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平生的眼神微微一凛,想不到兵灾雪竟然知道自己的身份。
“天意城之事,闹得太过沸沸扬扬,现在朝廷趁机占取了河阳城、天墉城跟侠隐阁,作为丧家之犬的你们,在南域要学会收敛自己的锋芒。否则,兵灾雪的彼岸骨吟,将为你们开启黄泉之行!”
兵灾雪说完,便要从任平生等人的身旁走过。
但就在此时——
“兵灾雪!”
一名同样穿着白衣,手持一柄竹伞的男子,缓步出现在了兵灾雪的面前。
“别黄昏……”
在看到那名相貌英俊的白衣男子瞬间,兵灾雪的脸上,竟然出现了一种无比怪异的神色。
愧疚之中,还带着三分怅然!
“你……当真杀了算雪?”
别黄昏握紧了腰间的剑,冷冷的逼问着兵灾雪。
听到算雪这个名字,兵灾雪的脸上,顿时露出了一抹痛楚,但还是点了点头:“不错,算雪,的确是我所杀!”
“兵灾雪……今日,你若给不出一个像样的理由,别黄昏的剑,可不会留情!”
别黄昏说着,腰间一柄系着铃铛的剑,被其缓缓拔了出来,指向了兵灾雪。
看到这一幕,任平生等人迅速退到了一旁,微微眯起了眼睛。
“这两人之间似有情仇纠葛,或许,可以别黄昏为突破口,进行大计!”
任平生的心中有了主意。
“对不起……这是大哥的命令,兵灾雪这一生,只会以大哥为先。任何他要置于死地的人,都得死!”
兵灾雪的脸上带着决然之色。
听到这句话,别黄昏仰天惨笑,眼神中陡然出现了一抹杀意:“很好、很好!兵灾雪,那咱们剩下的事情,就只能以剑言说了!”
说着,别黄昏率先出剑,快剑连环,仿佛心中的恨火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但,面对别黄昏的重重杀招,兵灾雪却只是闪避,并未出剑!
“拔出你的彼岸骨吟,任人宰割,是在侮辱对手!”
别黄昏的脸色冷然,杀意更甚三分!
“我的剑,从不指向兄弟!”
兵灾雪轻轻的摇了摇头。
“杀我小妹,你,也配做我的兄弟?”
别黄昏冷笑不已:“出剑吧,省下你的惺惺作态。否则,你只会更令我厌恶!”
话音刚落,别黄昏再度出招,是更加凶猛的剑路!
剑锋虽冷,剑锋却带纠结澎湃,划不清,说不出。这一剑,才出得分外豁尽一切!
“嗤——”
两人的修为相差不多,别黄昏杀意冲天,招招夺命,兵灾雪眨眼之间便是险象环生,身上出现了数道创伤!
“还不出剑吗?”
别黄昏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压抑不住的森然。
“无奈!”
兵灾雪剑指一动,背后的彼岸骨吟化作一道电光,落入了兵灾雪的掌心之中。
终于,剑出鞘了,只为这份悲伤,太难独自品尝。
所以,我奉陪,我早就奉陪了!
听不见黄泉哀鸣,却在刀剑铿锵之间,共同追忆了那个,刻在雪地上的名字……
…………
那一夜,风雪很大。
但对于他来说,那一道印在灵魂深处的身影,却已经化作暖日朝阳,贯穿了他的一生。
“小妹,这是我的结义兄弟,兵灾雪。以后,我们天龙八部众,将会同心协力,治理好这个南域。”
别黄昏说着,慢慢的让开了身子。
“你就是算雪?”
在兵灾雪的眼中,那一双眼睛黑如点漆,朗似秋水,脸上薄施脂粉,清秀之中微增娇艳之色,竟似越看越美。一言一笑,自有一股妩媚风致,颇觉俏丽。
…………
“砰!砰!”
铿然的兵器碰撞声,不断敲击着两个人的内心,将记忆的尘封一点点破碎,却也撕开了心中血淋淋的伤口。
…………
“饿……饿……”
年幼的兵灾雪,在屋子里奋力的翻找着。
也许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吧,他的食量就突然变得很大。
因为他明白,这顿饭过后,并不知道是否还有下一顿……
失望的他,来到了屋外,发现院落中的小树上,长着一颗绿色的果子。
“果子……果子……”
兵灾雪喜出望外,连忙跳了起来,想要去抓那颗果子。
可幼小的他,不论怎么跳,都抓不到那颗果子……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大汉缓步走了进来。
面容醉醺,步态摇晃,显然是酗酒过度的样子。
“拿去!”
大汉将手中的纸包狠狠的摔在了兵灾雪的脸上,强横的力道,瞬间让兵灾雪的脸肿起了一大块。
随即大汉冷哼了一声。
“废物……如果不是因为你,你的母亲能难产而死吗?你活着,就是对月儿,最大的侮辱!”
