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贵妇满脸失落,“早知道你会这般讲,我便不会有此一问了,怪打击人的,害我白期待一场。”
“母亲,对不起,让您大失所望了。”他尤其感伤,“即使我能原谅他将妹妹弄丢一事,但,眼下又让我知晓桃婆婆得了失心疯,住院期间备受病痛折磨,与病魔殊死抗争搏斗,对于这件事,无论如何,我也做不到彻底谅解他。”
“这件事,你父亲确实有做得不妥的地方。”贵妇边散步,边滔滔不绝,“我将你俩辛苦生下来,自幼便交托于桃婆婆赡养,她一把屎一把尿将你养大成人,你妹妹若非被你父亲不小心弄丢,她也同你年龄一般大了,长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我如今,唯有时常拿出这张老旧照片,以此来睹物思人了。”他从怀里掏出照片,看着小女孩笑容天真烂漫,一颗心仿佛要被融化了,“母亲,您觉得妹妹还在不在人世?如果尚在,又过得好不好?会不会被人欺负?”
“此刻我对妹妹的记忆,只停留于儿时,她的音容相貌,我依旧历历在目,恍如隔日。”他颇为温柔,“如果我当年守在她身边,好好保护她,也不至于会被父亲弄丢,我妹妹她,也能有个快乐的童年时光,有疼爱宠溺她的亲人在身边,比什么都重要。”
“可如今,悔矣晚矣!再是如何睹物思人,妹妹她也不可能立马出现在我眼前了。”他颇为自责,“说起来这一切,我也有错,是我当初顽劣贪玩,不懂得怜惜妹妹,待她丢失以后,我才追悔莫及,朝思暮想了足足十四年,这些年,我始终辗转难眠,从未有过一天曾睡过安稳觉。”
“儿子,这件事,其实错不在你,你不必把部分过错揽在自己身上。”贵妇自责感慨,“归根结底,我也未曾尽到一个做母亲的责任,你妹妹的丢失,应该也有我一份,亲人之间一齐携手并肩同行,自责感也能相互分担,这样的话,才是真真正正一家人。”
“一家人?”他自嘲一笑,“可某个人,却要将这个家,弄得四分五裂,至今仍一意孤行,认为自己心中坚持,均属于正确之举。”
“你父亲固然不听劝告,但有些时候,却是为了顾全大局,替殷氏家族能够永久繁荣昌盛来考虑。”贵妇思维通透,欲尝试用一番大道理来软化儿子,令父子俩能够早日冰释前嫌,重归于好,“说来,他其实并没有错,错的是命运对待我们一家人不公平,若非当初遭逢巨变,也不至于闹成如今不可收拾的局面。”
“孰对孰错,我如今已不愿多加理会了。”他闭眸轻声叹气,“母亲,往后您也不必再来劝我,就让这一切,顺其自然吧!”
“不管是妹妹丢失一事,还是樵婆婆疯癫住院这事,其实说白了,也属于命运使然。”他捏紧手中老旧相片,“我始终不相信,老天爷会这般残忍对待咱这一家人,一个月两个月寻不到,我便寻一年,倘若一年仍寻不到,我便再寻十年百年,直至寻到为止。”
“我一定要知道,妹妹她到底是死是活,如果还活着,为什么这么些年,一直不来与咱们团圆重逢。”他仰头望天,思绪飘飞到九霄云外,“此事一辈子不解决,我便一辈子不安心,惶惶不可终日。”
“你妹妹丢失一事,也始终是我的一块心病。”贵妇拿过那张照片,怔怔出神注视了许久,那段美好时光,在家中遭逢巨变以后,便彻底破灭消散,一去不复返了。
“你桃婆婆也已趁夜出院,改日挑个时间,去登门拜访一番。”她将相片递了回去。
“尽尽孝道。”她嗓音轻柔,“毕竟含辛茹苦养育了你二十几年,劳苦功高,好好尽些孝道,也是理所应当的。”
“你父亲那儿,我会去说道说道。”她欲言又止,进行了一番思想斗争,最后终究说出口来,“有时间,也可以去探望探望你父亲,这段时日,他也时常念叨你,貌似有点承认自己往昔错误的迹象。”
“哦?”他感到不可思议,“他那人那般固执己见,还心高气傲,也会主动承认自己过错?”
