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现在就很好。”徐嬷嬷很欣慰能见到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姑娘有了依靠,自己也能自由自在地活着,她和小姐也能放心了。
魏槿知道徐嬷嬷的未尽之言,但她不能坦诚地告诉徐嬷嬷事情的真相,比起让长辈知道操心这些事情,她自己就能处理好这一切。
将徐嬷嬷送走,魏槿便准备往回走,才转身,她就看见元霁骑马向她奔来。
这才过去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吧?他就已经把萧家那些人都处理了?
元霁翻身下马,走到她身边:“按照你说的,只留了那个管家的性命,其余的人我已经交代护卫处理了。”今日他出来匆忙,也没带几个护卫,又担心魏槿手底下的人处理不干净,这才多耽误了一会儿。
“听这话,你反倒是更像是我手底下的人。”魏槿玩笑道。
元霁瞧着她心情还不错,索性也不提方才之事,而是顺着她的话开口:“那娘子可还满意?”
“满意,但没有奖赏。”魏槿围着他转了一圈,确定这人一点事都没有,这才看向那匹马。
被绕了一圈的元霁不明所以,听着她说没有奖赏,略有不满:“既然做得好,叫娘子满意,怎么能没有奖赏?”
她身边的人都有,怎么到了他这儿,便没有了?这可不行。
“随意赏你些银子,你也不缺,就不多此一举了。”魏槿只是瞧着他那样,忍不住想说些轻松的话叫他不必紧张罢了。
元霁还要再说些什么,就听到身边的姑娘,兴致勃勃地开口:“你给我牵马如何?”
“想学骑马?改日寻个好天气再教你,今日瞧着要下雨了,得早些回去。”今日她出门匆忙就是为了给人送行,没准备什么,着凉才好一些,就在外边吹风骑马,何时才能痊愈?
魏槿看他:“我也没说要同你学骑马,我只是想试试自己骑马,你帮我牵着,应当无事。”
她要学,也不是找他啊,京中会骑马的娘子又不难找。
见她饶有兴致地盯着那匹马,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元霁又无奈又好笑:“既然你想试试就试试吧,我扶着你上马。”
缰绳在他手里,她坐好就行。
坐在马背上,看着走在前边给她牵马的元霁,便有些明白方才徐嬷嬷为何会说那番话了。徐嬷嬷觉得她与元霁的婚事是极好的,是能够托付和依靠的,所以徐嬷嬷才会说她可以放心了。
“今夜我同萧锦绣见面,你可要跟着一道听听?”之前在卢家的时候,元霁就试探般地开口问过,如今这人不知在萧锦绣口中得知了些什么,对她更添了几分耐心,她也不介意让他知晓那些事情。
“我更想听你说的。”她与萧锦绣之间要说的话,他未必能心平静气地听下去,还是不听为好。他知道魏槿不会伤害他,这一点,魏槿也是心知肚明。
魏槿轻笑着问道:“哪怕我要说一些很荒唐的事情,你也要听?”
“这得看你说的是什么了,你有时候净说瞎话敷衍我。”
这话里的意思显然是在说之前敷衍他的事了,不过魏槿不打算改。
“不过,你如此着急见她,是何缘故?”他看得出来,魏槿对此事很上心,在萧锦绣不知所踪的时候,她身边的两个女使一直在找她,可见魏槿对萧锦绣的看重。
“因为谢家和萧家之后很可能会对她下手,人死了,我可就没法问我想知道的事了。”她不在意萧锦绣的死活,在意的只是萧锦绣知道的那些事情,只要萧锦绣解答了她心中的困惑,别的都不要紧。
萧振明这样的人,要是对萧锦绣动手也不奇怪,王氏又能护得了萧锦绣几日呢?谢家会不会休弃萧锦绣,会不会痛下杀手,她也猜到一二了,不论是哪种结果,对萧锦绣而言都不会是一件好事。
她又不是萧锦绣的什么人,不至于为了她花费太多人力物力,更何况谢家是她非要选的,如今名正言顺成了谢二的夫人,谢家的媳妇,谢家人对她怎么样也轮不到她这个外人来置喙。
这个带着笃定意味的回答,让元霁脚步微顿,魏槿对谢家人的了解,远比他想的还要深刻一些。也算是无形中印证了,所谓的前生姻缘?思及此,他唇角忍不住勾起讥诮的弧度,谢二也配?
谢二与她?元霁实在想不出魏槿与谢二恩爱和谐的模样来,她说他不是委曲求全之人她就更不像是会委曲求全的人,若是谢家对她不好,她难道还会以怨报德?
这绝无可能。
“总不能临到头还要我费心思去救她,眼下就有如此良机,何须等到日后费劲?”虽说她手里捏着谢家和萧家的把柄,要想借此威胁两家留她一条命并不难,但这样做,无疑是让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
魏槿不做这样得不偿失的事情。
“既然你已经想好了,我也不再多问。”她对谢家人的脾性都如此了解了,从中也可以推测,她不是要问谢家的事情。
又或是别的?比如萧锦绣为什么要对她动手?还是问元家的事?家中有什么事情是她不知道的?元霁思来想去,便只能想到自己身上。不是谢家和萧家的事,那就是与他有关了?
