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广市，郑芝苓望着桌前已经准备好的0119号故障报告陷入了沉思。
这几日，由于郑芝苓心里清楚0119号故障发生的原因，所以并没有按照林朝行所言去仔细复查后台日志，现在看来这是一个很大的失误。如果不是在临走的时候心血来潮回了一趟母校，又正好遇到陆涵雅父母在大门口与保安哭诉理论，可能至今她都还没发现这个bug，这个足以让她、让林朝行满盘皆输的bug。
郑芝苓心中一阵后怕，放下报告，拨打了表弟李晨风的电话。
“晨风，朝行让你处理的事情，处理完了没有？”
“还，还有几个。”李晨风一接电话，听到表姐急切的语气，内心不由自主地泛起一阵忐忑。他打心底里有些畏惧这位表姐，倒不是因为郑芝苓对他不好，而是从小到大这位表姐都比他优秀太多。在他流着鼻涕打游戏的时候，表姐就把竞赛奖杯往家里拿了，这让他爸--也就是郑芝苓的舅舅面上搁不住，每次做错事教训他的时候，都要顺便将郑芝苓夸一顿，久而久之，‘表姐’与挨打在他潜意识里形成非常密切的联系。
“怎么这么慢，还剩几个？”郑芝苓急问道。
“还有九位。”李晨风回道，心里暗暗叫屈。这活是郑芝苓在23号半夜给他派的，到今天26号拢共也就3天的时间，他是一刻也没闲着。可是这三十六人分布在全国各地，他手下一共也就十来个人，这些天加班加点，睡觉吃饭都基本在飞机上。
“陆涵雅有处理吗？”郑芝苓问道。
“杭市那个吗？还没有，正准备去呢。”李晨风回道。
“那你在处理其他人的时候有发现什么奇怪的事情吗？”郑芝苓接着问道。
“奇怪的事？没有啊。”李晨风思索了一会儿回道。他觉得最奇怪的，就是这些人怎么如同集体患上了瞬时自闭，将自己藏到几乎不可能被人找到的角落。但是他不敢问，他知道这一定是芝苓智盔的问题。
借助Whisper的个性化数据分析，李晨风费尽周折定位了大部分人，某些实在难找的，他只能暂时搁置，转而寻找其他目标。连他也找不到的人，其他人发现的可能性更低，故而这部分人的处理稍有延迟，应不至于造成严重影响。
而目前那些被他找到的个体，无一例外地，都以一种十分诡异的方式自杀了。郑芝苓交给他的任务，就是在警方或者其他人找到之前，将这些人的死亡伪装成意外或者是正常自杀，绝对不能让人怀疑到芝苓智盔的头上。
“我的意思是，你在摸排的时候，有没有遇到某些亲属或者是朋友，完全不记得他们的情况？尤其是那些人也用芝苓智盔的。”郑芝苓渐渐对这个表弟失去了耐心，语气开始有些不耐烦。
李晨风心想既然是亲属这么亲近的人，哪可能失踪这么几天就完全把人忘了么，这不是缺心眼吗？他刚想否认，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在武汉追踪一个姓苏的人时候，由于Whisper給的信息不足，他们不得不进行一番走访调查。在询问其一个同学的时候，对方坚称认错人，说根本不认识任何名叫苏某的人，可是根据资料显示，他们明明是一个班的。当时李晨风也急，以为是他们关系不好不想多惹事，就没有细想。
“到底有没有？”郑芝苓又问了一遍。
“好像有。我在武汉的时候可能遇到过一位，只是我们一般都直接用Whisper的信息，跟他们熟人直接接触的少，至于其他的还有没有，我得去问问手下。”李晨风回道，其实他很想说，这事这么紧迫，他就是想留心也没有那个时间。