“真是破天荒头一回呐!”他轻哼几声,并摇了摇头。
“他回过头来,仔细想了又想,确实认为自己有错在先。”贵妇敲了敲儿子脑壳,且白了一眼,“你父亲再怎么执拗偏激,也始终是你亲爹,不可在背后编排你父亲,须尊老敬贤,不可无礼。”
“是是是,我亲爱的老母亲。”他张口即来。
“老?”她闻言当即瞪眼,“我很老吗?”
他连忙捂住嘴巴,口齿含糊不清,“您容颜永驻,永远年轻貌美,受众星捧月。”
“哼!这还差不多。”她表面上颇为幽怨,实则内心别提有多么美滋滋了。
“对了,关于劝说父亲一事,樵叔早前也打算寻个时日,好好跟父亲讲讲道理。”他继续开口,“您知不知晓此事?”
“我哪里知道。”贵妇坦然道:“你樵叔是樵叔,我是我,他要去,那是他的事,岂可同我混为一谈。”
“再说了,多个人去劝说,也能尽早劝醒你父亲,让你俩重归于好。”贵妇莞尔一笑,“这种结果,是我此生最希望见到的。”
“一辈子团团圆圆,总好过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她紧了紧臂膀,“你要多多理解,为人父母的苦衷。”
“知道了。”他乖巧点头。
“真的?”她面露狐疑,“我怎么这么不信呢!”
“我是您亲儿子,难道我还能诓骗您不成?”他心中顿觉无奈。
“谅你也不敢!”贵妇喜笑颜开,“走,再陪我逛一会儿。”
“还要逛呀?”他捏了捏大腿,“我腿都酸了。”
“才散了多久呐!”贵妇强行硬拽,“才这么会儿功夫,便不行了,看来,你最近的训练荒废了。”
“老实交代,我俩未与你同食住,是不是经常偷懒耍滑,不好好用功修习了?”她双眸瞪如铜铃,不断咄咄逼人。
“没有没有,我哪敢偷懒呐!”他捏了把汗,“我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勤学苦修,未曾有半刻荒废虚度。”
“呵呵。”他强颜欢笑,“母亲,您多虑了!”
“那既然如此!”她话锋一转,“接下去一段时日,我会经常过来探望你,顺便检查检查你的修习成果。”
“啊?”他顿时目瞪口呆。
“啊什么?”她面色一板,语气不容置疑,“为人父母,时常来看望子女,本就天经地义,此事就这么定了,不许多嘴反驳。”
“这……”他面露难色,经历短暂挣扎了一番,最终唯有妥协,“好吧!孩儿听从便是。”
“这才是我的乖儿子嘛!”她宠溺轻拍对方脑袋,拉着儿子继续往前行,“走,再配我散会儿步。”
“命苦啊!”他瞅向身后女子,对方耸了耸肩,表示无可奈何。
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已临近黄昏,闲逛了一下午,中年管家腰酸腿麻,几欲昏倒在地,而他身体也有些许吃不消,反观身边两女,依旧神采奕奕,仿佛有使不完的精力般,毫无疲累感。
“母亲,天快黑了。”他咬了咬牙,“您看……”
贵妇抬头扫了眼天空,“好了,我还有要事处理,必须连夜回去,你定要好好用功,不许偷懒,等我下次前来,可是要检查修习成果的。”
“您就放心吧!”他双眸发亮,顿时来了精神,“我送送您。”
一行几人加紧步伐,沿途摸着夜灯照路,最终赶到岛屿外滩停泊港。
“不必送了。”贵妇一脸疼惜,也很依依不舍,“乖儿子,一日三餐按时吃饭,别饿着肚子,知道吗?”
