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雨站在厨房门口,手中拎着黑色大衣,目光静静落在厨房中央的身影上。
灶火噼啪作响,油烟氤氲之间,一个中年女人正踮着脚,把一锅热腾腾的汤从灶上取下来。她回头看见林小雨回来,笑得眼角都眯了起来:“哟,女儿终于回家啦?今天吃你最爱的红烧排骨,你爸还特意挑了肥瘦相间的。”
林小雨眨了眨眼。
父亲陈明德也正系着围裙,一手握铲,一手翻炒青菜,脸上沾着点面粉,看起来……很像个“正常”的父亲。
而不是一个她曾用十年时间在黑道、商业和舆论场里撕裂寻找的影子人物。
他抬起头,笑得像春风:“回来啦?正好,洗洗手吃饭。”
林小雨没有动。
她的眼神,像一把刀。
“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前两天。”
“不是说在海外闭关?”
“哪有那么多闭关,你爸只是……不想被打扰。”王丽华轻描淡写地说,“你妈也想你了。”
林小雨站在门口,没有脱鞋,也没有走进去。
她缓缓道:“那你们知不知道,昨晚有人打电话说他知道‘她’的事?”
空气猛地一滞。
锅铲落在案板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
王丽华的表情变了,而陈明德的肩膀微微僵硬。
然后,是沉默。
良久。
“你还查这个干什么?”王丽华低声道,“人都没了,你还执著什么?”
“她没死。”林小雨的声音平静,“有人知道她是谁。而那个人,昨晚联系了我。”
她的目光一寸寸扫过两人,“你们猜他告诉我什么?”
王丽华张了张嘴,像是要说什么。
“他说,她是林晚清,是我母亲,但她也是……苏家派来的‘监视者’。”
“砰!”
陈明德的拳头砸在了灶台上,锅里的油星溅了出去。
“谁说的?”他低吼,“谁他妈在背后散布这些烂七八糟的东西?!”
“一个我以为早就死了的人。”林小雨一步步走近,眼里没有一丝温度,“他还说,你死前见的最后一个人是她。”
陈明德整个人仿佛老了几岁,脸上的肌肉微微颤抖,却再没有反驳。
王丽华的眼眶已经红了。
“小雨,妈不是想瞒你……是你爸他不让我们说……”
“你们骗我十年!”林小雨的声音陡然拔高,但随即又恢复了冷静,“你们让我相信母亲是死于车祸,是爱我到最后一秒的温柔女人。结果呢?她活着?而且她曾经……背叛过我父亲?”
“你根本不知道那时候的局势!”陈明德终于吼出声,“你知道苏家当年是什么样的?你知道他们在我身边安插了多少眼线吗?她是我唯一的光……她是为了救我才……”
“那就把她给我。”
林小雨冷冷看着他,“既然她是唯一的光,那你为什么要让我以为她死了?为什么要让我以为,我是个没人爱的‘可怜虫’?!”
厨房里沉默得如同冰川。
王丽华眼泪无声滑落,嘴唇颤抖着:“你爸不是不让你知道……只是时机……太复杂……”
“现在是了。”林小雨轻轻吐出一口气,“我说过了,我要的,是真相。你们欠我的,不止这一条命。”
她转身走到门边,语气低沉:“明天我要带你们一起去趟外婆家。”
王丽华一愣:“外婆?我们好久没回去了。”
“就是今天的事。”林小雨头也不回地说道,“我要问她一个问题——‘她到底是谁’。”
门外风呼呼地吹着,吹得她的黑发在背后飘扬。
她没听见身后父母的回答,她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像钟摆一样规律,却又沉重得快要窒息。
那一夜,她没有再说话,只是一夜未眠。
而第二天一早。
他们一家人——真正意义上第一次一起出门,踏上了回外婆家的路。
车子驶上山道,阳光透过云层洒下。
外婆的家,依旧坐落在半山腰,院里还是那棵老桃树,花影摇曳,仿佛十年前的午后从未过去。
林小雨下车的时候,看见外婆已经拄着拐杖站在院门口。
她笑了,眼里带着泪:“小雨来啦。”
“外婆。”林小雨走上前,扶着她的手,“有些事,我必须问你。”
外婆点了点头,仿佛早就知道这一天会来。
一家人进了屋。
屋内的桌上,还摆着一张旧相片。
照片上,一个小女孩坐在一个女子怀里,女子笑得灿烂,怀里的人却皱着眉。
林小雨望着照片,低声说:“我小时候就喜欢问,我母亲是不是很漂亮。你每次都说,她是个温柔的人。现在我想知道——她是谁?”
屋内安静得能听见窗外的鸟鸣。
外婆的手轻轻落在相片上。
她的声音颤抖又平静:
“她叫林晚清。是你妈……也是苏家派来的人。她是为了保护你爸,才进了我们家。”
林小雨咬住嘴唇,手指缓缓攥紧:“那她是自愿离开的,还是……被迫死的?”
外婆没立刻回答。
她望着窗外,像是在回忆那个风雪交加的夜晚。
许久,她终于开口:
“她是自己走的。临走前,只说了一句话。”
林小雨的心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外婆望着她,声音轻得像风:“她说——让小雨忘记我,好好活下去。”
屋外,风轻轻拂过那棵老桃树,花瓣纷纷扬扬地落下来。
像是母亲,悄悄离开了她人生最后的舞台。
而林小雨静静地站在窗前,眼里有光,有火,有十年来的积压和愤怒,还有——她终于知道的真相。
她轻轻开口:“妈……我不可能忘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