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伯福惊吓不小,立刻跪在地上,“沈大人,我……”
“起来,进来说话。”
沈遮一向低调,就是外出办事被人认出来也不会叫人跪在自己跟前。
他领着李伯福往院子里面走,重新坐在之前招待李思赞的小亭子里。
之前的茶盏都已经收走了,重新摆上了新的茶具,茶水换了白开水,一人一杯,相对而坐。
李伯福的脑袋像是没了支撑,下巴抵在胸口上,盯着白开水的眼睛一直瞪的老大。
他如锋芒在背,浑身惊吓冰冷都是冷汗,脑袋嗡鸣,耳朵都要烧着了。
沈遮了解李伯福这人,他本来是个老实本分惧内的小官,可这人一旦在官场上走的时间久了,见多了各种欲、望,就会走向歪门邪道。一直向着阳光的人也有,只是很少。
他一开始提拔李伯福,也预料到了今日这尴尬境地,只是没预料到到了如今李伯福还不肯承认。
这样的李伯福怎么会生出李思赞那样的女儿?
沈遮很是诧异。
“她也是个小邪物,可她做事有自己明确目的,一切只为了自保。说起来,做的事情的确叫人一时之间无法接受,好过李大人的左右摇摆,李大人真应该跟她学一学。”
李伯福没听懂,沈遮这句话眉头没尾,不知道他在说谁。
可李伯福不敢多问,只连连点头,额头上的汗珠子往脸颊上滑落。
沈遮又想到李思赞刚才那番话,没来由又是一顿火气。
不知道为何忽然笑起来,“也是个奇怪的人。你……”
他盯着李伯福战栗不已的手许久,忽然意识到自己刚才言语的语无伦次,顿了会儿,才收起深思,绷着一张脸对李伯福说,“当初提拔你,知道你对户部这一块研究透彻,对我很有帮助,更对皇上有帮助。
自从你在这个位置做的很出色,皇上也为此封赏过你很多次,你的确是这块料。但是你……”
他不强人所难,能轻而易举提拔上来,也能轻而易举叫他下去,说多了反而对彼此都没好处。
于是,沈遮摆摆手,“你想如何决定是你自己所想,早些回去吧!日后,不要再来了。”
他彻底放弃李伯福这颗棋了。
李伯福知道,沈遮身边的人许多,能人更是不少。
他可能是被沈遮看重了自己身上的优点跟长处,可一旦发现他不可以重用会好不费力气的踢开。
转身就能一落千丈。
只是没想到结果来的这般的快。
李伯福一瞬间蒙住了。
“沈大人……”
“去吧!”
沈遮不再看他,摆摆手,不耐烦的起身先走了。
李伯福跪在地上不住磕头,大声叫喊也没能挽留住沈遮。
最后李伯福对班羽的人扔出了院子,这里才算安静。
班羽回来时候,正看到沈遮坐在窗户边上望着院子发呆。
他迟疑走过去,低声禀告,“大人,李大人送走了,刚才闹了一阵子觉得不好看也回去了。您……可还是觉得冷?我叫人在屋子里加一些火吧?”
沈遮回神,转头望了班羽一阵子才把飘远的思绪拉回来,“无妨,晚些时候再烧柴火吧。你坐!”
班羽点点头,拉开了凳子坐在了他对面。
沈遮今日脸色不如之前两日好,早上饭也没吃,一到了晚上咳嗽不止,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大圈。
每年这时候他都会发病几日,今年似乎来的更加更猛。
“大人,实在不行,还是去南城山边休养几日吧?”
沈遮摇头,最近事情如此多,岂能走开?
右相那边已经拉走了李伯福,等于是拉走了半个户部,就算李伯福不答应右相的提亲,也会在别的地方给李伯福施加压力,那人是支撑不了多久的。
“叫人盯着李伯福,关键时刻放一把火,这个位置留着再无用处。皇上那边的人暂时撤下来,右相那边已经发现了踪迹,不可暴露。顺便……”
忽地,这脑子不听使唤的跳出李思赞一张脸,她调皮一双灵动的双眼,一眨一眨,好似天上明星,可这人嘴巴里却出这样的话,“沈遮,我们不如生米煮成熟饭啊?”
他气的哼了一声,喝了口凉茶,“这丫头成什么样子?可想过后果?随便乱说可知道会掉脑袋?她来提亲?呵……倒是敢呢!”
女子亲自跑到男子家里说要成亲,还要先把事情做了,她要开房等着。
自古以来头一个。
这叫人说的话?
沈遮不知道这怒气怎么就来的这么邪乎,一想到那姑娘的表情更是气的整个人都烧起来一样。
明明还觉得冷,这会儿被这话气的浑身都是汗。
“啪!”
他忽然把手里的书卷往桌面上一扔,“去告诉她,这么不在乎自己清白,改日随便塞个男子给她,看她如何?”
