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醒了?”靳羲熟悉的声音传来。
牧雪落一听,心里像化了蜜,欣喜异常,连忙停住脚步转身。
“是”苓兰站起身回道。
“让她过来。”靳羲又说。
“是”苓兰答。她瞧向牧雪落,偏头使眼色。
牧雪落不等她的眼色甩到,飞速跳上楼梯,几步就来到了靳羲的桌旁,唇角全是笑意。说:“我睡过头了。”
靳羲摇摇头,指着桌上几本书说道:“这几本书你拿回去看。”
牧雪落笑着把那几本书拿过手里,只见最上方一本书,名为《要术》。她随手一翻,笑意不见了。
她以为昨晚靳羲见她读书,所以今天特地送她医书。她心里暗暗高兴,他果真待她不同。谁知这书竟然是讲治国安民。她蓦地想起两人昨晚的对话,他的那些语句,突然连接成串,指向一个明确的目的。
牧雪落的心沉了下去,但她不甘,急忙翻看另外几本书。毫不例外,除了漕运便是税收,不然就是监察国政,还有一本讲的是细作间谍之术……她越翻心越凉。猛地抬头看向靳羲,问道:“你是要我进宫,帮你看着她的命数?”
靳羲不答,也不看她。
牧雪落眉心紧蹙,继续问:“你对我不同,便是为了让我听你的话?”眼中情绪翻涌汇聚,死死看着他。
靳羲听出她语气异样,抬头看她,眼中浮上疑色。
“你对我笑,带我上你的摘星楼,都是为了这事?带我入宫、让我去西林,都是如此?”牧雪落情绪有些失控,嗓子紧紧的,声音强自镇定。她沉溺于他清水般的眸子,他难得的温柔,他的关心……昨夜的传信,是关心吧,或者,也是一种手段……把自己送到女皇身边,并且……心甘情愿……
“我何德何能?要你如此费尽心思?只要我听话?”牧雪落紧紧盯着他,眼睛发热,有水气盈上。“你为什么不回答?”
靳羲眼神一缩,重新低下头去,说:“我以为你会愿意。既然如此,别忘了你身上的毒。”
“轰”牧雪落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裂开了。不会错,再不会错。他提到毒药,便再不会错。
原来,一切都是她的一厢情愿。他醇如酒的嗓音,从来都只是一种蛊惑,根本没有情意在。他根本就是个无心之人!他只是想要利用自己。
牧雪落将那几本书抱在怀里,干脆地转身,迈步而出,一言不发。
她走过苓兰身边时,苓兰悄悄看了她一眼,又侧过身去看仙师。仙师低着头,没有任何反应。她抿了抿唇,目送牧雪落失魂落魄地离开。
清晨的太阳不暖,有些清冷的光芒照下来,整个仙宫显得有些萧瑟。院中的树木呆呆地立在墙边,连有风吹过都不知动上一动。
牧雪落心中怅然若失,不知道自己一路是怎么走回来的。等到她坐上了自己的床,才抬起眼,一眨不眨,看向手中的几本书。
唉。牧雪落轻轻叹气。幸亏如今还没有情丝紧缠,尽早抽身方为正途。她抬起头望向窗外,心中空寂。
牧雪落故意忽视这种感觉,她现在需要的是坚强。
只是,她至今仍不明白,为何他一定挑上自己去皇宫呢?而且,她对女皇,总归情绪复杂。真要是去监视,她心里还有些不舒服。
如果之前的一切,都是为了把她推到皇帝身边,那么起初他让自己不可亲近皇帝又是为何?
是了!她不可与女皇亲厚。他要自己做的,是让女皇安于现状,安于被右相*控、威压。
牧雪落心中苦楚异常。他为什么一定要让自己去做如此残忍的事情。还用如此残忍的方式,让自己心甘情愿……
仅有毒药他觉得不稳妥,他还用他自己来……
牧雪落不愿继续想下去。她知道,他办到了。她眼前,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心中苦涩,她把手中书本放下,仰头躺在床上,望着床棂,发呆。
好久,突然外面有人声传来:“雪落姑娘,在吗?”
她猛地坐起身。外面来了消息会传到贴身侍女所居住的东院,以往都是苓兰通报,这是第一次被她赶上。她连忙起身整理衣衫,走了出去。
“什么事?”牧雪落一出门就看到一个仙宫的下人,这人在门房当值,应该是专门往里送消息的。
“雪落姑娘,宫里来了旨意,让姑娘好好休整,几日之后宫里来人接姑娘。”那人恭恭敬敬,递上官文。
牧雪落接过文书,打开查看。
上面说得清楚,因为她诊脉功夫极佳,得陛下赞许,特地调配她去宫中服侍一段时日。给她三日时间收拾休整。这几天她可以不在仙宫供职。
“我走了,谁来服……”牧雪落一句话刚出口,就突然顿住,心中有些酸涩。
那人听出她的语意,连忙说道:“郎中令那边给仙宫拨了新的人手,明天就到。”
牧雪落本在自责,怨自己拿得起放不下,此时听到这人答话,奇道:“郎中令不是管皇宫各殿警卫的吗?怎么由他们拨人?”
“这……这小人不知道了。”那人仍旧毕恭毕敬,说话时却有些畏惧。
牧雪落心中疑惑更盛,但眼前之人明显不能给她解惑,于是便让他退下。
牧雪落拿着官文回到屋子。
与自己来时一模一样的房间,相同的木桌烛台、相同的镂刻床棂、相同的浅色纱帐……
似乎自己从未改变过任何,没留下一点印记。
但为什么现在看上去,所有东西的颜色都暗淡了许多?烛台生了铜锈,床棂灰突突的,纱帐也素得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