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来狠心。”
面对这姑娘的无情之言,元霁已经能做到从容淡定了,不过魏槿这样难以打动的姑娘,想来是真没有喜欢的郎君,要想打动她实在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依照你所言,没有换亲一事,你的梦境里你嫁给了谢二?”元霁本身是不信这些东西的,但魏槿身上令人不解的地方实在太多,当初她之所以留在山上说有自己的事情要做,难道是想问关于这个匪夷所思的梦境?
他自己是不相信那签文的,但按照魏槿的意思既然都到山上了,也不差这一点流程,办妥了也能交差。
魏槿在心底暗自叹了口气,尽管这件事说来很是荒唐,但她觉得有必要提醒元霁一句:“虽然你未必会信这些,但我却觉得那个梦境很真实,而且在那个梦里你确实如同那位大师所言早亡了。”
也是因为元霁的死,原本国泰民安的天下走向乱局,萧锦绣与他关系到底如何暂且不提,但想来萧锦绣之所以会动了杀心,也是因为萧振明让萧锦绣为这人守寡孝顺长辈,而她那时候在各种宴席场合和那些世家娘子来往攀谈维系谢家的人情往来,让萧锦绣心生嫉妒了吧。
在萧锦绣看来,往后半生都已经无望了,而她在谢家却应有尽有连夫婿都对她百依百顺,心中不平也很正常。所以萧锦绣每次见着她总是耀武扬威的,也是想着往后能像前生自己在谢家一样呼风唤雨让夫婿对她百依百顺,而自己却要走她前生的路,她应当很得意。
“尽管我知道你不信这些鬼神之说,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你往后多加小心,别还未和离,便叫我先守寡了。”魏槿话虽是这么说,但她心里并不觉得这两个有什么,守寡和和离于她而言根本没有什么区别。
但她确实是不想让元霁早亡。
姑娘家面带微笑,语调里是玩味的调侃之言,但莫名地叫人听出了一点认真劝告的意味。元霁不否认魏槿说自己不信鬼神之说的话,沉默了一会儿才应道:“一定小心,不会叫魏姑娘守寡。”
元霁应下的态度出乎魏槿的意料,叫她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元霁的神色,二人单独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正当魏槿想问问他今日没有别的事情要做么?
“姑娘,芙蓉那头答应了,说中秋前安排她离京……”粉黛从外边办完事回来,便得知自家姑娘在堂厅这里和客人说话,便第一时间过来说正事。只是话未说完,在瞧见元霁的时候倏而住嘴。
听到粉黛有些欢快的声音,魏槿扬眉扭头往门口的方向看去,见着粉黛忽然消失的笑意,对着她招了招手:“既然都到了门口,就进来吧。”
粉黛有些犹疑地看了一眼旁边坐着的元家公子,不知道要不要继续把刚刚的话继续说下去。
“安排她们离京的事情,你自己不是能安排,是有其他的消息要说?”魏槿给了身边这两个丫头自己拿定一些主意,安排芙蓉离开京城这样的事情粉黛自己就能安排妥当,怎么还需要问她?
“是芙蓉打听到了一个好消息,想要借此和姑娘要一笔银子,让我问问姑娘愿不愿意做这笔生意。”粉黛也是有眼色的,既然姑娘当着元公子的面问了,那就是不介意让此人知晓的意思,若不是关于姑娘的,倒也不是不能说。
好消息?什么好消息,魏槿听着粉黛这话有些摸不着头脑,萧家还有她不知道的事情?
旁边的元霁倒是没有打搅这对主仆说话,在一旁静静听着。
“芙蓉狮子大开口了?所以你回来寻我要银子?”她平常让这两个丫头在外边办事的时候,都叫她们自己拿些银子带在身上备用,几百两银票怎么都够用的。
“不是,说是关于大娘子的,我觉得不是很可信。”所以这才回来问问姑娘要不要做这笔交易,虽说花几百两买个消息这种事,对于姑娘而言根本不是什么大事,但若是买了个假消息甚至是姑娘早就知道了的消息,那岂不是将这银子打水漂了么?
