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烨霆骤然起身，没好气地说，“你怎么那么多为什么？我想做就做，还需要理由？要是不把人叫来，现在我也不用想着明天该跟万青一块回京城还是留在这？而是时时刻刻防着你什么时候去寻死？”
厉烨霆从来没有一口气说过这么多话，姜苒有片刻微愣，很快回过神来，她皱眉，“你要回京城？”
“重点抓得到蛮准，”厉烨霆讥笑，双手插兜微抬着下巴说，“我又不是顾棠那种闲得没事干的人，我还管着整个厉氏，自然要回去。”
姜苒淡淡地哦了声。
“你就这态度？”厉烨霆皱眉。
姜苒表情平静地抬眸，“要不然呢？”
是，要不然呢？
要不然他想要得到什么答案？
厉烨霆自己也不清楚，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双眼深邃地看着她说，“我明天跟万青一块走，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姜苒依旧说，“哦。”
厉烨霆要被她这满不在乎的态度气笑了，冷着脸，扭头要走，都快到房门口，也没听见有人喊住他，头疼扶额，转身说，“需要我给你带什么回来？”
姜苒茫然眨眼，“我什么都不缺。”
厉烨霆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咬牙道，“行，是我多事。”
话落，转身回房，砰地一声摔上门。
泡好茶的顾贝贝好奇地问，“这怎么了？发这么大的火，你们又吵架了？”
姜苒摇头，“没有，他明天要回京城，你要回去看看嘛？都快来一个月了，你父母也该担心你。”
顾贝贝顿了下，有些迟疑，“我过会儿问下我哥，话说厉总要是走了？那个女人也跟着走不？”
那个女人自然指得是沈禾。
姜苒肯定点头，“要不然她留下来干嘛？”
说来也是。
然而事情远远不是她想的那样，沈禾红着眼站在厉烨霆面前，满脸都是舍不得，“烨霆，你路上小心要记得想我。”
厉烨霆皱眉，“你不回去？”
他也感到意外。
沈禾才不回去，她很清楚要是这次自己跟着走了，下次她肯定没法跟来，与其如此，还不如老老实实地待在这儿等他回来。
心里虽是这么想，她却说，“我现在的身体情况也不方便，这路这么陡，要是孩子出了问题就不好了，我留在这儿就行。”
厉烨霆转眸朝姜苒看去，“可以吗？”
姜苒正在清点麻袋的数量，听此，迟疑片刻说，“沈小姐已经是成年人，是走是留你们决定就行，我又不会跟她有过多牵扯。”
她已经怕了，选择提前撇清关系。
沈禾装作没听懂，笑着说，“小苒还是这么喜欢开玩笑，烨霆，你放心走吧，小苒会照顾我的，我和孩子在这里等你。”
听她死皮赖脸地跟自己扯上关系，姜苒挑眉，没说什么。
厉烨霆思索了下，还是决定，“你跟我一块走，去收拾东西。”
沈禾试图拒绝。
厉烨霆冷着脸说，“别让我说第二遍。”
他眼神像冰天雪地的，冷得透心彻骨，沈禾苍白着脸，不甘心地咬着唇，一步三回头地去隔壁收拾东西。
他们迎着第一缕日出离开。
车子发动。
厉烨霆霸道地说，“房间给我留着。”
姜苒没有回应。
直到看不见车影，她才转身。
院子空荡荡的，风吹来也透着寂寥，顾贝贝选择回京城，顾棠去送她，此时，整个院子只剩下姜苒。
她习惯了热闹，再次回到孤身一人，好似在梦中，脚踩不到实地，周围的世界万物成了平面，脚下的落叶也没有声音。
寂寞的风成了外衣，裹着她往前走。
回到房间，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侧过身，床头是林妙音的遗照，照片上的林妙音很年轻，长发挽在身后，冲着镜头浅浅地笑。
好像自从姜苒记事以来，林妙音就很少拍照，唯一能够拿出来做遗照的还是当年她和姜大海结婚时拍得那张。
母亲离开得太突然，什么都没有来得及准备。
姜苒触碰着相框，不禁陷入沉思。
她该提前准备的，要不然连结婚照都没法用。
等天亮。
姜苒将万青结算过后的钱拿去给云姨，让她去发，“人我还认不全，你来发就行。”
六万的厚度不薄。
云姨拿在手里都心颤，“这么多钱啊？以后还有没有这么好的活了？我第一个报名。”
姜苒尴尬地笑，“还得等到下个季度，万老板说过，要是这批销售的不错，每年两季度地过来拉货。”
一次小一千，一年就得有两千。
听起来少，但对于他们来说就已经很不错了。
云姨叹气，“也不知道到时候我能不能回得来。”
姜苒疑惑，“你要出去？”
云姨点头，“你满飞哥在外面耍了个女朋友，要求婆家有房有车，先前就已经跑了个，这次要是再跑，你满飞哥估计也活不下去，我跟你叔都得出去赚钱，给他攒彩礼。”
云姨其实并不算多穷，只是前两年因为云姨母亲患了癌症，一番治疗过后就没剩下什么钱，他们都五十多，还要往外跑也不知道能不能适应。
想到这，她就发愁，“我都好些年没出去过，也不知道人家还要不要我。”
姜苒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没有人脉，也没办法许诺，只能干巴巴地说，“总能有机会的。”
发工资的时候，姜苒没在旁边站着，离云姨家老远都能听见村民们高兴的欢呼声，好似拿到手的不是几百几千，而是上万。
世界总是过于悬殊。
四千多万买不回一条人命，几百块却能让一大家都雀跃不己。
姜苒抬头看天，心情很是复杂，在村子里漫无目的地走了会儿，不知不觉地上了山，她站在山崖边。
侧前方是林妙音他们的坟墓，正下方是那座塌陷的旧庙。
她看着发愣。
忽然听到从不远处传来一声叹息。
她疑惑地朝那边走去，“村长？”
村长正靠着大树蹲着抽烟，烟气缭绕，模糊了他满是皱痕的脸，看到姜苒，他连忙灭了烟，将杆头往地上敲了敲，“小苒啊，怎么跑这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