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走了许久,牧雪落觉得腹中饥饿,很想停下来吃些东西。但看靳羲脚步不停、速度丝毫不减,便又不好开口,只得忍住饥饿。好在她当年也算是餐风露宿,有一顿没一顿没太大关系。
就这样,傍晚时分,两人来到了山顶行宫。只是这半日,靳羲没有再让牧雪落去采草药。
行宫的规模不大不小,一个人都没有,很适合静心休养。牧雪落心想,难道这国家的贵族们还有修身养性的喜好?不然为何在这荒山山顶建筑行宫?
因为中午发生的事情,两人半日都没说话。此番来到行宫,她这个作为女侍的,却不能继续耍脾气了。
牧雪落寻了一个院子,把带来的食物清水放好,又将壁炉中的柴火点着。虽是夏日,但这山顶有如深秋。
靳羲又恢复了他的仙师风采,坐在软榻之上,闭目养神。
牧雪落将食物准备好,咬了咬嘴唇,半天才开了口:“吃饭吧。”她实在是不甘心再恭恭敬敬叫他仙师。
靳羲没有反应,连眼睛都没睁开。
牧雪落心里本就不甘,这时见他态度,也起了火气,嘀咕道:“反正你是仙师,不吃饭也饿不死。小女子可饿了许久,这就不客气了。”说完自顾自地吃起饭来。
等她吃完,将碗盘收拾好,就去别的小院找寻被子毯子。他们没带过夜的东西,靳羲可以在床上睡觉,她自己却没有外室可睡,不得不去翻找。
总算找到一张勉强算是毯子的东西,她赶忙抱了回来,放在靳羲门外的小厅里。这个外厅只有几把凳子和一个躺椅,看来她今晚只能睡在这躺椅上了。
一看这竹制镂空的长椅,牧雪落心中感叹,丫鬟命果然差。厅里不能燃柴,入夜一定冻死。
她衡量了一会,还是没骨气地进了内室,能蹭一会壁炉也好,免得现在就挨冻。只要靳羲不睡觉,她就可以借着侍候之名,正大光明地呆在内室。
进了屋,她发现靳羲仍旧坐在那里,一动没动。
他白俊的脸上有些红,估计是被炉火映的。她一声不吭,垂首站在一旁。
时间慢慢划过,月亮代替夕阳挂上天空。窗外没有了光亮,只余月影婆娑。
被炉火烘着,果然舒服。虽然腿站得有些酸,牧雪落依旧挺着,一点都不想出去。此时夜色已深,她心里有些惶惶,怕下一刻靳羲就要睡觉,撵她出门。
她偷眼向软榻上的男子瞧。他仍旧闭目,姿势不变,脸上却更红。细细看去,嘴唇有些发白。
牧雪落皱眉,他怎么了?
她轻轻挪动脚步向他走去,走到近前,她才发现他的身子微微颤抖。
“仙师?”她试探着问。
没有回答。
她眉拧得更紧,探出一手,轻轻放在他的额上。
触手滚烫,他发烧了!
山的上峰寒冷异常,难道因为上山时他没着外袍?牧雪落心惊。她还以为古代人都有内功护体,不会轻易生病。这仙师如此脱俗的人,竟也会被病痛侵袭?
此时没空多想,她伸手将靳羲推倒在软榻上,从床铺取来引枕放到他颈下,又把满床的被子尽数盖在他身上。
做完这一切,她去找铜器。几经翻找,她总算发现一盏铜壶,清洗完马上跑回来准备烧水。他病了,自然不能再给他喝冷水。
慌忙跑动间,她不小心踢到了药娄,一篮子的草药散落出来。
草药?
牧雪落突然灵光一闪,把药娄一起拿进内室。
她蹲在软榻之前轻唤:“仙师,仙师”
靳羲呼吸急促,却没有丝毫反应。
牧雪落看着他发白的面孔,没了平日的仙气逸然,全是憔悴之态。她觉得自己心里有些紧,胸口闷闷。
她将他脸上的发丝全数抚开,把巾帕沾了水敷在他的额上,紧紧盯着他,不放过一点变化。
不一会,巾帕裹了他的温度,暖了起来。她连忙又跑出去,去后院打来冰凉的溪水。
她抱着水坛刚刚进屋,就发现靳羲在瑟瑟发抖。她连忙放下水,回身出门将那张给自己准备的毯子抱了进来,裹在他身上。
他的嘴唇干干的,脸颊泛红。
牧雪落继续用冷水浸湿帕子,放在他前额。一个接一个,一连换了八次巾帕,他头上的温度总算稍微降下了些,紧蹙的眉头也舒展开来,只是他的身体仍旧颤抖。
牧雪落觉得自己心也皱着,眉也皱着。趁他有些反应,连忙唤道:“仙师?仙师可知道哪种草药能治疗你?”
她一遍遍的重复,盼着他恰好清醒的几秒钟能听到她的话。
终于,在她第十九次更换巾帕的时候,他微微启唇,吐出两个字“圆叶”。沙哑的声音却让牧雪落如闻天籁。
她当然记得,她摘一种草药时,发现那叶片圆得过分,简直是规范的圆形。于是抬头问靳羲这是什么。靳羲置若罔闻,根本没有任何反应。她当时哼了一声,自顾自地给这草药起名叫圆叶草。通俗易懂,她还自得了一会。没想到他都听见了。
她连忙翻找药娄,把那种圆叶的草药全部拿出,放到铜壶的水里用火加热。
她一边盯着靳羲,一边照看火上的铜壶。给靳羲换冷帕子、用竹签搅拌壶中草药……没一会,她就满头大汗。
她轻轻哂笑,刚才自己还害怕深夜寒冷,没想到老天马上给她机会让她温暖如春。
她看了一眼犹自昏睡的靳羲,惨白的面容和因发热而起的红晕,身体犹在瑟缩。脆弱得跟往日全然不同。她嘴唇虽然弯着,心中却像塞了几斤石头,坠得她有些痛。
她犹豫了下,最后还是把身上他的衣袍脱下,给他贴身披好,再将那几层被子全数盖上。做完这些,她开始翻搅铜壶中的药水。
草药中的颜色渐渐渗进水中,壶里出现淡淡的绿色。她右手搅动,左手去擦拭额上汗水。这时,水里突然起了变化。原本淡绿的药水泛起了丝丝红色。
“可以了。”虚弱的声音响起。
牧雪落一愣,马上回身,靳羲不知何时竟醒了过来,睁着眼,正在看她。眼中沉沉,看不出什么。
“它变红了……”牧雪落不知怎么,有些欣喜,忙说。
靳羲不再说话,缓缓点头。干干的唇似乎再也不能吐出一个字。
牧雪落连忙去倒铜壶中的药水,匆忙间她忘了那壶滚烫,伸手就抓。
“嘶”一声抽气。牧雪落被烫得眼泪直打转。但她不耽误,拿起一旁浸水的帕子覆盖把手,重新抓握铜壶,将药汁倒进碗中。
她拿起碗,轻轻吹气。待药水凉了些,她将靳羲扶起,斜靠在自己胸前,一手把药碗递到他嘴旁。
靳羲顺从地喝了药,重新躺下。
看着他安稳了许多,牧雪落嘴角不自觉露出笑意。
靳羲看了看她,神情有些复杂。突然开口道:“其实你身上的红迹……”说到这却停了下来。
牧雪落没想到他此时还记挂着自己中毒之事,忙说:“我的毒以后再说,你先好好休息。”神色中的关切她自己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