魏槿闻言便有些兴致缺缺了,对粉黛说:“既然她觉得这个消息重要,你便拿银子去给她,想来她也不敢忽悠我们。”芙蓉是有分寸的,她知道糊弄不该糊弄的人自己一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其实还有一件事粉黛没好意思说出来,尤其是当事人就在眼前,说出来怪难堪的,而且尚且不知事情真假,还是不要说出来为好。
“另外厨房那边说姑娘明日要做的菜有些食材可能没有,叫我来问问姑娘,不若明日去外边买几道姑娘和林姑娘都喜欢的菜回来,多做些准备。”若是要吃外边做的菜,自然是要早早去定的,明日的事情今日问正好。
魏槿稍稍思索了一下就点头道:“你看着来,青禾喜欢吃甜口的,你也看着点两道就是。”这点小事粉黛自己就能办妥。
“好,我这就去办,顺道叫人给姑娘重新煮茶。”粉黛应下,便行了一礼退出去了。
魏槿看着她有些仓皇的背影,微微扬眉这小丫头今日有些奇怪,不过许是害怕元霁,也不敢多待说完事就开溜了。
“明日林青禾要过来?”元霁听着主仆二人话里的意思显然是为了明日林青禾过来,吃的饭菜更合口味,今日便开始早早打算起来了。
“嗯,约好了一块小酌。”魏槿捏起一块点心,随口应道。
这件事也没什么不能说的,难道元霁还要一块过来?这人应当也做不出这样没眼色的事来。
“所以魏姑娘藏了什么佳酿,特意叫她前来?”元霁也想起来是怎么回事了,之前在添香阁的时候,魏槿劝林青禾不要喝那烈酒的时候,说要单独请林青禾喝却没说是什么。
“只是一些花酿罢了,算不得什么宝贝。”原本她都快把这事给忘了,倒是林青禾对此念念不完,还过来询问。想着眼下这段时间无事,喝几杯也不误事。
元霁闻言便也没有把此事放在心上,看了看天色时候不早便告辞离开了。
粉黛端着两杯茶进来的时候,发现只剩下自家姑娘一个人,顿时松了口气。
“你怕元霁?”魏槿有些好笑,这丫头之前不还挺大胆的,怎么今日见着元霁畏畏缩缩地,她又没犯错,害怕元霁抓她不成?
“姑娘不知道,方才元公子在,我差点说错话。”这要是当面说人家不好,往后见面得多尴尬。粉黛还以为是林姑娘或是孟姑娘来了,谁知道是元家公子啊。
“难道你方才差点说他坏话了?怎么如此心虚?”元霁这人不能说十全十美,但至少能算得上一句无可挑剔,也不曾为难与她,甚至是她身边的人,何至于说他的不是?
粉黛苦笑了一笑:“是啊,本来是想和姑娘说笑来着,差点当着元公子的面儿说他不是。”
“你是不是又听萧府的人胡扯了?”魏槿想着无非是萧锦绣对眼下诸多不满,私底下暗骂几句,期盼着她能走上前生守寡的日子埋怨之类的话,一开始没把粉黛的话放在心上。
“别的什么短命活不长的就暂且略过了,可柳下惠这种话怎么可能当着人家的面儿说,私底下同姑娘说说听个乐呵就好了,差点就顺着话继续往下说了。”四姑娘身边的人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她就是想给姑娘听个乐呵,谁能想到差点坏事。
听清楚粉黛说什么的魏槿,原本正在喝茶的人惊得一口茶呛住,忍不住咳了好半晌才缓过气来。
若是前面就算了,她前脚才和元霁说过,这人瞧着也不像是斤斤计较之人也不怎么忌讳这些,可若是当场说人家是柳下惠……那实在是太太太失礼了。
“你到底在萧府都听了些什么鬼话,这种话都听。”好好的一个小丫头说这话都不知道避讳一下?魏槿忍不住沉思了半响,现在没银子花萧府上下的人都显得扯瞎话来讨好人了?
