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场上方的灯管裸露着,可能由于时间太久了,寿命快要到了尽头,时不时地就闪了几下。
窦东义站在糕点区的角落里,身上的衣服皱皱巴巴,看起来很久有没打理过,于之前那个西装革履意气风发的窦经理简直天差地别。
为了给女儿治病,窦东义几乎花光了身上所有的钱,甚至把以前那些为了装门面而买的昂贵西服也转卖了,然而这些钱太少了,源源不断女儿化疗和放疗的费用,离开公司的这一个星期,窦东义费尽心思想要找工作。
可是,竟没有一个公司敢要他。
窦东义死死地盯着那些在挑选精致蛋糕的白领们,他多希望自己的女儿也有这么一天,和普通的女孩一样,上班下班,偶尔买一些甜食,平凡又开心的一天。
窦东义的注意力全都在蛋糕上,自然没有发觉到一旁的货架附近,有个人正盯着自己,一双机灵的眼睛咕噜噜乱转,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窦经理?”一声窦经理把窦东义的魂都快震飞了,他抖了一下,回头看到一张精致的脸颊。
“你是财务部的李……李芸?”窦东义思考了一会,才想起这个微笑起来脸上有两个小虎牙的女生是谁。
“天呐,我刚刚都没有认出你来,你现在怎么样,该不会……”李芸脸上露出难过的神情,她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下去。
“丢了工作还能怎么样?”窦东义自嘲地一笑,从李芸的口气里他听得出担心,但是作为男人真的不想多说什么。
“是没有人录用你吗?”李芸一脸关切地看着窦东义,任谁也看不出她是真心还是假装的。
窦东义长叹了一声,算是默认了李芸的说法。
“我就知道会这样,早就跟......”说了一半,李芸突然停了下来,似乎想起了什么,脸上堆起尴尬的笑容,“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你等等……”窦东义一下子拉住李芸的手臂,两个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你到底知道什么,放心,我不会出卖你的。”
“这……”李芸下意识避开了窦东义的眼睛,她脸上都出为难的神色,过了很久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才看向窦东义,“窦哥,我是看你日子这么难过才说的,你一定要给我保密。”
“一定,只要你没有骗我。”窦东义松开抓住李芸的手,眼里的怒火几乎喷出来。
“是我们经理,她让一些人放话出去,说你是因为贪污公款才被辞退的。”李芸小声嘟囔着,说完她猛地抬起头,“我劝过杜经理,她……你可千万别说是我说的啊。”
“杜雨应!”窦东义紧攥着拳头,指甲深陷在肉里,因为气愤他的牙要的咯吱作响,五官都扭曲起来。
窦东义只顾着气愤,却根本没有看到身边的李芸悄悄露出了不怀好意地笑容。
夜总是那么快,一转眼天有一天,那之后已经过去了一个月。
“嗡~嗡~嗡……”手机震了起来,杜雨应猛然从文件中抬起头,竟然已经下午五点了,手里的很多东西都还没有处理完,真是让人头大,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周的工作好像特别多,飞快地记下刚刚算好的数据记录下来,杜雨应才将手机上的闹铃关上。
“行了,今天都累了一天了,也没有什么急的数据要出,都先下班吧。”杜雨应看了一眼那个悄悄瞄自己的小丫头,不由笑了一下。
“噢,下班了!”尚新灵欢快地跳了起来,冲到杜雨应面前,“雨姐万岁,我还以今天要加班了呢。”
“你们两个还真是绝配。”李芸提着自己香奈儿的小包包,走到杜雨应身边,跳了跳眉,裂开嘴笑了起来,露出她标志性的小虎牙,她看起来今天的心情不错。
