长到足够装下所有——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以及……晶莹剔透的“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