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公司有八个主创，但真正能和你们PK的，就是B组的Lucus和C组的Gary，我们组拿下项目几率是很大的。”
科茨一回来，就把他们三个主创叫到了办公室。
梁攀才年纪大了，积极进取的心思也淡了，他直接拒绝：“我手上的项目正好在关键节点，让我短时间内出一套方案，我肯定做不到。这次内部PK，我就不参与了。”
科茨一点没生气，笑呵呵地表示理解。
他把目光转向沈涵，沈涵当场表示一定为A组争得荣誉和年终分红，科茨非常满意：“我们组有Shen和Liyan这道双保险，肯定没问题！Liyan，你说是不是？”
“科茨，我也决定退出PK。”
简立言话一出口，在场三人都惊住了。
“Liyan，请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
“我上周耽搁了一周时间，芙蓉山规划还有很多图纸要画，我忙不过来。”
科茨朝沈涵、梁攀才点头示意，两个人都起身告辞了。
“Liyan，你刚才说的不是真话。这样的项目，你怎么会错过。”
“我不喜欢内部PK，这是对设计师的极大浪费。”
“我理解我理解。但是Liyan，这么大的项目，公司选定谁做项目负责人，PK是最公平的，不是吗？”
“我明白。所以——”
“Liyan，你先不要那么早下结论，再考虑考虑。半个月不见，你变了很多，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我相信你会调整好。这是任何一个设计师都无法拒绝的项目，我期待你的绽放。”
“……谢谢。”
简立言一离开科茨的办公室，就组织芙蓉山项目组的人开会，把科茨的话抛到了脑后。
她不在的一周，图纸进度确实受了影响。
简立言重新分配了工作，把最难最复杂的全留给了自己。
众人之前对她的不满才稍微缓解了。
“怎么还没吃？我去热一下。”
赫晞陪简立言回到工位，看到桌上的纸袋，摸了摸，拿起东西自顾自走了。
简立言看着周围的目光和起哄声，不想引起什么讨论，决定息事宁人：“我请大家喝奶茶。”
没想到赫晞热食物回来的时候，热情地掏出手机，大手一挥：“大家想吃什么？随便点。”
简立言：……
“哇哦~”
起哄声越来越大，简立言懒得再管，瞪了赫晞一眼，坐下画图。
赫晞看了眼简立言桌上原封不动的食物，可怜巴巴给她发微信：[生我气了？]
[不喜欢被当猴看。]
[对不起，那你把早餐吃了，好不好？我保证以后不会这样了。]
简立言的肚子应景地叫了两声，她看了眼冒着热气的早餐，回了个“OK”。
赫晞一直在他们办公区域晃荡，直到看着简立言吃完东西才离开。
赫晞果真信守承诺，没有再大张旗鼓地追求她。
……他改为了私下。
比如每天在简立言出门前，主动敲门把早餐递给她；比如每天晚上等简立言一到家，就给她送切好的水果。
他每次都有借口，简立言根本没法拒绝。
算了……
简立言用一周疯狂的加班，总算赶上了项目进度。
周六傍晚的办公室，空无一人。
明天终于能好好休息，她可以回家陪外婆了。
芙蓉山下周就可以进入施工图阶段，不需要她费太多心了。说不定能正常下班，可以回家吃饭。
她把图纸上传到芙蓉山内部文件，关上电脑那一刻，才发现自己脖子酸得没法抬头。
“怎么了？脖子不舒服？”
赫晞出现的时候，简立言见怪不怪，她刚刚在公司群里见到他一直在线。
“嗯。”
“我给你按按？”
简立言有点惊讶：“你还会这个？”
“试试？”
赫晞的笑容太明亮，简立言没拒绝。
他的手触摸上来的时候，简立言明显打了个颤。
“对不起，我应该把手捂得再热一点。”
“没事。”
已经很暖和了……
“啊！”
“对不起对不起！是不是我太用力了？”
简立言痛得龇牙咧嘴，她摸了摸脖子，“咦”了一声：“好像舒服了很多……”
“真的？”
“嗯！”
“再按一会儿？”
“好。”
拜赫晞高超手法所赐，简立言终于能挺胸抬头了。
“谢谢。”
“晚上一起吃饭？”
“我要去外婆家。”
“我正好也要去那边，一起？”
简立言看着赫晞期待的目光，点了点头。
“我先回趟工位拿包，你在楼下等我？”
“我和你一起去。”
“……好。”
简立言跟着赫晞从二十层走到十九层，又跟着他走到工位。
赫晞拿起桌上的背包，笑了笑：“我去趟卫生间，要不你先下去？”
“没关系，我就在这儿等。”
“……好。”
