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漠打开我的手，狠狠瞪了过来。
我解释着：“道师，还有那些先生处理事情，有一个原则，就是没有人委托，我们是不会去做的。这种事，该是谁的业，就是谁背。所以这个委托关系很重要。”我转向黄老六，“主家是什么意思？”
黄老六看看那边的大树下的情况，说道：“想找回鞋子，让死者带着那鞋子一起送走。现在还没测过魂，不过估计真像漠少爷说的，魂跟着那婚鞋走了。”
“过去看看。”我说着正要往那边去，黄老六却拉住了我，低声说着：“五五开！”
我皱皱眉，我都没往那方面想着，他就主动提了。“得了得了，先过去看看情况。”
走到那大树下，家属问着接下来怎么办？黄老六安慰这主家人：“殡仪馆的车子马上就过来了。这个小师傅，能找到婚鞋。他过来看看。”
我朝着主家人点点头，看看四周，柚子叶水已经准备好了，我直接上手检查一下尸体。她的眼睛一直睁得大大的，眼神很恐怖。死人眼睛跟活人眼睛是不一样的。这也是为什么人死了，总要盖住脸的原因。尊重死者是一个，不要吓到人也是一个原因。再看看她脚上鞋子的情况。那鞋子，已经完全离脚，马路牙子上还落着一只呢，另一只，已经不知道去哪了。基本判断，魂魄是不在身体里的。这种情况，送过去做法事，也没有达到好好送走的目的。
必须找回那双婚鞋！
我开口问着：“要找回那双婚鞋，我需要用死者的头发，我剪一撮她头发，可以吗？”
一旁的一个中年男人，马上厉声说道：“黄师傅，你这哪找的人？我们这的风俗，人死了，就不能再剪头发，剪指甲。这都不懂？这死人的头发是能随便剪的吗？”
我解释着：“不能剪死人头发指甲的原因，就在于人死后，有可能会随着头发或者指甲，这些人体的一部分，成为阴阳桥，影响活人生活。现在我们要找到那双婚鞋，其实也就是找回死者的魂魄。不正是要搭阴阳桥，找到它吗？”
中年男人看看我，别开脸，没有再说话。应该是同意了我的这个说法。
黄老六马上说着：“我去买把剪刀。”这是学校大门附近，这种地方都会有很多家卖学习用品的小店。黄老六一溜小跑着去买来了一把小剪刀，我从包里掏出了一块黑布，裹上了剪刀，隔着黑布，剪了死者一小撮头发，直接用那黑布给包好了。
退出那树荫，我也不想离那尸体那近，虽然我就是干这个的，那也是能不靠近就不靠近。我掏出了香，问着小漠：“你知道这学校，上不上夜自习？学生一般什么时候进出？”
小漠看看手表，说着：“市里夜自习时间都不确定的。一般都是七点到七点二十之间。不过我们读书的时候，都会提前到。六点都有人到学校了。”
我摇摇头，把几炷香，绑在了一起。“那个捡了鞋子的人，现在肯定很兴奋，那鞋子不会带到学校去，只能偷偷藏起来。他应该不会提前来学校的。应该还来得及。我们有两次机会，一次是他们来上夜自习，一次是下夜自习。”
“万一他住宿呢？”小漠说着。
我这边已经绑好了香，斜着头看看小漠：“如果他住宿，他根本就没机会捡鞋子。他肯定是外宿生。”
小漠跟靠近我一些，压低声音说着：“黄老六说，那个时间点正好放学，人多。但是不能确定捡了鞋的就是学生。如果不是学生，只是路人呢？”
我也低声回答着他：“那就等着头七那天看新闻，看看我们市里，有谁出了车祸，还就是穿着那双婚鞋的。不过到时候，就算鞋子找到，钱估计也没了。希望是学生吧。”
如果我们没能找到那双鞋，那跟着是就的另一起车祸事故。尽量吧！这种事，不是请了师傅就一定能处理好的。
我就这么慢慢地用那头发，均匀整齐地裹在香上。担心头发会香上掉下来，我还特别用红纸把这些香，带着那头发，裹在了一起，却也不能影响到香的燃烧。这种裹法，就类似丧葬上的开路童子手里的那种大香柱。我绑得还算顺手，也没什么问题。
