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粗犷壮汉这么一问,当即致使气氛陷入微妙状态,空气眨眼凝固,略有些许压抑感,始终萦绕三人心头。
氛围顿含几分剑拔弩张,议事大厅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概因他问出那句话以后,主仆二人便一言不发了。
梵蒂斯笑眯眯,满脸春光,脸颊微泛淡淡红晕,也有点语无伦次,表面看似不清醒,其实头脑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还要清醒得多,只是故意佯装半醉半醒罢了!
对于对方询问的一连串问题,从头到尾均用装傻充愣来回答,故意绕开话题,试图不往它身上沾边。
主仆俩一早便识破他那小伎俩,去糊弄糊弄那些憨厚老实之人,倒还易如反掌,可他俩聪颖过人,与社会上各种形形色色之人打交道,能糊弄他俩的人,还未出生呢!
女子正襟危坐,姿势极为标准,她双眸始终直视前方,结清尾款后,便不曾扭头瞧过粗犷大汉一眼,闻听对方所言,她除了保持冷漠之外,便不再流露任何表情了。
至于她身旁少爷,则一直很有耐心问答,那张俊秀面容始终挂着灿烂微笑,颇为平易近人,仿佛这世上从未有任何人或事,能真正令他感到愤慨不满似的。
厅内三人均默不作声,气氛十分微妙,这种短暂沉默,也仅仅维持了四刹那,便由她家少爷率先打破了。
他脑海里思绪电转,掠过诸多念头,在三人沉默不语期间,一段段话,均从头到尾在他脑子里仔细酝酿了一番,他必须想好委婉说辞,该怎么回答,才不至于伤了彼此和气。
“实不相瞒!”他嘴角略微上扬,勾勒出一抹迷人弧度,经过这短短四刹那,他已然从脑海中筛选出了最完美说辞,他自认为筛选出的这段话,既不会伤了彼此当前关系,又能缓和尴尬气氛。
那便是……打算直言不讳,言语间激烈交锋,你来我往,往往令人出其不意,才能将劣势转变为优势,这也是他一贯以来的行事风格,毕竟太过年轻气盛,尤其在他这个年龄段,特别喜欢争强好胜,处处都要高人一等。
面对眼前这只老狐狸,他也不打算藏着掖着,直接扑入主题,比那些拐弯抹角要爽快得多。
“我的确对它颇感兴趣。”他从小到大见惯了各种大场面,表现得尤为镇定自若,毫不惊慌失措,右手食指轻敲金属桌面,速度不疾不徐,快慢有序,声音听在他耳朵里,感到颇为清脆悦耳动听。
“果然如此!”梵蒂斯那对蓝瞳轻微收缩,心底一下子变得很沉重,这一刻,他脑子里想了很多,“如若这主仆二人来此,是另有目的,那么,极有可能是为了出手抢夺那具半残次品而来。”
“倘若真像我所猜测这般,那这二人一开始直接出手抢夺就可以了,为什么还要大费周章,以假意实验为由做掩盖?”他绞尽脑汁,开始陷入死循环,“而且,实验过程也不像是在故意做戏,单凭那种种神奇异象,就十分令人匪夷所思了。”
“再逼真,也不可能逼真到数回深陷生死一线的地步吧!”他认真思考了会儿,终于将此前所发生之事基本理清,“那么,也就唯有一种解释,方才解释得通了。”
“很显然,我这一猜测并不成立。”他头脑聪慧程度有限,能够猜测到的可能性,也十分有限,可即便如此,也比大多数普通人要聪明许多,不然,又怎能将佣兵团发展壮大至今呢!
