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微的问题让江歆一夜无眠，大清早她清醒过来后，就接到周浪的电话。
“还在睡？”
周浪声音里带着些嘲讽：“是不是就不想上班了？”
“师父？”
江歆猛地清醒过来，她从被窝里爬出来，焦急道：“我可以回去上班了？”
“九点前滚过来，滚不过来就别来了。”
周浪说完，“哐”一下挂了电话。江歆看了一下表，8：20，她赶紧从被窝里冲出来，穿衣刷牙化妆，然后踩着高跟鞋一路狂奔了下去，跳上出租车，就往律所赶了过去。
八点五十六，她准时到达了律所，甚至还有时间在门口理了理自己的小刘海，这才走了进去。刚进办公室，所有人就看了过来，正低着头和实习生说着什么的佘峰抬起身子，朝着江歆看了过来。
佘峰还是一贯精英打扮，头发因为定型胶水喷得过多，看上去有些发硬。他看见江歆走进来，高兴喊了声：“哟，江律师。”
江歆点了点头，正打算打招呼，就听见佘峰笑眯眯道：“怎么，处罚结束了，回来上班了？”，说着，他颇为语重心长道，“回来就好好做人，下次别对法官又打又骂的了，不然就算周律师手可通天，也没本事保下你了。”
这话说得太损，一路不但揭了江歆的老底，还暗示她能回来是周浪活动的效果。江歆哪里是能吃这个哑巴亏的人，她笑了笑，温和道：“佘律师是只手遮天的人物，就老想着别人这么厉害。周律师可没这个本事，我啊，虽然骂了人，可我骂得在理，法官觉得我这叫热血心肠，正义感是我们每个律师都该存于心中的真理，所以虽然我于法理上该罚，但法官还是酌情减免，让我现在还活蹦乱跳没取消执业证。佘律师，别让金钱腐蚀了你的蛇蝎心肠，啊？”
说着，江歆用资料拍了拍佘峰的胸口，大大方方朝着周浪的办公室走过去，然后她打开了周浪的大门，高兴道：“师父……”
话没落音，资料铺天盖地砸在了她脸上，周浪低着头，冷着声道：“拿走，赶紧去立案。”
江歆站在门口，有些悲愤。她背后的佘峰等律师看见这个场景，直接笑了出来。江歆咬着牙：“师父，好不容易回来了，给鼓鼓掌呗？”
“鼓掌？”周浪抬起他审着合同的高贵头颅，冷笑出声，“我给你的脸鼓鼓掌好不好？一小时两千，赶紧滚。”
江歆听到这话，知道周浪今日心情不佳，她也不敢硬杠，赶紧撤退了。
律师的时间都是金钱，周浪咨询费一小时两千，所以他想赶人的时候，一般就开始计时，说多长时间按多长时间给钱。江歆熟知周浪脾气，赶紧就跑了。
立案一般是实习律师做的事儿，这次回来从立案开始做，估计是所里让周浪磨一下她。毕竟第一次单独接案子就出骂法官这种事儿，这脾气是要磨一下了。
她拿着手里的案子翻了翻，随后有些愣了，其中一个案子的立案辖区刚好是在朗言的辖区，她想起朗言，心跳不由得快了几分。她一时也不知道要拿什么表情去面对朗言，抿了抿唇，转头看向了公交车外面。
摇摇晃晃来了法院，江歆开始排队。立案这件事她就算做得很熟，但是人多事儿多，等她做完的时候，也到了下午。
她捏着肩膀走出来，才走到大门口，她就听见一个尖利的女声嘶吼道：“你是不是收了对方钱？！你收了对方钱对不对？！”
江歆抬眼看过去，本来怀着看热闹的眼神，却一眼落在了被对方抓着的男人脸上。
是朗言。
他被那个女人拉扯着袖子，身上衣服都被扯乱了，他眼神里压抑着愤怒，低声道：“放开。”
那女人却没有停下，她哭着道：“我当年一分钱聘礼都没要，我为了他放弃了那么好的工作，当了全职太太，现在你什么都判给他，孩子也给他，你要我怎么活？！怎么活？！你就是看他有钱我没钱，你说，你是不是收了他钱？！”
那女人越说越激动，朗言明显已经到了愤怒的极限，这里离法院还有几百米的路程，法警没注意到外部情况，一时也没赶过来。朗言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也不好做什么，只能是冰冷冷道：“我的判决是依照法律规定处理，你没有固定工作，明显没有抚养能力，把孩子判给你……”
话没说完，那女人猛地一耳光就扇了在了朗言脸上，与此同时，她抓了一把泥土，狠狠朝着朗言眼睛撒了过去。朗言下意识闭眼，女人拿着自己的包猛地砸在了朗言头上，一面砸一面怒道：“王八蛋！畜生！你还有没有点良知！”
朗言眼睛里进了土，完全看不清楚周边，也就这个时候，江歆猛地冲了过来，一脚踹开了那个女人，随后一把抢走了对方的包，一巴掌扇了过去。
那女人挣扎着起身要和她打，江歆将朗言护在身后，猛地提声道：“你是不是想坐牢？！”
那女人顿了顿，江歆用她的小包指着她，冷着声道：“你还要不要你孩子上学？你是不是想要你孩子有一个留个案底的妈妈？这是法官！你打了他，你有钱给医药费吗？上一个打了法官一耳光的人赔偿三万，你有没有钱赔？！”
那女人听到这话犹豫了，江歆继续道：“你现在和我打也占不到什么便宜。而且我告诉你，你想要孩子，你还可以二审上诉，提供证据，但你现在打了法官，如果留下案底，你孩子绝对不会判给一个有案底的人！”
这话让那女人彻底崩溃了，她猛地哭出来：“那我怎么办？！”
她爆哭着坐在地上，毫无仪态可言，嚎啕大哭道：“我能怎么办？我告也告不赢他，打也打不赢他，我能怎么办？！”
“上诉吧。”
江歆将那包交给那女人，低头给了她一张名片，冷静道：“你需要律师可以找我，但我要提醒你一句，法律会保护弱者，但不会保护放弃自己权利把自己变成弱者的人。比起放弃了自己的权利，把自己变成一个全职太太最后一无所有的你，法律更想保护的是你们的孩子。之所以会判给你的丈夫，不是因为你丈夫给了法官钱，而是因为孩子跟着你，你不能给他更好的抚养条件。”
说着，江歆眼里有了悲悯：“你无法给他提供更好的教育环境，也无法提供更好的生存环境，作为母亲，放手吧。”
那女人听完江歆的话，整个人都呆了。江歆见她稳定下来，赶紧回过头去，看着坐在地上捂着额头紧闭着眼的朗言，她声音满是焦急，蹲下身道：“你怎么样？”
“眼睛……”朗言皱着眉头，“眼睛睁不开，头上有伤口。”
头上的伤口江歆看见了，血已经从手的缝隙间流了下来。她立刻道：“车在哪儿，我带你去医院。”
朗言从裤兜里摸索出车钥匙来，交给了江歆，江歆按了解锁，听见车的响声后，便起身扶起朗言往车的方向走过去。
朗言整个人几乎都依靠在江歆身上，他闻着江歆身上的香水味，那是他以前送她的那款。
他忍不住勾起嘴角，江歆低着头道：“看见这种人你也不知道躲远点，这些当事人发起疯来很可怕的。”
“嗯。”
“嗯什么嗯？”江歆不高兴道，“嗯还和她纠缠？一开始打电话给法警出来拖走不就行了？要你眼睛瞎了我看你怎么办？”
“那你养我？”
朗言说得一本正经，江歆听到这话，身子僵了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