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是要去的。”
之前她来这里总心神不宁，脾气也收敛不住，见人就怼，好似自己是个张狂暴躁的傻子。
如今生活有了起色，也变的更加理智。
之前总推脱入宫选妃这事，如今在她看来，其实也就是个小事。
进去后只要自己不想，那就绝对不会入选，不说别的，光是礼仪这一块都过不了第一次选拔。
于是，李思赞笑起来，“娘，爹爹，我之前不太懂这些，所以一直很排斥，如今觉得进去试试也不是坏事，尤其还有姐姐在里面帮我，我想问题不大。”
李佩呵呵笑了两下，皮崩的紧，这眼神不善在李思赞脸上盯着看了会儿说，“妹妹说的对。”
程柔慧没想到李思赞会同意，答应如此之快，之前准备了许多的话如今都没能派上用场，一时之间不知道要如何说什么。
李伯福高兴坏了，哈哈大笑，走过去拍了李思赞的肩头，又拽了李佩的手，左右瞧着，都是自己女儿，不管将来结果如何，这机会就是多了一大截，哪里还有比这事情更叫人高兴的。
“好好好，我就知道思赞是懂事的孩子，李佩啊，你以后你在里面也有了帮手，可不能欺负了妹妹，凡事多教教她，知道了？”
李佩继续皮笑肉不笑，点点头。
李伯福一张嘴裂到耳根子上，又兴奋抓了程柔慧的手说，“我觉得这两个孩子都会入选，咱们家的姑娘总也查不到哪里去，哈哈……今日高兴，柔慧，思赞，李佩，你最近休在家，空了就跟李思赞说说宫里的情况，我去叫人准备酒菜，我们要好好庆祝一番。”
李佩仍然怪笑一张脸，深深望了李伯福背影一眼，转头冲着李思赞眯了眼睛。
李思赞也不退缩，眼神毒辣，与李佩刀光剑影一样眼神互相厮杀。
她李佩多痛恨李思赞，李思赞就有多要谈李佩。
两日都没表现出来，看似和谐，其实早互相通了刀子。
程柔慧见气氛怪异，忙上去拉开了两人，左右手一边一个，“走吧，今日高兴。我也露一手给你们尝尝。李佩啊，姨娘……谢谢你了，去了以后还要你多照顾才是。”
李佩笑起来，“姨娘放心，我李佩不是小气的人，之前跟妹妹之间有许多矛盾，也是我不懂事，如今在宫里学了许多，我不会在做从前那些事情欺辱妹妹了，说到底咱们是一家人。”
“好好好。思赞，你跟姐姐好好学，别没事点火就着，你的脾气可要好好改改才成。”
李思赞也学李佩的模样，呵呵眯眼笑的人畜无害模样，“娘，我知道了，女儿知道怎么做。”
晚上一桌子的酒菜，丰盛美味。
李伯福几次高举酒杯，庆祝今日这样喜事。
杨斐艰难附和，漂亮的话说了一箩筐，到最后听的李伯福十分不耐烦，摆摆手叫她先走。
李菁也想跟上去，李伯福气的一拍桌子，“你去哪里？”
李菁心里多痛苦，可望着李伯福这张脸到底反抗不了。
她深深吸口气，压住心里怒气，“爹爹，我就是想去看看母亲，刚才没吃多少东西的。”
“饿不死，由不得你在这里多事，坐好！”
程柔慧平日与杨斐见不到面，但家里的孩子还经常来她这里请安，总觉一家人抬头不见低头见，这样矛盾该是少不了，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谁不想家里和和睦睦呢？
程柔慧笑着推了一下李伯福，“老爷，还是叫孩子去瞧瞧去，杨斐今日累了一天，这里许多菜都是她亲自做，也是为了孩子高兴。李菁，你去瞧瞧去。”
李伯福不高兴，但对程柔慧说话还算客气，“夫人，你不懂，她从前就是丫鬟，做这些还不是分内之事，如今两个女儿选妃，她这样高兴，以为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吗？不管到了哪里，不管什么时候，这人始终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哼……李府容不下这样的人。”
程柔慧见好好气氛又要被破坏，心下有些不知所措。
她紧张望着身边李思赞，给她拼命使眼色。
李思赞无奈，提了杯子，“爹爹，反正是一家人高兴呢，别的暂时不去想，您就想着家里两个女儿将来都进了宫，都当了皇上身边最喜欢的妃嫔，那才是最高兴的事情，对不对？”
李伯福一下子眼睛发光，呵呵笑起来，“还是我女儿会说话，哈哈哈……来来，喝酒，今日实在高兴。对了，明日你带上你母亲跟李佩去街上随便走走，缺少什么直接去买就是，要买做好的。”
