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阳酒会继续,酒香弥漫,花香四溢。
鱼良生说:“这几天你们逛得怎么样?莫高窟看了有什么感想呢,聊聊吧。我以前看过,也没发现有什么意思,主要是破坏太严重,那些个复制展出的经文我也看不懂。只觉塑像形象生动极其少见,彩色壁画艺术造诣我是不懂。”
鱼良生虽嘴上故意说不懂,必定是“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人,敦煌莫高窟是一个强大而复杂的艺术宝库,包容各异,真要用简单话语评价敦煌莫高窟,想来过于皮毛。千百年无数人造就的文化奇迹,蕴含着时间、历史、人数上的跨度,尽管现在已遭大量损坏,金卷也大量流散海外,站到敦煌莫高窟面前,可看、可感、可想的依然让人震撼。
曹斌首先说道:“我很是佩服那些乘愿而来的僧人、工匠,让我们可以欣赏到如此久远的艺术品,只可惜晚清政府无能,造成上万敦煌文书流散海外,很多人把罪过归咎于王道士确实冤枉了他。从另一个角度看是王道士保护了敦煌文书,要不是他发现并卖到国外,十年动.乱期间全都得变成灰烬,现在起码还能在外国博物馆看得到,并得到妥善保管。”
赵月明接着说对莫高窟的理解:“我觉得从最开始的乐尊为度化姜央达娃母亲的怨气而开窟开始,正好遇到北魏、后周的朝廷和统治者都崇尚佛教,王公贵族等有钱人也跟风为求功德而赞助很多,没有这些支持难以在荒漠之地造出如此规模的艺术宝库,从今天看曾经无论是支持赞助的,还是亲自动手施工的人都是功德无量的,他们当初要都把钱财浪费在其他消费上,今天连个影子都看不到。只可惜为什么我们这片土地上的人都非常热衷于毁坏我们自己祖先留下的东西,到今天都还在继续。每一朝都要把前朝宫殿尽毁,能捣毁的都得捣毁重来,下一朝又是如此,代代如此,今天能看到的要么是巨大石头雕塑等无法捣毁的留了下来,要么只能从挖出来的古墓里才能看到真东西。掩埋历史的不只是风沙,更多的是我们人类自己在掩盖祖先的传承,可气、可惜、可叹啊!”
鱼良生说:“这就是人性,谁坐上最高位都希望所有人膜拜他自己一个人,搞偶像崇拜的关键因素就是要先捣毁自己以前的偶像,不然如何能显示自己的光辉伟大呢!这道理就这么简单,大家都明白是这么回事,但谁都不敢当时站出来而已。其实病根就是人这种动物的虚荣心,位置越高的人虚荣心越大,权利越大造成的破坏自然越大。”
瞿鸠溪站起来把冷的菜拿到电磁炉上热一热,边热菜边说道:“我只能可惜和膜拜,你们说的感觉也都有。”
瞿叶馨说:“是啊,只能作如是说吧,但莫高窟比起其它很多风景更有灵气。”
宇文秋问陈楚秋有什么收获没有,必定她学的就是文史哲,陈楚秋说:“三位哥哥的看法很是正确,从哲学观点看,柏拉图把我们的世界分为现象世界与理念世界,而艺术只是现象世界里的影像世界,古希腊的哲学家从某中意义上是看不起艺术家的。柏拉图认为通过影像可以认识实物,但是并不如直接观看实物来得清晰和真实;通过观察可见世界,我们能够认识到可知世界,但是不如直接观看可知世界清晰和真实。简单点说,就是哲学家认为思想高于一切,理念才是将来,可知可感都是虚无,更佛教有些类似,灵魂高于一切,可感世界里的一切都不值得珍惜,唯有灵魂才是永恒不灭,我是极其赞成柏拉图的理念论的。就像他举例说明的洞穴理论,看到的都不是真正的本质,本质在将来,而将来的永恒只有灵魂。让人疑惑的是:可以看到的一切都不是真实,如佛说的虚空,那灵魂又在什么地方永恒呢?刚才鱼哥哥说了各种的寓所,那里或者什么才是这永恒灵魂的寓所呢?这个问题还是请我心中唯一的爱人:亲爱的登珠活佛解释吧。”
登珠有些为难地说:“秋子,我求你以后别叫我活佛,更不提爱人,可以吗?能做到这样,我们的相处就完美些。”
