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想为你妈报仇?把当初逼你妈离开的女人从这个家赶走?”
孟谦泽听见常峰说的这句话,还以为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就算他能够感受到常峰和崔红丽之间有矛盾,但是他怎么也想不到常峰竟然会对亲生母亲如此狠心。
于是他厌恶的瞪着常峰:“你能说出口这句话,真是让人觉得畜生不如。”
常峰也被他这句话惹的有些发怒,音量止不住提高,“你这个小崽子竟然敢骂我畜生不如?亏我好心帮你。”
“我不需要你这样的好心。”
虽然孟谦泽心里恨极了崔红丽,但是他完全没想到常峰竟然拿自己的亲生母亲当筹码。
等到他跑回自己的屋里关上门沉思许久后,才忽觉自己刚刚差点上了常峰的圈套。
如果他一时冲动答应了常峰,说不定常峰转头就会告诉孟余,到时候孟余肯定会偏袒那个女人,到时候把他赶出家门就有正当的理由了。
他虽然庆幸着自己没有上当,但是有了这一个前兆,指不定之后常峰又要怎么给他设套。
果真孟余接下来不在家的日子里,崔红丽真的给他穿了不少小鞋。
原本他也只要忍一忍就过去了,等到他考上大学就能改变自己如今的一切,他可以摆脱这个糟糕的家庭重新开始,可没想到他人生中最灰暗的那段时间竟然是常峰考上大学后。
常峰大二的那个暑假,带回家一个跟他年纪相仿的男生,皮肤白嫩的跟块玉豆腐一样,圆圆的眼睛微眯就会让人感觉到他在笑,长得算是很好看了。
他是这个家里唯一会主动跟孟谦泽打招呼的人,也是唯一拿他当人的客人。
在他第一次喊他弟弟的时候,孟谦泽还有些受宠若惊,他已经习惯了这么多年被他们当作透明人一样对待,突然被人问候起来真的有些不适应。
即使他能够感受到这个男生身上有一种莫名的魅力吸引着他,让他忍不住想要对他的问候有所回应,但是每次当那个男生跟他说话时,常峰都会站在一旁或坐在一旁瞪着他,可是除了瞪着他也没有别的举动。
这个突然闯入他生命中的男人叫苏橙,长得不仅好看说话也很好听,而且还是常峰班上的学霸。
孟谦泽实在想不通这样的人怎么会跟常峰交朋友,两个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一条道上的人,常峰的脾气暴躁,而苏橙的脾气简直就是无底洞的好,对人说话有礼貌又恭敬。
孟谦泽尝尝忍不住在不起眼的地方抬眸偷看坐在阳光下看书的男人,苏橙的身上穿着白色的衬衫,同他的脸一般白净,惹得正在青春期的心里躁动不已,可是他却不敢主动跟苏橙说上一句话。
直到常峰他们的大学假期结束,两个人拎箱子告别,在临走前,苏橙塞给他一本笔记,温柔的摸着他的头说道:“听小峰说你马上就要考高中了,这是我初升高时候的笔记,希望对你有帮助,再见了小泽弟弟。”
即使常峰快要将眼珠子瞪了出来,可还是容忍着苏橙把笔记给了他。
当常峰他们走后,蒋红丽一如既往的对他言语辱骂,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他早就习惯了那些肮脏的字句,骂来骂去都是那点内容,他就全当耳旁风了。
他回到自己的屋里才将揣在怀里的那本陈旧笔记缓缓翻开,忍不住满脸的笑意,他的眼前浮现那张温柔男子的面孔,不经意的便叫出了他的名字。
苏橙给他的那本笔记真的帮了他大忙,孟谦泽跟着笔记上的内容复习重点,真的考上了当地最好的高中,当他拿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很想把这个消息告诉苏橙,但是瞬间他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苏橙的联系方式,只能将自己的喜悦写进日记里,锁进自己的书桌里。
又过了一年。
当孟谦泽的小舅程砚洲直接辍学跟人合伙经商后,孟谦泽的居住地就不止孟余的这个重组家庭了。
原本程砚洲就年轻气盛,又加之后来不知道怎么的竟然一反家族常态长得又高又壮,孟余和崔红丽谁都不敢跟他对峙,只能任由他将孟谦泽带走过假期。
孟谦泽至少有一年时间都没见到常峰了,也少了崔红丽在他耳边的谩骂,他在程砚洲这里呆的悠然自得。
可是某天他半夜出来上厕所的时候,听见程砚洲和他的一群朋友坐在庭院里说笑,话中突然冒出一个名字,“你知道当时咱隔壁班那大学霸苏橙吗?”
“记得起有这个人,咋了?”