大汉说着,又是狠狠一脚,踹在了兵灾雪的脸上,顿时兵灾雪满脸是血的趴在了地上。
“月儿……当初我就说要保大……你为何……哎……”
大汉的语气无比悲怆,却还是摇摇晃晃的进了屋。
兵灾雪强忍着痛楚,拿起纸包,打开一看,竟然是两块糕饼。
他不顾脸上的疼痛,拿起其中一个糕饼,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如果那个时候,他还有一丝丝亲情与父爱,便只剩下那两块糕点,记忆中很好吃,很甜……
…………
“为什么!明明算雪她给了你最需要的爱,可你却还是要她的性命,为什么??”
两剑交迸,别黄昏内劲逼迫,逼得兵灾雪步步后退。
面对不言不语的兵灾雪,别黄昏悲痛万分,发出了来自心底的怒吼。
“因为,这个时间的风雪不是说停就停,就像是命运的抉择,不能次次都顺应人意!”
兵灾雪攥着剑的手颤抖不已,可脑海中,两幅画面,却不停的交织着。
…………
那一夜,雨下得很大。
在电闪雷鸣中,又一次喝醉了酒的父亲,死死的掐着自己的脖子。
“你这个小杂种,死啊!给老子死!!”
巨大的力气,让兵灾雪无力挣脱,只觉得越难呼吸,神智渐渐变得茫然。
究竟是多大的恨意,才能让一句句犹如刀子的话,狠狠的扎在自己的心间。
难道……活在这个世上,也是一种错吗?
用尽最后的力气,兵灾雪抓住了一块石头,狠狠的砸在了父亲的脑袋上。
看着脑浆和鲜血不断溅射而出,看着他的头骨被自己敲碎,然后,无力的垂倒在了自己的身边。
“我、我杀了爹……我是孤儿了……我是孤儿了……”
他发了疯似的逃出了那座屋子,在暴风雨中亡命奔逃。
可他终究是累了,躲在别人的屋檐下,眼泪止不住的流淌而出。
“滚!这几日盗贼横行,肯定就是你们这些江湖宵小!”
然而,他只是想要避雨,屋中却走出了一个大汉,狠狠的江他踹翻在了地上。
他就像是雨夜中的一摊烂泥,爬出了很远,然后无力的躺在了地上。
明明自己只是为了活着,却害死了自己的母亲,现在又杀害了自己的父亲……
这样荒谬的人生,究竟还有什么意义?
可就在此时,一个巍峨的身影,出现在了兵灾雪的面前。
“既然不知道活下去的意义,那就成为我厉苍龙的兄弟吧。为我征战这个天下,就是你这一生,需要贯彻的目标!从现在开始,我会不遗余力的教你武功,让你成为一名绝顶高手!”
…………
那一天,阳光明媚,晴空万里。
“你又杀人了……”
算雪静静的凝望着面前那个,双手沾满了鲜血的男人,眼中带着一抹疼惜:“你知道吗?每一次在你杀人的时候,我都会感觉到,你的心又残缺了一些。”
“因为这就是我一生唯一存在的意义。”
兵灾雪想要伸出手,可看到自己掌心中的鲜血,他又下意识的收了回去。
那么一个纯洁无暇的人,是不配让自己用沾满鲜血的手去触碰的。
可在他收回右手的一瞬间,算雪却轻轻的抓住了他的手,一点点擦拭着他手上的血迹。
“兵灾雪,让你放下天龙教,和我远离这个江湖,你应该做不到吧?”
“嗯,因为大哥的野心还没有实现。”
“那就好好珍惜,最后与我相处的时光吧。我想,你的大哥终有一日,会逼你杀了我。因为我的存在,终会让他觉得,我会影响你。但,我真的狠不下心。哪怕只有一天,能让你的心中,照下些许阳光也好……”
…………
“为什么你不走?你明明可以远走高飞,这样,大哥就找不到你,我也就无法对你下手了……”
兵灾雪紧握着手中的彼岸骨吟,却不论如何,都刺不出那一剑。
“因为,只有这么做,你的大哥才不会为难你。对不起,我只能陪你走到这。但至少,在你心中留下了一点光亮。算雪相信,终有一日,你会冲破自己的情之枷锁,找到真正属于自己的幸福……”
算雪说着,抓住了兵灾雪的手,将自己的身体狠狠的撞了上去。
下一刻,彼岸骨吟直接贯穿了算雪的身子。
在那洁白无暇的雪上,留下了一抹触目惊心的红!
…………
记忆太清晰,纵然埋藏心底,却在不经意间想起之时,又是满目的纷飞细雪!
“砰!”
下一刻,兵灾雪的彼岸骨吟,被别黄昏一剑打飞。
随即,别黄昏的剑,横在了兵灾雪的脖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