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就快说啊!”、“别卖关子”、“你这人怎么这样?知道还不快说?”……人群立马又要暴起。
牧雪落又伸手揉了揉眉心,这么哄乱下去,就算有什么想法也要被吵没了。她只好重新*起她领队的气势,走到众人之中,脸色一沉,开口道:“你们这么乱吵,我还能问出什么?大家不想出去了吗?”这话说得不甚响,但极具威严。她眼中灼灼,环视一周。目光到处众人皆微微低头,似有所慑。
“说吧。”牧雪落很满意,继续向那位太监问道。
太监连忙答道:“奴才去南宫门儿正是送各位宫人的名籍。宫人出去办事,回来时必需要查宫中名籍才能回宫。”他被牧雪落气势所慑,不由自主地称起了奴才,“宫里人员变化迅速,每月都有整改,今天正赶上奴才去往南宫门送这帖子。”
牧雪落细细思索。刚刚菊香说碧荷的名籍仍在宫中,那么,她能进来十分寻常。可是之前在皇帝面前时,那郎中令一口咬定死者是宫外的人,当真可恨,一定是为了归责于看守宫门的卫尉。估计现在那碧荷的名籍也被处理出宫了。
“你已经把名籍交到南宫门了?”牧雪落想到这儿,赶忙问道。
“奴才也想呀!交了差回去就好了!可奴才还没走到宫门口儿,就被一队侍卫给带过来了。唉,真倒霉。”太监愁声道。
牧雪落心念一转,这名籍虽不能解救他们几人,却能证明宫门的人并未失职私放外人入内。有了这个证据聊胜于无。于是她说道:“可否把这名籍交给我保管?”
那太监十分恭敬,从怀中取出布帛,交给牧雪落,口说:“姑娘要是用得上,全拿去吧。只要能让我出去就好。这事儿一过,怕是奴才的名字也不会在这名籍上了,只盼着以后出宫还能有个营生啊。”
这话牵动了众人的心弦,他们虽被冤枉,但经此一事,怕是不能继续在宫里做下人了。天下想进宫伺候的人那么多,何苦要他们这些进过牢房的?一时间,又是一番愁苦之情弥散开来。
牧雪落可不能等着他们把一股锐气都消磨光了。她收好名籍,继续问道:“碧荷是东宫的医女,除了菊香,可还有那位姐妹与她交好?她离宫之前可有什么异状?或得罪过什么人?”
“碧荷姐不会得罪人的。”菊香在众人面前说话有些怯懦,但她说得十分坚定。
“是啊,碧荷姐一直对人亲善,能自己吃苦从不让别人受罪的。”之前说过话的小夏感叹。
“碧荷姐还因为偷偷给我诊病被罚过,老天怎么不怜惜好人呢?”隔壁牢房的小秋扒着栏杆流泪。
牧雪落心中疑惑,既然碧荷性子如此良善,怎会得罪人?难道她是撞破了什么人的密事,被灭口的?不对,她已经被赶出宫,怎么可能跑回来专门去撞破别人?
这么一来,却是没法从碧荷入手了。牧雪落有些泄气。她重新坐回地上,一手撑住下巴,苦苦思索。
突然,她问:“菊香,碧荷当初为什么被赶出宫?”
“这……这……”菊香皱起眉。牢中众人看得着急,又想催促,但见到牧雪落在中间站着,都不太敢喧哗出声。
牧雪落见菊香为难的神色,猛然记起这碧荷是因为偷人钱财被拖走的。突然,她脑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即将勾连到眼前诸事。可还没等她抓住,这丝念头已经稍纵即逝了。
牧雪落惋惜地摇了摇头。
“碧荷姐一定有苦衷的。”小秋隔着栏杆说。她话语坚定,让人难以怀疑。
牧雪落抿了抿唇,转头问菊香:“碧荷出宫之前,可有什么异常的举动?菊香你要好好想想。”
菊香闻言吸了吸鼻子,开始沉思。许久,她突然叫道:“想起来了。”
牧雪落赶忙问:“说,什么事?”
“上月初二,我们去小夹道探亲。碧荷姐回来就有些不对劲儿。我问她她也不说。我问得狠了,她说她小妹病了,她阿妈很担心,让她想想办法。”菊香说完眨着眼问道:“这算异常吗?”
小妹病了?让她想办法?
“她说了是什么病吗?”牧雪落问。
“她说是小病,不碍事的,让我不要担心。”菊香说,“但是她提到这事时,总是很担忧,似乎还有些害怕的样子。”
牧雪落蹙眉。她是因为偷钱才被抓,说明她很需要银钱。既然已经出宫,去想赚钱之法便好,为何又出现在宫中?难道她来借钱?可是她们都说她无意找人借钱,那么她回来是做什么?
回宫……需要钱……两件事无论如何都拼凑不到一块儿,牧雪落有些头疼,她抬手想去抓自己的头发。
手刚抬到半空,她突然指着狱中一人问道:“我刚刚进来时,你说什么来着?”
那人身着的宦服与他们不同,脸上也有许多书生气,估计是在书房之类的地方供职。他一惊,皱着眉头开始仔细回想,说道:“我说不会有人管我们的死活。”说话的语调很文雅。
“不是这句!”牧雪落有些焦躁,她怕那种念头马上又要失去,以后再也想不出了,厉声问:“不是这句,我说我能救大家,你不信,你当时说了什么?”
那人被牧雪落急迫的情绪吓得缩了缩头,又不敢违背,依旧努力想着,“我说我们是必死之人。”
他小心翼翼地看着牧雪落的脸色,见她烦躁地摇头,连忙继续想。
想了半天,也没想到这姑娘问的是哪句,有点惶恐地说:“我也想不出了,不过我确实是这么认为的。我们都是必死之人,哪有人顾着我们?只要我们死后家里能有抚恤就好。”说话间还晃了晃头,像是在感慨一般。
牧雪落“啪”地拍了下手,脸上止不住笑意,激动地说:“就是这句,就是这句。我问你,宫人死了,抚恤金会很多吗?”
那人见牧雪落眉开眼笑,也不由自主地跟着笑,答道:“咱们祯国的这项政令闻名各国。我记得是先祖曾说过‘为王者,养人如养子。伤者,泣而抚之;亡者,哀而葬之。’”他果然是个伴读的太监,说话文邹邹的,“要是身为宫人而死,不求葬礼,那么能得的抚恤金可是一大笔数目。”
牧雪落此时真想仰天大笑三声。
这碧荷,急需用钱又走投无路,趁着她的名籍还没送还,回来求死,想领取那份大额抚恤金!所以那个人看到她面色通红,手抓胸前。那不就是中毒的症状嘛!她想自杀,最容易得到的便是砒霜,砒霜会造成溶血现象,所以才会面上红腻。只因没有七窍流血,所以大家不曾想到她是中毒而死。
后来尸体被人动过,身上有刀,刀口血迹只是污了一块儿衣衫,更是证明这刀是死后才插上去的。一定是太尉那伙人发现了宫中女尸,又了解到碧荷已经被人赶出宫,天赐良机,马上嫁祸给卫尉。趁着没人注意尸体,先动兵把卫尉关押起来。
借着宫外人的身份和尸体上的刀,又有太尉的无上兵权。速战速决,当真是只手整天了。
不过,这尸体他们能瞒上几日,却瞒不了永久。看来他们就是趁着证据没有被深入调查,一举先把人扣住,这样便占尽先机。以后再找机会销毁证据,颠倒黑白。
没想到这些人这么贪婪,还要借着这个便宜案子把自己牵扯进来。这下,可不能如你们的意了。
牧雪落冷哼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