赫晞很快就回来了，陪着简立言走到电梯间。
赫晞按了电梯，在等待的过程中，简立言突然往楼梯间走，赫晞急忙叫住她：“怎么了？”
“电梯里闷，走楼梯可以吗？”
……她知道了。
“愣着干嘛呀？”简立言已经走到了楼梯口，回头叫他。
赫晞不动声色擦了擦手上的汗，最终什么也没说，跟上了简立言的步伐。
楼梯间空空荡荡，只有他们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往下走。
“立言，你真的退出锦绣公园PK了？”
“嗯。”
“是因为……外公的事吗？”
简立言顿住了脚步。
“不是，我只是不喜欢内耗。”
赫晞仿佛没听见她的解释似的，又追问了一句：“你想多陪陪外婆，是不是？”
“赫晞，不参与PK只不过是没有当项目负责人的资格。这公司任何一个人PK成功，应该都会邀请我加入吧？”简立言居高临下看着赫晞。
“我们去看看现场？”
赫晞站在台阶下，向她伸出了手，温柔又坚定地看着她。
逼仄又幽暗的楼梯间，简立言满脑子都是火场中赫晞逆流而上的身影。
她情不自禁伸出了手，被赫晞牢牢抓住。
楼梯间的影子从一前一后变成了并排而行。
简立言和赫晞坐在出租车上，从锦城一片崭新的南边慢慢进入老旧的东边，最后往东边三环外驶去，越来越空旷。
“这一片还是这么荒凉。小学的时候，爸爸曾带着我走遍锦城。这么多年，竟然没什么变化。”
简立言看着锦城东边四环外的一片荒草地，叹了口气。
“未来不会了。政府已经制定了‘东进’的战略规划，东边四环、五环，都是大力开发的区域。尤其锦城要承接国际赛事，这里的改造速度将会大大提升。”
两人看到几处不相连的湖泊时，下了车。
赫晞指着淤泥充塞的湖泊：“这一块就是首要开发的核心区域，未来这里将会成为新锦城人的安居地。”
简立言看过锦城的规划，南边的产业以高科技研发为主，住宅多是大平层和别墅；东边的产业以中高端制造业为主，住宅多为刚需楼盘，将承载大部分新来的锦城人。
万和集团的“锦绣里”将打响这一炮。
“立言，锦绣公园将会成为锦城东边最引人瞩目的公园，你不希望它在你的手上，成为下一个白鹭公园吗？”
太阳快落山了，赫晞站在芦苇丛生的湖边，回头浅浅一笑。
“白鹭公园是锦城我最喜欢的一个公园，这种开放式的城市公园理念，我非常认可，国内比较欠缺这样的设计。”
简立言想起当时她对赫晞说过的话，怔愣了许久。
“立言，我想没有一个景观设计师，不渴望为家乡的人民做点什么。”
“立言，锦绣公园将会是你在锦城立足的起点。我相信，外公也这么认为。”
简立言怔怔地看着赫晞，原来赫晞什么都知道。
不想参与这种无休止的内耗，确实是她退出项目PK的原因。但还有一个更深层次的原因，是她觉得自己之前工作太忙，忽略了陪伴家人。
她心里有愧。
简立言看了赫晞一会儿，突然走到他旁边，拾起湖边的小石块，眯着眼甩向湖里，一连打了一串水飘。
赫晞看得目瞪口呆。
“这是怎么办到的？”
简立言又挑挑拣拣一块石块扔了进去。
小石块这次飘得更远，一上一下，起着漂亮的漩儿。
“想不想学？”
简立言挑眉一笑，像只骄傲的凤凰。
赫晞明显很好奇，但看了眼天色，又有点纠结。
“不想学就算了。”
“学！学！”
简立言从挑石块开始教赫晞，又给他示范要点。
赫晞果然很聪明，一学就会。
小石块一块一块被扔进湖里，烦恼也随着那些漩儿一点一点远去。
太阳慢慢下坠，湖边的芦苇染上了一层金色，随着初冬的寒风飘飘荡荡。
简立言对着湖面大吼一声，一抒胸中的郁气。
“我以后要是有自己的事务所，一定会摒弃内部PK这种无端内耗的事。”
“简工想开一个什么样的事务所？”赫晞不动声色地靠近了她一点。
“小而精的事务所。可以像PLA这样，有不同的小组，但每个组都有自己的风格，比如有擅长中国古典园林的、有擅长参数化设计的，不会内部竞争。”
“我记下了。”
简立言噗嗤一笑：“你记下干什么呀？难道你还想帮我开事务所？”
赫晞笑了笑，没说话。
“说起中国古典园林，我要是开事务所，一定得把苏半夏请过来，让他负责一个组。”
赫晞的脸瞬间黑如夜空。
简立言哈哈大笑。
屋漏偏逢连夜雨，恰在此时，简立言的手机响起，她看着来电的名字，故意按了公放，苏半夏的声音在空旷的荒野悠然响起：
“亲爱的简工，期待和你在锦绣公园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