李思赞一点头，清脆的笑起来，“谢谢爹爹，女儿不会给爹爹丢脸的。”
“哈哈……好好，哈哈哈……”
李伯福一整晚上笑声不断，粗狂的声音震荡在整个李府。
高兴的人自然高兴，不高兴的人听在心里，浑身不舒服。
杨斐独自坐在窗子边上望着外面，手里是大夫人临终前赠她的一串佛珠。
她心烦气躁，一阵阵心里苦涩，盘在眼圈里的泪水终究还是忍了吞进肚子没落下。
李菁跑回来的时候，手里提了个食盒。
杨斐回头看了一眼，先叹息了一声，然后有气无力的说，“放着吧！”
“娘，有什么事情先吃了饭再说。”
杨斐望着食盒里早凉透的饭菜，终究还是心凉的哭了起来。
无声的泪水在脸上，好似两条这么多年来填不平的沟壑，心早也埋在这里不见了影子。
李菁也是心里难过，看想到家里这情况，总充满了恨意。
“娘，我也想去选妃。”
杨斐身子一僵，心痛抱住了李菁。
半晌，杨斐才说，“选妃是好事，可……娘也想看着你进去后吃苦头。你爹对那两个姐姐好，进了宫还能帮衬，你……”
“可是娘，我在家里没地位，嫁人也肯定是个随便的公子哥，我到底还是个没出息，我不想您跟着我一起吃苦头，选妃可以地位高悬，父亲以后看在我的面子上也会对你好的。”
杨斐摇头，“我可不想我的女儿因为我进宫。那宫里是什么地方，吃人不吐骨头，进去了，就出不来了。”
李菁知道母亲担心什么，但她更相信进了宫能改变什么。
“娘，我问你，如果我当上了皇妃，皇贵妃，皇后，父亲还会这样骂你吗？刚才明着暗着的态度，最终到底还是忍不住把你赶走了，为什么，还不是因为我李菁是个小人物，如果我是皇后呢？”
杨斐心头一颤，目光发亮，好似一颗沉浸在黑暗中的心也被照亮了。
“可，家里已经去了两个。你……”
“娘，李思赞不想去的，您看不出来吗？她进去后我敢用我的命担保，她第一个被踢出来，这样还不如我去呢，白浪费一个名额，何必呢？反正父亲也不在乎再一次得罪左相大人，我们又何必心疼父亲？我去求李思赞，就是磕头，当牛做马，我也要这个机会求来。”
杨斐不敢相信的望着李菁。似乎在她的脸上看到了许多年前的自己。
那时候自己多想跟着李伯福啊。
每次看着他被大夫人训斥的说不上话，心里担心到夜里睡不好。
那时候她体贴照顾李伯福，每次瞧见这张脸就会激动到不能自己，后来大夫人发现了她的小心思，背地里给她小鞋穿，甚至挑剔到每次看不顺眼打她，可她都忍住没吭声。
最后，她跪在大夫人跟前祈求，要她嫁给李伯福，不求名分，不求地位。
只想跟李伯福在一起。
那时候，她是魔杖了。
到底，愿望成真，可她用错了方式，才叫李伯福痛恨她。
如今再看李菁，杨斐有一种重新审视自己人生的错觉。
这样的坚持，是错还是对？
如果时间倒转，她还能如何选择？
杨斐忽然沉默起来。
李菁见母亲不应声，更加着急，“娘，娘，您不同意我去选妃吗，娘……可是我想去，我想去啊，我不想在李府当一个被人看不起没地位的小姐了，出去了也要被人戳脊梁骨，我不想过这样的日子。如果您觉得我委屈，那您帮我，好不好，娘……”
杨斐红着眼，望着李菁脸上与自己几分像的样子，心疼到浑身战栗。
“女儿……”
“娘啊，叫我去吧，您不帮我，我就去求李思赞，求程柔慧，我下跪，我磕头，实在不行我去找奶奶回来，我这件事总会成功，您就相信我一次。”
杨斐见不得女儿这样低声下气。
但更见不得女儿跟自己一样在李家受气。
她深深提了口气，做了最大的决定。
“我帮你。”
“谢谢娘……”李菁高兴哭起来。
母女两人一个悲一个喜，双双哭出身来。
这个晚上，杨斐一夜没睡，饭也没吃，只想着往事前尘心神不宁。
到了早上，天才蒙蒙亮，李伯福早去了早朝。
程柔慧在院子里梳头发，她这时候也走了来。
程柔慧见着杨斐这模样，担心的皱眉，“杨斐，你坐！”
杨斐揉了揉眼睛，假装笑起来。
“杨斐，昨日的事情不要放心上，老爷那人有口无心，气过了就过了。怎的这样子呢，是不是一晚上没睡好？”
杨斐点点头。
她衣服也没换，只蓬头垢面，一双哭肿的眼睛，惴惴不安的坐在凳子上一角，像个落魄的夫人。
半晌，杨斐才低头擦了一下眼角的泪痕，半晌，她才艰难的抬头，委屈的说，“夫人，我……我想跟老爷合离，离开李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