陈楚秋刚要开口,登珠说:“你别反驳说我着相啊!我要完全不着相也不会与你们坐这里了,我的灵魂还没能入住佛祖说的西天,证明我的灵魂还需要休整,我希望你能在我休整灵魂的这个过程中少些打扰。你以前说我们出家人心中有佛,你心中有我,这两者是一样的;我告诉你,不一样,出家人心中有佛的‘佛’是个代名词,就像你赞成的柏拉图理论,‘佛’是出家修行人心中的理念。你心中有我,‘我’是血肉之躯,会受到你的打扰,我希望我们能减少或没有打扰。”
陈楚秋卑微而感伤地说:“好,你说的我都听从,我以后把爱着的这个‘你’变成修行人心中的理念。你的灵魂转世而来,在离开上一个身体又还没有住进现在的身体这期间灵魂的寓所在哪里?你现在给我们说说灵魂的寓所吧。”
登珠这才轻松地说:“绒嘎巴上师告诉我们,万物起源于次序这个主,我们就把她叫着序吧,序是本身存在的能量,序在产生万物时也产生灵魂,灵魂种类繁多又根据完整度相互转换,灵魂在不来也不去时,就是秋子说的那个时候,时间就是灵魂的寓所。不是指某一个时间点,这个时间的寓所是从序的能量为起点而无限延伸,没有尽头的环,灵魂单独存在时就住在这时间环上,单独存在的灵魂可以去到任一时间,领悟任一时间上的世界,当灵魂离开时间环时就没法独立存在,它就住进了寄居体,进住时忘了时间环上的记忆。我们每个人都做过梦吧,梦就是灵魂的回忆和对时间环上记忆的闪现,有的梦在肉体存在当时过去的时间、有的在将来的时间,梦里的场景都是灵魂曾经的经历,也就是无数个时间点上的自己。当我们沉睡时,血肉之躯变得相对稳定而安静,灵魂就获得短暂的回忆,你看到梦里的自己经历就是某个时间上的你。秋子,灵魂的寓所是从序里延伸的时间,希望可以解答你提成的问题。”
陈楚秋听完点点头,又继续问说:“西藏上师包括你,你们知道自己是上一世的谁转到这一世,我们为何就没法知道呢?”
登珠解释说:“按着理论每个人都可以知道自己灵魂在上一次的寄居情况,也就是上一辈子是谁,只需要唤醒灵魂的回忆就可以。但为什么又都不知道呢?主要是灵魂修复的完整度不一样,中原自古修行大德也都知道自己上一世是谁,只是他们不像藏传佛教高僧公布出来。要知道自己是谁转世,得靠对你灵魂了解的上师,帮着你的灵魂回忆过去,我也是靠绒嘎巴上师的帮助。有些灵魂愿力极强的上师,在离世时就会说出下一世寄居体的情况或者线索。只要用心观察偶尔会有察觉,就如你第一次到某个地方却感觉似曾相识,就是你前世到过这个地方;见到某个人似曾相识,那是你的灵魂认识这个灵魂,不知那一世有个交往,但印记很深,只有非常模糊的概念。希望有一天我可以帮秋子的灵魂找回上一世的回忆。”
瞿叶馨说:“秋子如能找回上一世的回忆,或许就知道为什么这一世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哦,不,是爱上一个不能爱的人,世界上英俊男人多得很,偏偏爱上一个意志坚定的和尚,怎一个惨字了得啊!”
陈楚秋高傲地说:“我觉得值得,怎么样啊?难道爱一个人就非要得到他的身体吗?爱又不是肉体产生的,爱是灵魂产生的理念,而且这份爱永远没有背叛,多好啊!”说完偷偷看看登珠,不知道是幸福还是遗憾。
诺兰说:“秋子,你说得对,我支持你。”
瞿叶馨微笑着说:“我还是觉得要得到才好。”
陈楚秋问道:“那你为什么得到了月明哥哥现在又还在闹呢?难道你是肉体决定灵魂吗?真是够分裂的。”
瞿叶馨站起来说:“小丫头片子,勺酒,我要跟你喝一大杯,姐姐我的事你操哪门子心。”陈楚秋勺满两杯酒说:“喝酒就喝酒,但道理还是摆在那里,无处可逃哦。”说完自己把酒先干了,亮亮杯子对着瞿叶馨娇艳一笑。
“真是被你打败了。”瞿叶馨把酒慢慢坐下来干了,突然觉得没什么意思,端着杯茶走着看一盆盆盛开的香菊,女人如花,何人爱惜?
