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yan，我们刚刚看完了其他三位主创的设计。我对Shen的‘万花筒’概念尤其喜欢，湖面如镜，繁花盛开，非常迷人。如果你没有更能说服我的设计，我就要宣布Shen是项目负责人了。”
内部PK日，Algernon评选主创设计师的作品，Lucus的虽然很有味道，但沈涵的方案一出，Algernon的眼光就完全被吸引过去。
简立言当着在场的同事，展开了她的图纸。
一分钟、两分钟……十分钟过去，众人沉默。
Lucus投来疑惑的目光，连科茨都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简立言清了清嗓：“是的，我又做了一个纯自然的设计，甚至比以前有过之而不及，这次完全是任其生长。”
简立言想起赫晞那晚信誓旦旦的话，粲然一笑，“我的设计里面蕴含了一个‘空’字。”
众人哗然。
“空？”
“是的。在我看来，今天的很多设计都太满了，恨不得告诉所有人‘你看，我给你做了一个怎样的设计’。人很多时候，反而被所谓的设计束缚了。可是锦绣公园它最终是要服务周围的居民，它需要和周围的人一起成长……”
“立言，你得学会讲故事。”
简立言想起赫晞当时的话，滔滔不绝地讲着“空与生长”的概念。
这是她和赫晞共同讨论出来的。
她之前无意中听赫晞提过，他中学也是在英国念的。
简立言不得不感叹，他讲中文故事的能力，比她厉害多了，完全超出了她的想象。
而她的这个概念，也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太新颖，也大胆了！
简立言话一说完，Lucus第一个朝简立言举手示意：“项目负责人，我可以申请加入锦绣公园项目吗？”
除了沈涵，所有人都笑起来。
Algernon一锤定音：“恭喜LiyanJian成为锦绣公园项目负责人。你可以任意挑选组员。”
不到十分钟的时间，简立言就选好了项目组成员，当然是以A组成员为主体，之前拒绝参加PK的梁攀才，这次欣然选择加入。
考虑到锦绣公园有多处重要节点需要设计，简立言还接纳了Lucus。
在她的意料之中，沈涵拒绝加入。
简立言摊摊手，无奈一笑。
[赫晞：简工，芙蓉山森林木屋的施工图，我们也提交了。@简立言]
简立言果断拿起手机一看：[福星申请加入锦绣公园~]
简立言给他发了一个“勾手”的表情。
至于某人要理解成另外一层意思，可怪不得她。
“万和中心”二十层，一如既往地灯火通明。
“锦绣公园”项目组开始了他们的征程。
看现场、头脑风暴、画图、建模……
简立言统领全局，梁攀才、Lucus负责两块重要区域，加上科茨的全力协调，其他人也配合良好，设计流程通畅又高效。
不知不觉，半个月的时间匆匆而过。
一眨眼，就到了圣诞节。
圣诞节，对于他们这种外企，是很隆重的节日。
公司里到处洋溢着节日的氛围，有些刚入职的同事甚至互相交换礼物。
恰好，今年的圣诞节在周六。破天荒的，公司里几乎所有人，周五准点下了班。
除了简立言。
她答应了陪赫晞过平安夜，结果要出门前，芙蓉山的甲方发来了一个修改意见。
她只好给赫晞发了个信息，让他一个人先去定好的餐厅，自己留下来改图。
赫晞回了一个“好”。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简立言盯着电脑，漂亮的手在键盘和鼠标上左右起舞。
“立言，还有多久？”赫晞的声音突然在她身后响起。
简立言豁然抬头：“你不是在餐厅了吗？”
赫晞什么话也没说，伸出左手，露出腕表，放在了简立言眼底。
竟然快十点了！
“对不起，对不起！”
“没事。只可惜好不容易订到的餐厅，这次泡汤了。你是不是又没吃晚餐？”
“我现在定——”
“又是那家私房菜馆的菜？”
这家菜馆是乔彦霖找到的，离公司不远，需要提前一天预约。
由于味道很不错，价格也公道，简立言最近的晚餐都是定的这家。
但人家老板也去过节了，所以今天不提供。
简立言拿起手机那一刻才想起来，难得尴尬地笑了笑：“我另外点一家？”
赫晞低下头不说话。
救命！
赫晞怎么可以委屈得像一只没人要的小狗……
简立言瞬间心软：“我们出去吃。”
赫晞深深叹了一口气：“饭店都关门了。”
你为什么不打包？不就是为了——
简立言傲娇地撇了撇嘴：“去我家吃火锅？”
赫晞如果有尾巴，已经摇起来了。