“什么嘛?”尚新灵被李芸弄得一头雾水,她不知道昨天杜雨应和李芸吵了一架,自然觉得莫名其妙和委屈。
“静静,明天见。”杜雨应瞥见想要默不作声离开办公室的孔淑静,对着她笑了笑,孔淑静乖巧地点点头,涩涩地笑了起来。
“雨姐,你不走吗?”收拾好东西的尚新灵,背着自己的双肩包,看着一动不动的杜雨应忍不住发问。
“这个表差不多可以出了,我晚会走。”杜雨应头也没有抬,继续算着手中的数据,隐约她听见尚新灵回了一声哦,便没有在意,继续着手里的工作。
将最后的数据记录保存下来,杜雨应松了口气,看了一眼时间,已经七点多了,这时候应该也不怎么堵车了。
整个大厦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只剩下尽职的保安还守在门口,杜雨应跟保安打了个招呼,走出了大厦。
走了没几步,一个黑影忽然冲了上来,他手里拿了一杯豆浆,直接冲着杜雨应的脸就浇了过去,一大杯豆浆就这样好不客气地冲向杜雨应,杜雨应下意识低头去躲,可惜还是没有躲过去,她的头上全是豆浆,豆浆黏在杜雨应的头发上,头发上全是白乎乎的渣渣,而其余的液体顺着她成缕的头发滴的她衣服和脸上全都是,脸上身上一阵火辣辣的疼。
其实杜雨应应该庆幸,庆幸她今天加班了,如果不是这样,那么泼在她脸上的可不是一杯温热的豆浆,而是一杯足可以让她住医院的热豆浆。
杜雨应被这一杯豆浆给拍蒙了,那一刻她的世界仿佛在慢放一般,直到门口保安冲过来,一个人按住了破豆浆的那位。
“没事吧,美女。”说话是个年轻小伙子,看起来也就十七八岁,可能不愿上学就早早出来打工了吧,年轻的保安一边说着,一边从自己兜里翻出来一包纸巾,递给杜雨应。
杜雨应看着被按倒那位,不是别人,正是前不久被开除的窦东义,她的脑子里嗡嗡作响,她不明白,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偏偏是自己,为什么不去报复伏宣毅,为什么要报复自己,明明开除他的是伏宣毅不是自己。
“美女,你没事吧?”看到杜雨应还在发呆,年轻的保安关切的问道。
“哦,谢谢,谢谢。”杜雨应回过神来,接过年轻保安手里的纸,连连说了几声感谢,将脸上和身上的豆浆大致擦了擦,她深呼吸了几次,让自己镇定下来,走到另一个大约三四十年纪的保安面前。
“姑娘,要不要帮你报警啊?”年长的保安,看到杜雨应走了过来,连忙露出憨厚的笑容。
杜雨应看着被按住的窦东义,那看向自己如同饿狼一样的眼神,让她下意识哆嗦了一下,只是看到身边的两个保安,杜雨应心里渐渐安静下来,她要弄清楚原因,不能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就挨了一顿泼。
想到窦东义家的女儿,那个小时候自己还抱过几次的孩子,杜雨应实在狠不下心去报警,还是算了吧。
杜雨应在心里劝了劝自己,哪怕窦东义不领自己的情,也就当自己是善良喂了狗吧。
“不用,也不是什么大事,真是谢谢您了。”杜雨应笑了笑,走到保安身边,“大哥,松开他吧。”
年长的保安无奈的看了杜雨应一眼,又狠狠别了一下窦东义的手臂:“别欺负一个小姑娘,有什么话说什么话,我可是盯着你呢!”
年长的保安松开窦东义,向自己岗位走去,杜雨应又连忙说了几声谢谢。
“切,装什么善良啊。”窦东义揉着自己被扭疼的手,一脸鄙夷的看着杜雨应。
看着窦东义愤恨的神情,杜雨应反而冷静下来了:“我只是按照老板的吩咐做事情,你报复错人了,你是因为自己而失去职位的,不是因为我。”
窦东义愣了一下,脸上的神情由愤怒转向呆滞,脸色也渐渐变得发白,他低下头,咬着唇不说一句话。
杜雨应大致猜得出窦东义已经意识自己犯了傻,都过去这么多天了,窦东义才忽然上门想要报复自己,是遇到了什么难题还是受了什么挑拨呢?