班羽从沈遮房里出来,脑袋上仿佛顶了无数个大问号。
一脸疑惑。
浑身都是惊讶。
他对着空气自言自语,“沈大人……吃错药了?我这话怎么问啊,直接问人家李小姐,说,啊,你要男子的话,我随便塞一个给你,可愿意?啧啧,沈大人这是……嘶……”
班羽打了个哆嗦。
但这话还真不能不跟李思赞说,这是沈遮刚才拍桌子的时候吹空气瞪眼珠的怒吼。
于是,下午的时候,班羽就来了李思赞的酒庄找她。
李伯福刚才还叫人叫李思赞回家,李思赞假装喝醉了在房里看戏本子,听说是班羽来了,立刻推门出来。
“班大人,可有事?”
李思赞揉了揉眼珠子,刚才在房里没睡觉翻看戏本子看的眼睛酸痛。
她坐下来,大刀阔斧一般撩开了裙子下摆,给班羽倒茶,自己则仰头靠在椅子上,一副江湖豪侠,不拘小节的那种豪爽。
看的班羽一愣一愣。
李思赞待了会儿,呵呵傻笑,“抱歉啊,我从前在山里习惯了,这小姐的坐姿还没适应,呵呵,呵呵……”
“……呵呵。那个……李小姐,我来是给沈大人带话的。”
李思赞哦哦点头,凑过去听,“你说便是,这里没别人。”
李思赞琢磨,沈遮如果真的答应成亲,那下一步要打算打算如何跟沈遮谈条件,不然自己不能自保还被弄死了岂不是得不偿失。但如果沈遮拒绝了,自己也该收拾收拾早点离开京都城。
但在走之前,要把李府的人都弄死,不然愧对她这些日子受的苦。
反正当初有人杀了李思赞,这是事实,弄死李府的任何人都不为过。
只需要演的像一点,自己也能掩盖一下真相带着母亲跟姑姑安全离开。
可不想,班羽说,“沈大人问,如果随便塞一个小伙子给李小姐,可愿意?咳咳,那个……沈大人就是这么说的。”
说完,班羽的腮帮子红彤彤的,一瞬间这红直通脖子,可能到了肚子。
浑身发热,羞愧的不敢看李思赞。
李思赞不当回事的果然认真琢磨起来。
反正她不会跟右相成亲,不与左相成亲更是好,只要不掺和进去他们的臭事自己也会相对安全。
但随便塞一个小伙子的话……可能也不是很好。
过了会儿,她似乎真的下定决定了,也打好了主意,一本正经过的告诉班羽,“那要帅一点的。”
“……啊!”
班羽差点被自己口水噎死。
沈遮收到这句话的回答,当场气的要翻白眼。
他急火火在屋子里背着手走了好几圈都没消火气。
班羽终于安耐不住的问他,“大人,为何如此生气啊?”
是啊,为何如此生气啊?
左右不过是个棋子家的女儿,自己一开始对她就没信任,后来送了酒庄也是未来监视她,只不过这丫头做事总玄玄乎乎,邪门歪道一眨眼睛能冒出来两个,正儿八经的事情做一件没错。
她与李伯福关系的确不好,能气急败坏跑到他这里说这番话也是意料之中。
为什么这么生气?
怎么就这么生气?
被班羽这么一质问,沈遮才意识到自己的不对。
他低头,无声摆手叫班羽出去,把自己关在梦里直到半夜,才叫人送了汤药跟晚饭进去。
这时候他已经恢复如常,只是一本书看了整个晚上都没看完。
吃完了饭,又喝了汤药,他觉困倦,倒头要睡了。
班羽也才带着人出来,放心的关上了房门。
这一晚上,沈遮依旧没能安然入眠。
李思赞反而睡的非常香甜。
之前李伯福当自己是父亲,是家里的当家,连一直惧怕的老太太都已经送走不当一回事,更是把李思赞当工具。如今,因为沈遮彻底对他放弃,知道自己前途不保,这才想起来求助李思赞。
李思赞有了他的把柄,李伯福如今是连一个不字都说不出口。
她一口气给李伯福开了许多条件。
虽然李伯福很为难,但也都痛快的答应了。
早上,就有人送了李伯福准备好的银子以及一些衣物,送到了李思赞的房中。
李思赞则带着这些都东西,再一次去了班羽的院子找沈遮。
沈遮脸色更差了,苍白毫无血色,就是好看的嘴唇都发白。
锦囊包子立刻大叫,“主人,他该是风寒入体,多年的顽疾,最近不暗示吃药,已经病情加重,如果拖延时间久了,可能会留下病根,我这里有解毒清热粉,给他服用,三日药到病除。还有,药丸,暂时服用强身健体。主人,我好乖,快夸我。”
李思赞无奈翻白眼,把药粉跟药丸都从衣袖袖子下提了起来。
“你这身体不吃药,以后留下病根,真娶了媳妇人家会嫌弃你病秧子。我这药材不是毒药,你昨日是不是都没吃?现在吃了,看着我做什么,我现在给你泡了药粉喝,喝进去睡一觉就没事了。
对了,先把这个吃了,能提高身体的抵抗能力,是好东西。你不信?我先吃半颗。”
说着,她把药丸往最忌嘴里塞。
沈遮一伸手,抢走了,“我吃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