“嗯!”他乖巧点头。
‘哗啦啦’
轻型飞行器舱门口,一条梯子迅速延伸而出,贵妇三步一回头,在双方恋恋不舍中钻入其内,飞行器一飞冲天,转瞬间便破空消失于茫茫黑夜尽头。
“还是母亲最宠我了。”他喃喃自语,仅仅下午半日时光,便深刻感受到了久违的亲情。
“有亲人……真好。”女子感同身受。
“走吧!”他大手一挥,“回府。”
一行三人沿着林间蜿蜒小道,很快返回宅邸。
夜幕降临后,岛屿周边气温渐凉,白昼正午时分,天气最为枯燥炎热,似此刻正值盛夏季节,最高温可达四十几度,人外出活动,足以活活被晒虚脱了。
眼下刚入夜,也仅仅降低了近十度而已!仍旧烦闷无比,算不得多么神清气爽。
唯有等到深更半夜之际,届时,才算寒冷彻骨,常年居住于海外孤岛,昼夜温差大得夸张离谱,一般人,根本承受不住,这个过程,也必须经由漫长岁月适应,当下生活方才得以安稳习惯。
海洋岛屿内陆,几座亭台楼阁分散而建,之内灯火通明,均长久使用某种深海凶兽油脂,作为燃油之用,灯芯也用坚韧植株根茎部分,来为每夜源源不断提供光亮照明。
此刻,岛屿内静谧安详,除了几座亭台楼阁点燃光亮,以及那条林间小道以外,其余所有地方,一眼望去,伸手不见五指,黑漆漆一片,高空苍穹两轮星辰,也被云海隐约笼罩,散发朦胧梦幻光华,披洒广袤天地。
今夜饭菜一如既往地丰盛可口,总管事虽头脑愚笨,但还没到无可救药的地步,经历白天一事,他一番思前想后,最终细思极恐,全身顿时被汗水打湿,今日与少爷一番简单交谈,至此才想明白,对方早已心生不满,恐怕欲除自己而后快。
所以,他今夜特地留在后厨,亲自监督厨师烹煮餐食,必须做到荤素搭配,尽量十全十美,让少爷满意为止。
结果也在预料之内,小主子吃得津津有味,不断大快朵颐,饭菜贼香,令其胃口大开。
待酒足饭饱后,他便直往地下室不紧不慢赶去,与上头典雅建筑风格相比较而言,地下室冗长曲折廊道,尤为幽暗冰寒,一路弯弯绕绕,放眼望去,甬道四通八达,每每行进一段路,眼前便出现几条岔路口,道路尽头瞧去幽深昏暗,隐隐汹涌翻腾,一眼望不到底,不知通向何处。
不知走了多久,眼前霎时豁然开朗,一扇厚重石门当即映入眼帘,雕刻两头金龙凤凰,长相狰狞残暴,却不乏栩栩如生,惟妙惟肖,给人以强烈压迫冲击。
这两头异兽宛如活物似的,眼珠子怒目而瞪,死死紧盯来人瞧看,他即使经常往返此地,也难免感到毛骨悚然,呼吸略微不顺畅,胸膛仿佛压了块大石头一般,十分压抑沉重,且堵得慌。
“少爷,欢迎回归!”
正自自我疏导间,一道甜美女性嗓音陡然传入耳中,顷刻响彻于整间地下室各个角落。
这股声音,令他头脑骤然清醒,于后知后觉下,才发现额头已沁出一层细密汗珠,内心恐惧害怕所致。
“呼~”他仍心有余悸,“两头异兽威压,太可怕了。”
他勉强挤出丝许微笑,“开启修习室石门。”
“是。”甜美女性恭敬听命。
‘哗啦’
厚重石门从中间分裂而开,往里头扫去,科幻感满满,别有洞天。
他当即迈步入内,两扇石门随之轰隆关闭。
他走到一处金属墙壁近前,快速输入一段复杂密码,墙壁流动分裂,一个长条形木盒斜躺于暗格内,工艺太纯熟,此物外形精美,通体遍布繁琐纹路,似先贤遗留文字,又似某种上古秘文,表层闪烁点点鎏金光芒,颇具神秘古朴气息。
“殷氏先辈所传强绝秘术,历经悠久历史长流,从中不断完善改良,这件完美器品方才最终炼制而成。”他会心一笑,“老伙计,你许久未曾与我并肩作战,肯定感到很枯燥乏味吧!”
他伸手抚摸每寸表皮纹路,入手微凉,也不乏嗅到一股极熟悉味道,隐隐萦绕血腥气,又充斥一股淡淡腐朽,透过鼻翼直冲脑门,“快了,很快我便能带你再次重获光明了。”
他收回右手,墙壁瞬间流动闭合,一晃眼间恢复原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