“前几天我去精神病五院去看我大姨,没想到我大姨隔壁床的病友竟然是他,当时也吓了我一大跳,但是听照顾我大姨的护工说,他已经在那里治疗半年多了,听说还挺严重的。”
瞬间孟谦泽头脑一阵清醒,困意全无,他真的很想抓着刚刚说那句话的哥哥问清楚,但是当他靠近时,程砚洲一句话突然打断了他的思路,“小泽啊,你要是曾经受了什么委屈就直接说出来,小舅能替你解决的都会替你解决,不要怕常峰那个臭小子,我早看他不爽了。”
孟谦泽这才突然想起在高中的时候,常峰和他小舅是同班同学,怪不得常峰有一段时间既不招惹他也不跟再让他替他干活,原来是有小舅在背后给他撑腰啊!
孟谦泽鼻头一酸,感激的看向小舅,瞬间忘记了问他们苏橙的事情,话题很快被他们跳过,孟谦泽再也没有开口的机会了。
他回到屋里,脑中一遍遍回荡着那一句话。
他的心跳很快,忐忑不安与难以置信混杂着他年少的悸动,让他有些崩溃。
他在黑暗的房间里哭出了声,但是他哭的音量只能让他自己听见,他在屋里的台式电脑上搜索了精神病院的信息,攥紧了自己的被角。
第二天。
孟谦泽起了个大早倒了两班公交车才站在了精神病院五院的门口。
他跟保安说了很久,说到嘴巴都干了,保安才同意放他进去。
当他刚一只脚迈入医院的里面,保安又提醒他一句:“小伙子啊,里面的人脑子没一个正常的,你要是看他们有一点神色异常就赶快跑哈。”
“谢谢叔叔,我知道了。”
孟谦泽投以礼貌的一笑,突然坚定的向前走。
他在前台呆了很久,又好说歹说了很久,负责查询病房号码的人就是不愿意告诉他苏橙在哪个病房。
护士长说:“只是知道名字的话很抱歉我们不能告诉你病人的病房,如果你有家属证的话,我们到可以直接领你进去。”
孟谦泽站在原地好一阵脸红,他思索了好一会儿,才抬起那张红彤彤的鹅蛋脸,轻轻说了一声:“姐姐,求求你了,就带我去看他吧,他是我哥哥,我家里的人都瞒着我说他出国了,我无意间听见他在这里,所以才瞒着家里人到这里来,就是为了看他一眼。”
孟谦泽担心自己扯得谎被戳穿,眼神有些恍惚,手指紧扣,又咬牙说道:“从小哥哥对我很好,我知道这个消息后真的很想看看他,只要我确定他现在好好的就好,我保证不会给您添麻烦的。”
护士长年龄原本也不大,被孟谦泽这样一撒娇,真的有些顶不住。
她努力克制着自己有些怦怦跳的心,压低声音说了一句:“就只能待一会儿,我让你走的时候你就立马跟我走。”
“好的好的,谢谢姐姐。”
孟谦泽一笑便更加纯真,直接笑的护士长花枝乱颤。
没一会儿,他就停在了一个绿色的门前,护士长掏出钥匙开了门,孟谦泽赫然看见空旷的房间里摆着两张床,其中一张床空着,而另一张床挨着窗户,正值午后最明艳的阳光,暖暖的阳光慵懒的洒在白色的床单上,还有一半洒在男人惨白的半张脸庞上。
孟谦泽盯着那张又熟悉又陌生的脸,想要喊出他名字的嘴又有些失声。
他突然想起他跟他同住在那个家里的那个假期,他最喜欢在午后捧着本书坐在落地窗前晒太阳,当时常峰就坐在他旁边打游戏,虽然时不时会爆出粗口,但是却丝毫打扰不到他看书的专心。
那张平静的俊美面孔直接惊艳了孟谦泽的那个暑假,而后在他离开后的一脸好几个夜晚,他闭上眼脑中就会浮现出他偷看他的场面。
也就是那个时候,孟谦泽意识到自己体内的基因好像有哪里被默默改变了。
而如今,当他再跨一步就能迈进房间,可是他却愣住了。
护士长催促道:“这是你哥哥吧,瞧瞧,你们长得还真有点像呢,都一样的白,五官比小姑娘都精致呢,家里遗传的基因可真好,只是可惜了。”
孟谦泽听出她沉重的叹气,他知道她在叹气什么,他一定跟他一样在叹息曾经那么一个美好的少年怎么会变成如今的这个模样。
目光呆滞无神,脸颊消瘦的凸出了颧骨,有些脱相,唯有那眉眼中的沉稳之气还尚留。
孟谦泽站在他的床边,与他目光相对,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孟谦泽的脸上也藏起了所有的表情,他努力憋着不让自己哭出来,但是一开口,他清澈的嗓音中还是带着沙哑,“苏橙哥哥,我来看你了,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小泽,孟谦泽,你之前经常喊我小泽弟弟,还记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