只是他的猜测,便是试探魏槿,她也未必会回答真话。
一人骑马一人牵马回来的时候,护卫们都是一愣,其中元家的护卫神色最为诧异。
公子给娘子牵马?共乘一匹马不好么?但瞧着公子与娘子心情都还不错,这时候也没人不识相地上前打扰。
“那不是公子心爱的战马么?还是头一回见着这马如此温顺乖巧的一面。”
“公子牵着呢,能不温顺乖巧么?”
这马也不是谁想骑就能骑的,就算是公子当初收服它的时候,也费了一番功夫。
“收拾好了?”元霁扫了一眼周遭,确定处理干净了,没叫魏槿瞧见不该瞧见的,这才放下心来。
“都已经收拾妥当了,公子,娘子放心就是。”
一行人打道回府,才进城就如元霁所言下起雨来,元霁便带着她寻了个地方避雨,城门口的一处小茶馆,他们这一行人都进了这茶馆避雨,原本空荡的小茶馆都显得拥挤了些。
打盹的小厮和老板见着来了这么多人,一时有些惊住了,还是元霁开口要了热茶这才反应过来。
“要热茶和清淡的点心。”
“你们想吃什么茶各自点就是。”魏槿看着后边跟进来的护卫们开口道,一边顺手将银子递给一旁的瞧着她发愣的老板娘。
“多谢娘子。”随行的护卫纷纷道谢,唤回了茶馆老板娘与小厮的思绪。
小厮和老板娘瞧着这一行人的架势,便知晓这一行人身份不简单,一时也不敢怠慢,上的都是最好的茶。
“这是小店最好的茶了,还望二位贵客不嫌。”从穿着打扮上看,就知道这二位是主子,索性就将店里最好的茶拿出来,亲自泡了送到二人跟前。她这小店还是头一回遇见这样的贵客,一时之间都不知该如何应对了。
魏槿看出了她的紧张,笑着宽慰她:“我们只是进来避雨,顺道喝些茶,娘子不必紧张。”
元霁倒是不在意她与这茶馆的老板说些什么,只是将热茶递到她跟前,提醒道:“喝些热茶暖暖身子,这雨瞧着一时半会停不了,可不能再受凉。”
本来他也想过要不要劝她留在府里,他来给这二人送行,但她说还有话要与谢六说,他便没了劝说的理由,今日又这般不巧下了雨,瞧着一时半会是不会停了。
“我已经好了。”她今早起来的时候就觉得无事了,他这样说好像她有多弱不禁风一样。
“只能算是初愈,算不得大好。”元霁认真地反驳道。
这样较真,若是再说下去,倒显得她不识好歹了。魏槿也不反驳,老实喝茶了。
“娘子既然受不得凉,今日我恰巧带了一件新制成还未穿过的披风来,若是娘子不嫌弃,我拿来赠予娘子如何?”这娘子出手大方,还叫她不必找了,她这儿的茶算不得上佳,心中过意不去,听这二人争辩,还是贸然开口了。
“如此便多谢了。”元霁先一步应下了。
老板娘见着那位贵公子一口应下,便去拿包袱了。
魏槿蹙眉看他:“你这是做什么?”
“虽然比不得你日常所用,但今日在外,还是保暖为好。”有时候元霁不得不承认,她身边的女使在她出行一事上准备得格外细心体贴,今日没带那两个女使,是伞也没有,披风也没有。
他自己冒雨回去都无妨,但抛下魏槿一个人,他也并不放心,只好一道在这儿等雨停了。
“我向来独行惯了,平日里也不甚在意这些,今日是我照顾不周,你若是再受凉,我于心不安。”
魏槿笑而不语,这话说得好像她前几日着凉是他的错一般,她之前怎么没发现,元霁这人这么会说话?如此似曾相识的场面,这算是第二回了。
原本她安排好了,叫粉黛或是青橘驾着马车来接她的,只是这场雨来得突然,粉黛她们只怕要等到雨停才能来。看元霁的意思,显然是真的担心她再次受凉,加重病情,虽然从他嘴里说出这话有些别扭,但仔细琢磨就知道他是为了她好。
在二人僵持片刻的时间里,老板娘已经将那件崭新的披风拿来了,豆绿色的暗花缎子做的,虽然与魏槿今日穿着的这身藕色衣裙不怎么相衬,但元霁不在意这个,接过来就要给魏槿系上。
欲言又止地看着他把披风小心整理好,魏槿转头看着热心肠的老板娘:“改日我叫府上的女使洗好了给你送来。”另外再送她两匹好料子,算作答谢。
“娘子客气了,今日娘子出手大方,已经让我挣了许多,与这相比算不得什么。”说完,便极有眼色地退了下去。
魏槿转头饶有兴致地看向坐在她对面的元霁,打量了他许久,看得他都有几分不自在后才开口:“如今天气转凉,京中有些人都已经穿大氅了,可我似乎从未见你穿过。”
甚至这人也不畏寒,清早起来练剑的时候就只穿中衣,日日如此也不曾见过他穿厚实一些,寻常人都要穿厚实一些,但他早出晚归的,也不见他添一件大氅保暖。
