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玩意？？？”
“你是说那个荼毒青少年念书心思的app???”
校长接受资源比较落后。
就连神州阅读已经知道的事情，都不得而知。
他只记得自己曾经前往教学研讨会，那时候教育界都不喜欢网络新派小说，更别说引入教学系统了。
《红楼新梦》《水浒英雄》《西天取景》……
《葫芦成精》《围棋少年》《哆啦Q梦》《蜘蛛大侠》……
这些新书，越卖越火，但校长困锁深山中，日日与教务为伴，难免少了解些。
“那这样，你先看看。”
秦默手头上，各种类型的书都有，可就是漫改进行时较慢。
真不是他不愿意加快速度。
而是漫改跟写书、画漫画不一样，需要协调的人与事太多了。
如果他自己演戏，倒没什问题。
难的是：培养人。
意识流调整，并非一日之功。
“事先说明，我非常感激你愿意援助学校。”
“可如果是三教九流的内容，我坚决反对进入校园。”
“我们志愿学校虽然人穷，但是绝不能误入歧途。”
校长小嘴叭叭，全然把每一个孩子都当作自己的孩子，自然也把他们的前途放在心上。
“不开玩笑，你真的要考虑考虑，不能太把孩子当成赚钱的资源……”
秦默明白：思维的转变需要时间 。
更何况这一次，还是站在互帮互助的立场上想问题。
他耐心还算多。
亲自调出书籍内容，让校长看完再说话。
“课外书是好……”
校长见对方已经到调动出来，也不好驳斥，象征性接过手机，看了两眼。
可不看不要紧。
一看就有些失控。
“呵呵，一株仙草被浇灌，想报恩所以下凡。”
多俗套的剧情啊。
多多少少有些烂大街了。
不就是现在熟悉的地摊文学套路么。
校长没有宣之于口，而是继续往后翻了一页。
“林女丧父，回到祖母家…荣国府爱恨情仇…”
“这位妹妹，我是见过的。”
“你拿我打趣！”
“妹妹，妹妹莫要生气……”
奇了怪了。
明明就是些有钱公子哥儿的后宫戏码，怎么看得人津津有味的。
还有那个宝玉，身世离奇，脾气至纯至直，人物塑造难得一见啊。
还有林妹妹，看着挺做作，可人家是闺门大小姐，难道不应该自尊自爱么？
奇了怪了，真是奇了怪了。
一段时间过去，校长终于明白，什么叫爱不释手。
因为才简单一眼，他就知道终身误了。
“就这一本？”
“继续。”
“随便挑。”
校长一目十行，看书极快，但信息密度这么大的书，使他被迫放慢看书速度。
可能是中年人的顽固吧。
也是有点不信邪。
他退出《红楼新梦》，淡淡的说到：“那我可就随便看看了。”
一本古文小说，说明不了什么。
可下一本《活着》。
他就知道了自己的认知极限。
啥叫苦难文学的巅峰？
啥叫福贵与黄牛的纠缠？
啥叫苦难人生各有各的悲惨？
在这个人造的悲惨世界里面，作者真正做到了，把生活最支离破碎的一面，撕碎开来，彻底暴露给大伙儿看。
“人，是可以泡在甜水里长大的。”
“当人不再是命运的宠儿，随时能在时代的进步中，走向生命的尽头。”
“对不起，生活没有更苦，只有更更苦。”
刚才那本书，校长尚且还没完全投入，但是这本《活着》，他真的服气了。
要知道，时间不曾经饶过这片小乡村。
要说全夏国最穷的地方，这里还算不上。
可比起城里面的孩子，这里的学生，确实更像是在苦水里面泡大的。
“从福贵的视角看出去，苦难从来没有成为他的朋友，只是在时间的折磨下，让他一点点忽略苦难的存在，从而顺从了被压迫的一生。”
“福贵不是完美的，他散尽家财，对不起家人，对不起自己，更是把继承来的天资，挥霍的干干净净。”
“混沌，这是一个混沌的人物。”
校长感觉，这本书让他超出预期。
因为在他眼里，学校何尝不是福贵挣扎的半生。
如果这里的孩子不努力，没有在最佳的年纪，遇到最好的际遇。
再加上没有自知之明，不能掌握好所剩无几的资源，极大概率会在有生之年，浪费并不值钱的青春，就业在某工厂内，重复着父母辈的人生。
而这，并不是校长所希冀的人生未来。
他希望，孩子们毕业后，可以考上好初中，好高中，好大学。
也能像城里的孩子似的，有选择坐在大城市里面的权利。
没错，只是选择的权利。
当然，如果孩子们愿意，也可以选择学有所成之后，回到学校，回到家乡参与建设。
可校长更希望，这些孩子能在看过大千世界后，再归于平静。
老天爷，或许也会眷顾他们这群人。
“怎么？”
秦默原本准备给校长一些私人空间。
看书不是那么快的事情；观点改变也需要时间。
可没想到，这家伙变得这么快。
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下来。
浸湿了整片屏幕。
刚刚还很拧巴的校长，这一刻把积聚的压抑和苦闷，化作眼泪。
他行走半生，见过一茬又一茬的乡村学生崛起，没落，回归平淡人生。
能出色者，终归了了。
就连考上大学的人，都数量不多。
这些人，当真活在小说里。
可好消息是：长大后过上了小说里的生活。
坏消息是：是《活着》这本小说。
“抱歉，我失态了！”
校长触景生情，差点化身小哭宝。
“先前是我先入为主，没有尊重你们的作品，我给您道歉。”
“不用不用。”秦默受宠若惊，几十岁的老校长，忽然毕恭毕敬的鞠躬，谁都不习惯啊。
可超出预期的是：对方极度坚持。
甚至是刻进骨子里的认真。
“错就是错了。”
“我身为老师，更是一校之长，更应该以身作则。”
“没事没事，就我们两个人知道。”
秦默本来也没放在心上。
但这位校长，是个认死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