“兴许,这主仆二人真是为了做实验而来,也并非动机不纯。”他唯有这么自我安慰,才能让自己宽心不少,“但是,这也仅仅作为一种猜测,真实性有待证实,这主仆俩真实目的,我也毫无头绪。”
“目前为止,唯有两种可能性最大。”他一番思前想后,“第一,如他适才所言,他真是为了打听那具半残次品的出处,第二,很可能想从我手中高价买走。”
“但是,也不排除还有第三种可能性。”他越想越心惊,已然做好最坏打算,“那便是……这主仆二人,想杀人越货。”
“可从从头到尾,依据种种迹象表明,这二人只为了做实验而来。”他脑子糊涂了,“如若真想杀人越货,从一开始直接动手即可,何必再多此一举。”
“难道是在忌惮什么?”他整理好脑中思绪,进行一番冷静分析,“忌惮我赤铁佣兵团的强大手腕?还是在忌惮它?”
“哎!”他暗中重重叹息一声,“想得我脑子都快炸了。”
“总而言之,这两人身份不明,我必须小心提防一二,再随机应变即可。”他人到中年,脑筋明显有所迟钝,也逐渐迈入下坡路,但凡一切有利可图的大生意,他都会牢牢攥住不放手,这次,这二人来历虽然极为可疑,但只要不对自己不利,从今往后,便可以作为长久生意伙伴,只要能令佣兵团繁荣壮大,合作伙伴自然是多多益善最好。
“殷先生,既然您为人这般爽快,那我也跟您交个底吧!”梵蒂斯冷静应付,不让自己暴露丁点慌张心虚,“其实,那具半残次品,是我从某位中间商手里购买得来。”
“既然是中间商,那么,卖家信息是绝对保密的。”他轻呡一小口红酒,试图缓解内心那股紧张感,“您若真想知道它的出处,那恕我无能为力。”
“不是老哥哥我不愿帮您,是确实帮不了。”他假装一脸为难,“还望您多多谅解!”
“那些中间商都是些什么人?”青年男子笑着询问,一点也不着急,“这个您总该知道吧!”
“抱歉!”梵蒂斯摇了摇头,眼神恍恍惚惚,“那些中间商身穿黑袍,包裹得严严实实,连扫描仪器都无计可施,一旦交易完毕,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好像彻底人间蒸发了一般,无论怎么探寻,都探查不到任何蛛丝马迹。”他回忆起那天,便有一股寒意直冲脑门,怎么都不舒坦,“来无影去无踪,简直比牛鬼蛇神还要可怕。”
“一问三不知。”女子暗自冷蔑嗤笑,对方越是胆小如鼠,越是瞧不起。
“这样啊!”他微微皱眉,听其描述当日场景,心里倒不觉得惧怕,反而愈发兴趣盎然,“这世界本就光怪陆离,会碰见一些妖魔鬼怪,倒不觉得有多么稀奇。”
“殷先生,您说什么?”梵蒂斯听见对方低头碎碎念,从只言片语中,隐约能联想到什么,但又琢磨不透,彻底陷入一片死胡同。
“哦!没什么。”他轻甩了甩手,十指相扣,重新平放于桌面上。
“既然卖家身份无从查起,中间商行迹更是来无影去无踪。”他抬手摩挲下巴,这个简单动作,从进入议事大厅至今,已经做了不下二十次了,以往时常如此,早已形成肌肉记忆,这是下意识举动。
“那么……”他低头陷入沉思,瞳孔深处闪烁缕缕睿智光芒,随即转过头去,话锋一转,“如果我想从您手中购买那具半残次品,不知,您愿意给出多大价钱,才可以将它卖给我?”