“义哥,我们认识这么久了,你……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处?”杜雨应试探的问了几句,窦东义的脸色更加不好看了,她看到窦东义咽了咽唾沫,却始终没有说出一句话。
“是因为工作吗?”杜雨应猜想,十分需要钱的窦东义一定急着找工作,要说他有什么最记恨自己的事情,定然就是工作了。
窦东义看了杜雨应一眼,冷笑了一下:“你装什么糊涂,有人都告诉我了,你把我挪用公司公款的事情宣扬出去了,谁还敢用我。我是不该报复你,但是我也不后悔。”
这话里拐了一百八十个弯,到最后原来是有的人故意搞的鬼,想到今天李芸下班时高兴地样子,杜雨应心里已经明白了大半。
杜雨应觉得气氛可又觉得无奈,五年的共事竟然就这么被一个新人三言两语挑拨了,人啊,还真是有意思。
想到窦东义那天的神情,杜雨应觉得事情并不像伏宣毅表面上说的那般,窦东义离职还有其他的原因。
会不会跟九峰集团有关呢,毕竟窦东义的很多业务都涉及到了九峰集团。
窦东义急着找工作,顾辰明想要知道九峰集团的事情,如果……
“我有个朋友,他那里可能招人,至于你说的我宣扬你的失职的事情,这个我真不知情,你可以去问问公司其他的同事。”杜雨应从自己包里拿出纸笔,将顾辰明的手机号写下,递给窦东义。
窦东义一脸疑惑看着杜雨应,望着那一脸豆浆却依旧坦然的女孩,他愣住了,是啊,他一直以来认识的杜雨应都是个大度有分寸的女孩子,又怎么可能做出这种落井下石的事情呢。窦东义暗暗咬牙,他不愿意将自己心里的想法表露出来,只是猛地拽走了杜雨应手里的名片。杜雨应看着窦东义转身飞快离去的身影,暗暗叹了口气,他还是拿了过来,想来在尊严和生存下去,他选择了后者。
回到车上,杜雨应才发现自己身上已经烫红了,她摸了摸有些疼的脸颊和脖子,无奈的叹了口气。
自从碰了那些帐,就没有发生过好事。
车上的座椅幸好是真皮的,沾上的污渍擦擦就好,只是自己身上,真是一言难尽。唯一值得高兴的就是,从地下车库回家的中途,一个人都没有遇到,好在小区里那些长舌的阿姨们一个都没有看到自己,不然第二天又不知道开始传什么样的小道消息了。
看到杜雨应的第一眼,顾辰明的脸色就变青,杜雨应也没有理他,回屋拿了衣服又直奔了卫生间,顾辰明便围着围裙,抱着双拳守在洗刷间对着的餐厅里等杜雨应。
此刻的顾辰明像是随时会冲出去捕猎的孤狼,他靠在墙上,脸上带着仍未消去的怒气,过了一会,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便走向了厨房。
杜雨应从卫生间出来,左看看右看看,却发现外面根本没有人,看顾辰明刚才的表情,还以为不问出自己誓不罢休呢,看来是自己想的多了。
切,周冉还说顾辰明喜欢自己,看这个样子,根本不可能。
杜雨应松了口气,却又有种失落的感觉。从洗刷台下的抽屉里拿出吹风机,杜雨应吹着头发,看着镜子中那张有些发红的脸颊和脖子,虽然退了很多,但是在杜雨应那白皙的脸上还是十分的扎眼。
希望明天早晨起来就消了,将头发吹了半干,杜雨应才想来顾辰明这个人,她探头看了厨房一眼,发现顾辰明在做饭,天已经热了起来,在厨房里做饭绝对不是一件好差事。
“过来,帮我剥蒜。”顾辰明看到趴在门框子上的杜雨应,热气蒸的他满头是汗,汗珠不停地往下滚。
杜雨应递给顾辰明一张纸,拿起蒜剥了起来,她想着白天自己一时冲动给了窦东义顾辰明的电话,她总要先给顾辰明说声,免得到时候窦东义再冲过来向自己泼东西。
“辰明,你们公司还要人吗?”杜雨应试探了问了一句,想了想她又补充了一句,“就是,销售方面的。”
顾辰明炒菜的动作停了一下:“怎么,你要来我们公司啊?”
杜雨应疑惑的看了顾辰明一眼,不明天为什么这么说:“怎么可能是我,我这性格干不来销售这种工作,你又不是不知道,是我一个朋友。”
“朋友,叫什么名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