简立言关上电脑，拎着赫晞回了自己家。
租住的房子没有地暖，简立言裹着一件羊绒披风，站在远处看赫晞忙上忙下。
赫晞一点没有在别人家的矜持，又是弄锅底，又是对送过来的菜挑挑拣拣，甚至热了两瓶啤酒。
火锅的香味充斥了房间，从没有开火的出租屋有了烟火的气息。
“立言，快来吃。”
火锅蒸腾的雾气里，是赫晞好看到极致的轮廓。
简立言随手把披风搭在一边，竟不觉得冷。
“赫晞，节日快乐。”
“立言，节日快乐。”
错过了豪华餐厅的精致大餐，出租屋里一顿普通的火锅，也是另一种满足。
锦城的天气很应景，竟然飘起了零星的雪。
“今年锦城的气候真反常，以往很少下雪的，今年已经下了两场了。”
赫晞知道简立言要说什么，拍了拍她的手，无声地安慰她。
简立言抹了抹眼角：“我可是为了你才点的鸳鸯锅。这是我们锦城人对你们外地人最大的尊重了。”
涮着菜的赫晞笑了笑：“你怎么这么肯定我是外地人呢？”
简立言喝了一口热啤酒，满足地眯了眯眼睛：“你都不能吃辣……”
“谁告诉你锦城人一定要吃辣。”
简立言愣住了：“难道你真的是？”
“货真价实的锦城人。只不过我四岁就去了英国，在那里生活了二十年，今年才回国。”
赫晞嘴角弯弯、目光灼灼，“立言，我终于回来了，以后就在锦城定居了。”
我们以后可以长长久久地生活在一起了。
后面这句话赫晞没有说出来，因为他发现简立言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立言？”
……不，你起码在四年前回来过。
简立言想到赫晞的欺骗，刚刚的好心情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没事，吃火锅吧。”
简立言夹起碗里的菜，看也没看就放进嘴里，结果不小心呛到了，咳得眼泪都出来了。
赫晞赶紧给她递水：“这么辣的毛肚，怎么吃这么急？”
简立言摆摆手：“没事。”
不料赫晞却执意寻根问底：“你是不是有话想问我？”
简立言咬咬牙：“赫晞，你——”
……你有没有事瞒着我？
简立言是个藏不住话的人，赫晞欺骗她这件事如鲠在喉，她一直想问清楚。
可是真要问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竟然有点害怕。
她闷了一口酒，选了个折中的方式：“你这么多年除了做‘山水清音’，一次都没有回来过吗？”
她心里默默地想，如果他这次再骗我，那我……
“不，我每年都会回来。”
“每年？回来做什么呢？你的家人应该都在英国吧。”
“不，他们都在锦城。”
简立言愣住了。
她和赫晞认识这么久，却从来没听他提起过家人。
“今天这么好的日子，本来不想告诉你。”
赫晞给自己倒满了酒，一饮而尽，苦笑一声，“我每年都要回来给外公和父母扫墓。”
火锅的热气缭绕，赫晞在一片茫茫雾气中，像一个虚幻的影。
窗外的雪越来越大，简立言却打开了阳台的门，看着外面的热闹发呆。
赫晞走出来给她披上了羊绒披肩：“都过去了。”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点淡淡的伤感。
简立言转身环抱住他，声音里有哭腔：“我就是很难过。”
她刚刚听了一个悲惨的故事，赫晞是怎么用那样平稳的语调说出来的呢——
“我妈妈很小的时候，外婆就去世了，外公就把她送到了英国。她三十岁那年回锦城的时候，和我爸爸一见钟情，后来就有了我。我四岁的时候，外公去世了，父母想让我接受所谓的精英教育，把我也送去了英国念书。结果我十四岁那年暑假回国，爸爸说我是少年了，要好好给我过一个生日，可是他们却出车祸去世了，就在我生日的前一天。”
简立言生长在一个幸福的家庭，外公正常因病去世已经让她痛不欲生。
她难以想象，十四岁的赫晞，是怎样接受父母在顷刻间离他而去。
别人一家欢聚一堂的时候，他在做什么？
他是否也在夜深人静的夜晚，痛哭到天明？
这十年，他到底是怎么过的？
简立言不敢深想，每想一点，她就痛苦不堪。
她埋在赫晞怀里，决定把四年前相遇这件事，彻底藏进心底。
“赫晞……”
“嗯？”
“还有三个星期，锦绣公园就汇报了。无论结局如何，都会闲一阵子。到时候我休几天假，我们出去玩一趟吧。”
赫晞紧了紧怀中的人：“……好。”
他们之间，确实应该更进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