“我果然猜得没错。”梵蒂斯暗暗冷哼,内心无端冒出些许焦虑来,这种感觉突如其来,给毫无准备的他来了个措手不及,“这小子从一开始,便想打它的主意。”
“它的研究价值极大,说实话,我的第一反应,是一口否决,连想都不带想,直接禁止出售。”梵蒂斯隐隐担忧,“但是,如果一直这么囚禁着,又很怕有朝一日,它会彻底苏醒,进而挣脱束缚,对我赤铁佣兵团上下实施血腥屠戮。”
“毕竟,最怕强力镇定剂会彻底失去药效。”梵蒂斯眉头紧蹙,“届时,必将迎来一场巨大噩梦,我这偌大的赤铁佣兵团,恐怕会彻底荡然无存。”
“可它的研究价值又极大,就这么转卖他人,我又很不舍得。”梵蒂斯顿时犯难,拿不定主意,“若是不卖,每天又将提心吊胆的过活,这也不是个办法。”
“我知道您的难处。”他莞尔一笑,眼神深邃纯净,“您是想对它继续加大力度研究,想从中挖掘出更珍贵物质,但它真正实力,您又知之甚少,害怕有朝一日,会遭受灭顶之灾。”
“不知……我讲的可对?”他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自认为一切尽在他掌握之中。
事实证明,他的确很聪颖机灵,对方所思所想,也猜测得一字不差。
梵蒂斯深吸了口气,随后缓缓闭上双眼,发出一阵苦笑,“我刚才确实有想过,要将它转卖给您的想法,但是,这种想法,转眼便被巨大研究价值给彻底淹没了。”
“我有一股预感,只要能将它彻底挖掘压榨干净,我这偌大佣兵团,整体实力定可一连翻上好几番。”梵蒂斯此刻憧憬于美好未来幻想之中,可这一切宛如梦幻泡影般,无论用手怎么抓,也抓不着,这令他既气愤又苦恼,“甚至……翻上几十番也毫不夸张,因为,它的诱惑力,实在太大了。”
“可是,在您未将它彻底挖掘干净之前,这一切,都是那么的不切实际。”他循循善诱,“不过,我却有办法可以对它实施压榨,既能挖掘干净,又不会让它中途苏醒,进而对我不利。”
“您有办法?”梵蒂斯眸光发亮,急忙追问下去,“什么好办法?”
女子闻言,眼底深处顿时杀机毕露,瞬间转头朝对方冰冷望去,眼神仿佛欲吃人一般,令人浑身不寒而栗,宛如有只无形大手扼住了咽喉,脸色憋得涨红,彻底透不过气来。
梵蒂斯心头猛然颤抖了下,立即感觉到呼吸困难,女子那双眼神宛似致命毒蝎,见人便蜇,委实可怕得要命,似他这种普通人,根本承受不住,如若被盯得久了,非精神错乱,疯癫发狂不可。
这是一种严重警告,也是暗示他嘴巴要把牢,该问的,不该问的,统统要先过一遍脑子,才好问出来。
“抱歉,实在是抱歉。”梵蒂斯喉咙滚动,狠狠咽了口唾液,额头更是沁出几滴冷汗来,他将手伸入胸前口袋内,赶忙掏出一条手帕,擦了擦脸庞,“我不应该多嘴过问,我一向心直口快,刚才我一激动,直接脱口而出了,希望您别放在心上。”
“怎么会呢!”他拍了拍女子玉手,用微笑好好安抚了一番,效果也很显著。
“哼!”她眼神冰冷阴寒,按照以往,早就动手结果了对方了,哪还容他一直蹦跶下去。
“这小妞着实不好招惹。”梵蒂斯至今仍旧心有余悸,刚刚那一幕,都足以把人给吓傻了,“看来,接下来讲话得悠着点了。”
“呵呵。”梵蒂斯用笑容来掩饰恐惧,试图尽快放松紧绷心情,“您的肚量,我连您十分之一都比不了。”
“恭维的话不必多说。”他语气平静,“谈正事要紧。”
“您想要购买那具半残次品,倒并非不能商量。”梵蒂斯放下手帕,脑中仔细斟酌了一番。
“如果您愿意整个卖给我,那就太好了。”他心情激动兴奋,“放心,钱不是问题。”
“错。”梵蒂斯简明扼要回答,“是半截。”
“半截?”他面容微微错愕,还以为耳朵听错了。
“对。”梵蒂斯点了点头,“那具半残次品具备极大研究价值,我没道理将它整个转卖吧!”
“半截,已经是我做出的最大限度了。”他浅酌一口红酒,目光始终不敢移向女子,她那可怕眼神,可将他吓得胆颤心惊,又怎敢再去招惹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