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千秋一眼就看出了李富春的顾虑,“发生意外本来就是说不准的事。”
他觉得本来在冰面上采冰,什么意外都有可能发生,这个运冰车好几个大采冰场都在用。
李富春伸手抚摸着眼前这个沉默的大型机器,不得不承认,它确实可以很大提高出冰的效率。
但是他从内心里还是有些抵触这样的大机器,冻结出来的冰层看似结实,实际上情况远比想象中要复杂的多。
李富春在仓库里面看一大圈,除了电锯和冰镩子让他眼前一亮之外,其他的大型机械都有点差强人意。
几句话告别吴千秋,李富春回到家中换好一身衣服以后,将湿漉漉的棉衣挂在屋里,随后背起那个大包朝着镇上去了。
李富春之前去城里找过几次宁大通,所以对几个大采冰场还是有所耳闻。
霜雪掩埋住的山路异常难走,李富春就这样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了镇上。
他背着军绿大包走在镇上的街道,天空辽阔阴沉,丝丝细雨裹挟着雪粒从头上飘下。
李富春面对来来往往的人流,显得很是局促不安。
一个身板宽阔的男人在不远处一眼盯住李富春,几步就走过来,拽住后者。
“哎呦喂!大哥,去哪啊?”
李富春警惕地捂住身侧的大包,向后退了几步。
“大哥,我是蹬三轮的,你这要是去哪不是也方便?”那个男人似乎并不死心,拽住李富春接着说道。
“我不坐车,走着能行。”
那男人撇撇嘴,“大哥啊,你要去哪?”
李富春看着他,总觉得眼前这个人没那么老实,眼神贼溜溜的,于是半天才挤出三个字,“汽车站。”
男人二话不说拉着李富春就往旁边的路上走,“走吧大哥,我送你过去,便宜的很!”
可李富春常年在冰面采冰,浑身腱子肉,黝黑的皮肤上面隆起几根青筋,就如同一个黑铁塔般屹立在那。
那人使出浑身解数,都无法撼动黑铁塔分毫。
“呸!”
“真他娘的倔驴。”
蹬三轮的男子悻悻而归,骂骂咧咧的,看上去对李富春的举动颇为不满。
而李富春并没有理会他,凭借着几年前对镇上的记忆,朝着汽车站走去。
镇上的汽车站,是周边几个村子唯一进城的途径。
说是汽车站,其实不过就是四、五辆停放在一个大广场上的小客车。
李富春走起来有些蹑手蹑脚的,他总觉得在这里没有村子里自在。
他尽量避开其他人的目光,迈着轻快的脚步在人流之间穿行而过。
一个立在路边的牌子上歪歪扭扭写着:汽车站。
在歪扭的文字上方,也不知道是谁用白色油漆涂抹出来的一个汽车模样。
铁牌子已经生锈,灰褐色的锈斑布满其上。
看见这个牌子,李富春悬着的心这才稍稍落下,继续向前没走几步就看到了一个小屋。
小屋里面坐着一个衣着鲜艳的女人,透过窗户可以看见她正在无聊磕着瓜子。
李富春小心翼翼走上前,伸手轻轻敲了敲紧闭的窗户。
那女人正磕着瓜子乐呵呵地看着什么书,听见动静,不耐烦地抬头看去。
一个背着军绿大包,身上穿着灰棉袄的黝黑男人闯进她的视线。
女人拉动窗户,闪出一点儿缝。
“干啥啊?”
“那个……买汽车票。”
“没了!没了!赶紧走!”
咣当!
窗户被女人猛地关上,她仍旧继续低头磕着瓜子。
李富春向后退几步,看到小屋后面的广场里,还停放着两辆客车。
要是今天走不成,那就要在镇上住一晚。
眼见着天色渐黑,他心下一横。
又敲了几下玻璃。
女人听见动静,有些恼火,一把拽开窗户,“不是!我说你这个人有完没完?听不懂话吗!”
“我看……那里面不是还有车吗?”李富春指着那边的广场上说道。
“嘿,你是成心跟我过不去是吧!”
“你得卖我票。”李富春黝黑脸庞憋的通红,有些木讷的重复这句话。
那女人似乎从来没见过这样奇怪的人,“行行行!”
咔嚓。
女人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上面印的全是车票,随手从上面撕下一条,递出去。
镇上的汽车站就只有一个终点站,那就是城里。
“多少钱?”李富春接过车票,仍然杵着。
“五毛!”
啥?这么贵。
李富春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么多年没坐车去城里,这汽车票都涨到五毛了!
他拉开军绿大包的拉链,从里面掏出块裹布,小心翼翼的打开,拿起一枚锃亮的一元硬币,从窗户缝里递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