登珠陪着大家高兴一阵后,自己到阳台上的椅子上坐着沐浴阳光,不远处雕甍巍峨的雷音寺在防沙林里灿灿生辉,几个游客抬头望望高大的庙门往里面而去。
鱼良生把一根羊腿骨拿在手里细细啃完,站起来伸伸腰说:“我饱了,你们也不多吃点,哪位仙子去煮一壶咖啡来就好了。”
诺兰刚要站起来,瞿鸠溪站起来说:“我去吧,这鱼大爷自己不动手,享受是最能的,是吧?大爷。”曹斌去帮着瞿鸠溪研磨咖啡豆。
鱼良生乐呵呵地说:“麻烦弟妹了,你去煮了来,有得享受,你说什么我都接受的。”又坐下来与桌上的人喝杯酒,叫上赵月明去旁边抽会儿烟去。
宇文秋问陈楚秋:“你男朋友要再回来找你呢?”
陈楚秋满不在乎地说:“我已经把他从我的生活里完全删除,过去的一切爱念已成云烟消散,我已心中住了别人,再也装不下从前的反复,想想以前没什么可留念的,或许自己也不懂得爱的真谛吧。今天这恬淡自在才是不枉费时光流逝。”看看阳台上的登珠说道:“那天要没去月牙泉遇到你们,现在我又在哪里呢?”
宇文秋小声说:“爱登珠活佛的人可多哦,他的信众对他的爱都不比你浅,登珠也不可能爱你甚过爱他人,他注定是为众生而活,无论你怎样坚持默默爱着他,他也不可能对你有犯戒的专宠,你自己又该如何面对自己的心?你可知道这道理?”
陈楚秋淡淡微笑、淡淡忧伤:“既然那天让我遇见,心就不自觉地归了他,不是其它时间也不是其他人,那就如刚才嫂子说的庄子之言: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他自做他众生的上师,我自爱我心中的登珠;他是皓月,我就做一颗永远陪伴的星星,直到自己燃烧殆尽消失于茫茫宇宙里。”
鱼良生把酒杯在手中慢慢转动,虽然没有醉意,却与大家都陷入陈楚秋言谈中的哀伤里,沉默良久,鱼良生缓缓说道:“曹斌与赵月明二位兄弟的爱其实与秋子差不多,也是一次遇见就纵身跃进情海里,从此万劫不复、永不回头,甚至都宁愿卑微地活着,只要能拥有这爱情。比秋子好在瞿家姐妹并非对扑面而来的爱情不动如山,彼此珍惜遇见而决然的缘分,或许灵魂里已经不知几世见过、欠过、爱过,因果未了,在今世再续前缘,了一段因果。”
赵月明自言自语式地念叨道:“无论怎样结果,人生一世自己觉得值得就好,为爱而卑微总比为虚荣而轻贱高尚多了,我这辈子是不可能伟大的,但能遇见叶馨、遇见你们,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伟大了。”
赵月明话刚说完,曹斌走过来拿了杯酒与赵月明碰一下说道:“兄弟你说得太好了,我心也是如此想,为你说出我们爱的伟大而干杯。”曹斌语调有些高扬,一时尽然干杯,长叹一声!
陈楚秋笑中带泪,娇羞笑到:“就想高高兴兴地与你们喝一回,没曾想让重阳节如此哀伤,就怪鱼大哥没开好头,写得那样的诗,比如你们看最后两句:‘。
流霞幽怨送楚雁,
秋怜贪杯卧重阳。’,叫我们不喝醉都不行。”
诺兰轻叹,拿起酒杯对陈楚秋说:“秋子,我陪你喝一杯”,说完一饮而尽后又接着说道:“如不曾遇见,你的心可能依旧在情海里独自流浪,也是孤独、也是哀伤;如今遇见了,却不是平常好儿郎,近在咫尺不能同床共枕,爱在心里也只能默默承受,不能独自纵情拥有,守候的心与流浪的心其实一样,还是孤独、还是哀伤。为一眼的缘分还一世的债,真是注定的苦啊!”
诺兰不知是感叹人生,或是像在说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