“入冬之后才添衣,如今还不需要。”元霁不明白她怎么忽然想起问这话来,但瞧着她好奇,还是如实回答。
这倒是与众不同。
“我以为有柳公子这样的医者做朋友,他应当会劝你早些添衣才是。”虽说眼下还年轻,什么都不必讲究太多,可顺应时节添衣也是极为重要的。
元霁微微扬眉,听着她这话,反倒是笑着看她:“我还以为娘子是关心我,怎么好端端地扯到柳如霖身上去。”
“你想多了,我可没有这个意思。”魏槿矢口否认,端起茶来欲盖弥彰。
茶馆又进来了一行人,应当是去寺里祈福回来的一对新婚夫妻,一进茶馆瞧着这茶馆里边没什么位子,也是一愣。
不过那人在瞧见元霁之后面露喜色,拉着身侧的娘子便上前来:“元兄,好巧,今日在此遇见。”
魏槿看着眼前这对夫妇,女子沉静秀美,虽然披着男子深蓝色的大氅,也不失温婉大方。男子却是有些跳脱,不拘小节的模样,瞧着也是清俊书生。
“你同窗?”魏槿瞧着这人自来熟地往这边来,低声问道。
“算是,他是先生的第三子,恰巧与我们一道进学。”元霁也没想到今日会在这儿见着他,听说这人得了陛下的提拔,去扬州做官还在扬州娶妻,何时回来的他也不知。
话音才落,那人已经走近,甚至自来熟地落坐在元霁身边。
魏槿看着犹豫着的女子,对着她微微一笑:“今日在此遇见也是缘分,娘子也坐吧。”
“多谢,打扰二位了。”
“这位是?”虽然这二人坐一块,但元霁向来不近女色,而且这位娘子身上还披着一件素雅的披风,背对着他,他也不确定这人的身份。今日这雨来得突然,说不准这二人是萍水相逢,凑巧坐在一块了也未可知。
“我夫人。”说着,又重新给魏槿倒了一杯茶。
元霁的回答叫那人一震,颇有几分不可置信的样子看着元霁的动作,他不过才离京两年时间,元霁就已经成婚了?瞧着也不是京中世家大族的姑娘,不会是元家大娘子定下的那桩婚约吧?
“我们前两日才回京,不知道元兄何时成的亲?”
“新婚一月有余。”
魏槿只偶尔答几句,并不打算多言,身侧这位娘子听着似乎并非京城人士,听方才她开口,似乎是扬州那边的人。前生和扬州的富商娘子打过交道,如今还记忆深刻。如今与这位徐娘子也不熟,偶尔说几句客套话,
听着二人叙旧,魏槿往茶馆外看,雨还在下,甚至还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娘子是否姓魏?”身侧的女子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魏槿收回目光,对上她有些紧张的神色,虽不明白她怎么有此一问,但还是点头:“是,徐娘子怎么知道?”
“是这样,方才我们在寺里祈福要离开的时候,有位小师父说今日偶遇一位魏娘子,托我转交一封信给娘子。”
小师父?魏槿笑而不语,但还是将那封信件接了过来。
“除此之外,那小师父没别的话了?”这信封捏着也不厚实,想来是只写了寥寥数语,不过既然如此说了,是否也别有深意?
“说请娘子一人的时候再打开。”她也很意外,虽然这举动有些冒昧,但没想到这位就是那位小师父所言的魏娘子。
那就是那位师父单独给她带的话了?魏槿对徐娘子道了谢,将手里的信封收好,思绪不由得开始飘远,她其实并不担心那位师父和萧锦绣再次见面,她只是想知道之前叫人去元家报信的人是不是那位师父罢了。
不过今日得到这个信,也算是验证了一半儿她的猜测。至于是不是,等回府之后拆开信封一看便知。
元霁听着二人的交谈,这才看了坐在魏槿身侧的女子一眼,瞧着魏槿不欲多说,他也就没有问。
“魏娘子是与那位小师父有什么交情吗?”她还是头一次遇见这样的事,虽然接受了这件事,但真的没想到会如同那小师父所言遇上这位魏娘子。
“没什么交情,只是巧合罢了。”她不常去这些寺庙祈福,也就是跟着元霁去过一趟万福寺,想来也只有那位大师能算得如此准确,连他们与她相遇的时间都算好了。
徐娘子闻言,便没有再追问下去了。
正午时分,雨声渐收,徐娘子和徐正晓便先一步道别离开了茶馆。
目送二人出去的元霁,抬手敲了敲桌面,唤回对面姑娘飘远的思绪,对上她疑惑的目光,元霁笑着开口:“方才你问我为何不穿大氅,难道是想穿我的?”
愕然片刻的魏槿,反应过来后便轻笑一声:“入冬之后,自有粉黛会为我添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