殡仪馆那边的车子过来了，老宋没跟过来。估计他那边还有活。黄老六跟人家交代了几句，看着殡仪馆的车子开走了。这种还没摆酒宴的女生，说不定已经登记结婚了。这里面的条条道道，怎么个流程，还要等老宋那边拿出主意。不过我觉得，这情况比较特殊，挺尸个三四五天都是有可能的。我们肯定能在尸体被火化前，就找回那双婚鞋。
现场被人清理了，就连地上的血迹也已经有大叔撒上了石灰和着细沙，来来回，回搓了好几遍。
夜幕降临，我和小漠还有黄老六就站在那大树下，等着学生最后下夜自习的时间。黄老六是几次看向了那边岔路上的几个夜宵摊了。但是他都没提要过去吃饭。他要是提了，我们两肯定答应。这顿饭就是他请客的。黄老六是谁啊？会请客吗？他是疯狂给漠少爷打眼色，让漠少爷看向那边。可是人家漠少爷还是很有骨气的，直接拿着手机在那玩游戏。
黄老六眼睛都挤酸了，才靠近我，靠在树干另一边，说道：“零子啊，你们出来也有大半天了吧。饿了吗？”
“心里有事，吃不了。”
“能有什么事，比吃饭重要呢？离他们下课至少也还有一个小时呢。”
“一个小时没走过去，点好菜，等后厨做好，端上来，时间就差不多了。根本没时间吃。就这么等着，完事了，再吃。”
黄老六轻蔑地看看我，目光又转向小漠，一脸笑意地说着：“漠少爷，你要买点什么吃的？我给你跑跑腿！”
“没空！”小漠应着，眼睛都没有离开过手机。那还理会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终于，校园里传来了下课的铃声，我手里拿着那特殊的香，点燃了。看着香在燃烧，带着那裹在外面的那头发也跟着冒出火花。头发的燃烧比香要快很多。那一根根发丝，在香的表面留下了细细的一条条痕迹。
我手里拿着那炷香，很认真的看着四周走出来的学生。香气袅袅升腾，只要它主人的魂魄，哪怕只是残魂，出现在这附近，它都会趋之若鹜。
几个女生在经过我们身旁时，还害羞地斜着眼睛来看看我和小漠，又低头走了，还窃窃私语着：“左边那个更帅点。”
“是还是觉得右边那个好。”
“好像他们是一样高的。”
捡到高跟鞋的会是男生还是女生呢？我心里好奇着。
从学校里走出来的学生越来越少了，从一开始是呼啦啦涌出来，到后来的，零零散散那么几个。我心里也急了。要是今晚上找不到那人，头发丝的香又烧完了，明天我们再去跟主家说，需要头发，主家还会相信我们吗？
估计没被打就算不错的了。
黄老六凑到我们身旁，问着：“零子，这找不到，你还有没有别的法子。”
我心里也急，不仅急，还有点担忧，紧张。这要找不到怎么办？放任那人几天后，突然来个车祸死亡吗？我低声嘀咕着：“来吧，过来找我吧。要不，就是你是损失，是你死。”
可是那窸窸窣窣走出来的最后几个人也只是用看神经病一样的目光，看看我们三个，然后就走掉了。
校园里响起了熄灯铃，小漠转着手机，一副不耐烦的模样说着：“还真没找到！这都熄灯了，没人了。”
我看看手里那快要烧到最后面的香梗，只能说着：“那是她的命！没办法！”我把最后的一点香，插在了刚才我们靠的那大树下的花砖缝隙里。这钱赚不到，那人活不了。
我最后瞥了那香一眼，说着：“黄老六，这是我也尽力了。没办法，帮不了你。”
“别啊，零子。你一定还有被的办法吧。再想想，再想想。死者那边也不催。他们那两家人估计还要闹几天呢，没这么快走流程。”
这种已经登记，却又没有正是请结婚酒宴的情况，在我们这都是麻烦。虽然是法律认可的夫妻，但是有些家庭会已没有拜过祖宗，上告祖宗为理由，把流程按未婚的安排。两亲家扯皮在这种情况很常见。
我一只手攀上小漠的肩膀，推着他，往停车的方向走去。而身后，黄老六去叫了起来：“零，零子！看，看，看看，那香！”
我回头看了过去，那香气在升腾到一人多高后，转了方向，朝着不远处，刚从学校里小跑出来的一个女生飘去。甚至在她经过那大树旁的时候，香气明显的往她身上飘。最后，那女生跑得更快了，只能隐约看到依旧有香气跟在她身后。
“跟上！就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