“你快去查，将所有失忆症状的人记录汇总给我。”郑芝苓吩咐道。这不太对，照陆涵雅父母所述，她本以为所有失踪者亲属都会呈现这种异常，那可是一个巨大的隐患。可李晨风却只遇上了一位，如果不是他消极懈怠压根没好好查的话，那就是陆涵雅父母描述夸张，郑芝苓知道这种年纪的人很难客观精准地描述事实，尤其是在女儿失踪这么大事的情况下。也许陆涵雅父母只问了辅导员或者其他一两个人，得到否定答复后就以为所有人都是如此，如果真是这样，那这算是为数不多的好消息了。
郑芝苓觉得他这个表弟虽然之前有些不靠谱，但七年前出了那事之后已经沉稳许多了，所以后者的可能性更大。而且这种大范围完全遗忘某人的症状在现实中很显目，如果有异常李晨风应该能立马发现才对。
其实等郑芝苓拿到名单，就会发现李晨风和陆涵雅父母都没有撒谎。只是这个失忆症状，在不同失联人中表现得不一样，有少数人会出现陆涵雅这样大范围失忆的情况。这一个异常就如那五个正常人的失联，一样令人捉摸不透。
“要不要先跟姐夫汇报一下？”李晨风问道，这活的工作量很大啊。
“不行，李晨风我告诉你，这件事绝对不能让林朝行知道。”
经过0119号故障，林朝行已经起疑，如果再让他知道这大范围的遗忘症状，尤其是这种在已经回滚版本的情况下，依旧存在的故障。依照林朝行的性子，他肯定会亲自复查Whisper，那到时候，郑芝苓近些年做的那些改动就瞒不住了。
“可是.......”李晨风犹豫道。
“别可是了，你要是想给你爸报仇，就管好你的嘴。”郑芝苓打断道。
“但是，姐夫做的，不也能帮我们报仇吗？”李晨风试探着问道，他隐约知道自己的表姐在做什么，他觉得那种做法太过激进，可是姐夫的方案又被种种阻碍卡住，一时间他不知道该帮谁。
“他要是真的想帮我们报仇，没有进化也能动手，依我看他根本就不在乎我们。晨风，求人不如求己，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
李晨风觉得姐夫不是那样的人，这么多年他是真心对自己表姐好的。郑芝苓入狱近两年，林朝行非但没有离开，反而以她的名字命名了创立的公司，这能没有情份？姐夫肯定有自己的打算，但李晨风还是违心地应了一声，他不想与表姐起冲突。
“好了，你再多加些人手，把失联的人全部处理好，并且把名单整理出来。一天之内，这两件事都必须要完成。”郑芝苓以不容辩驳的口吻说道。
Whisper没有监测出异常，郑芝苓需要人工整理出名单后，再针对性干扰这些人的记忆。依照目前的技术，郑芝苓能做只有干扰。而且，依照郑芝苓在俱乐部成员上秘密测试得到的实验数据分析，这种深度干预手段极可能引发脑损伤和记忆错乱。但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智盔这类非侵入式智能设备本来就难以达成精准记忆控制，况且林朝行在这方面的实验数据很少，他的重心放在了新产品的实验上，基本没考虑过用非侵入式智盔去实行操控。
此时的郑芝苓，隐隐感知到，智盔所展现出的这种高度精确的遗忘效果，以及对特定个体相关物品在视觉、触觉等感官的精准屏蔽，其复杂程度远超一般程序错误所能解释。然而，这一思绪仅在她脑海里短暂掠过，因为她目前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一天之内？”李晨风心里暗暗叫苦，“行吧，我尽量干。”他盘算了一下，决定先将失联者处理了，然后名单能搞多少搞多少吧。
郑芝苓挂断电话后，微微吐了口气。看来情况没有她想得那么糟，这份两天前就准备好的故障报告也不用改了，就按原先措好的说辞汇报，只要林朝行不深究细枝末节，一切应当能够顺利过关。而且，郑芝苓断定，最近林朝行没有时间去深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