“这是四姑娘院里传出来的,说是四姑娘最近心情不好,总是如此念念有词咒骂这些话,我本意只是想让姑娘听个乐呵,看看四姑娘是不是疯了。”粉黛只当是笑话,没想太多。
魏槿深深吸了口气,认真道:“往后这种话不要乱说,萧锦绣胡说八道你可得注意,若是一定要说,等入夜了就我们三个的时候再说。”
萧锦绣口无遮拦就算了,可不能把她身边这两个丫头带坏,虽然过几年也就不会和元霁有什么牵扯了,这话要是说出口了,她一时半会也没法面对元霁。
“所以才觉得四姑娘是不是在萧府憋疯了,才会说出这种话来。”粉黛点头应下自己姑娘的话,又连忙补充道。
不过……想到前生二人的关系,魏槿觉得这话能从萧锦绣的嘴里说出来,应当也不是空穴来风?这个念头浮现的时候,魏槿便极快地压了下去,这种事与她无关,往后这种道听途说的话还是不要听了。
“总之往后萧锦绣要是胡言乱语,你都不要当真。”萧锦绣这个性子被王氏娇养坏了,便是两世为人她也没有看见萧锦绣长进了多少,话的真假暂且不论,这种话是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该说的话么?这要是传扬出去了,指不定怎么被笑话呢。
就算是前生她一直没有孩子,那些官眷夫人也只是隐晦地讽刺几句,万万不会说得如此直白,有人口无遮拦的时候也会被拦住,万万不会将这些话挂在嘴边。
“最近王氏没有好好教她学些管家理事的事情么?”虽说是要出嫁了,可依照萧锦绣之前不学无术什么都不大精通的样子来看,要想单单把算账一事学会都要费不少时间,王氏正好趁着这个时间好好教导一番也能叫萧锦绣在谢家有点用武之地,免得早早被谢家人弄死。
粉黛闻言思索了一会,摇了摇头:“听说最近大娘子卧床静养,并没有时间再教导四姑娘,因为先前那位女先生的事,府里也没有给四姑娘再请一位先生,只说让四姑娘安心待嫁。”
最近萧府的事情也没什么,原本老爷和大娘子时常争吵也还算有意思,但因为大娘子卧病在床两个人也吵不起来,萧老爷原本还时常出去应酬一番,现在因为手头紧张的缘故,也闷在府里,不出去了。
“这次就算了,她口无遮拦传出去也是她自己的麻烦,我们就当没听过这些话。”魏槿也懒得理会萧府这个烂摊子,暂且让他们先这样过一阵子。
见自家姑娘神色郑重,粉黛也明白这些话不能随便乱说了。
“七夕灯会之后,谢二和萧锦绣就没见过面了?”魏槿忽然想起了这件事,也想起来前不久萧锦绣在灯会上对她冷嘲热讽说的那些话,她还等着萧锦绣来炫耀一番自己未婚夫对她有多好呢。
“谢家二公子又被谢大娘子禁足在家,说他若是再出门招惹是非,就去祠堂跪着,直到成婚那一日再放出来。四姑娘也不能出门,萧老爷担心她出门把婚事闹腾没了,不敢让她出门招摇。确实是没再见过了。”粉黛照姑娘的话开始回想了一下开始答道。
许是最近京城颇有几分风雨欲来的味道,很多大户人家都不出来招摇了。想来谢大娘子多少也察觉到了一些,所以行事都低调了许多,把谢二关在府里,也能避免很多麻烦。
不过……那位谢三公子应当会给谢大娘子一个大大的惊喜,在书院里待着谢三绝对坐不住,这要是闹出来,谢大娘子好不容易平静一些的生活,又要鸡飞狗跳了。
“姑娘叫我们分两个护卫去盯着谢家三公子,他时常从书院跑出来去花楼,清晨的时候又回书院,不过并未瞧见些谢三公子去南风馆啊。”粉黛很是郁闷,之前姑娘要她们找谢三的相好,后来又说不找了。
说是之前七夕灯会那日在灯会上瞧见谢三和他那个男相好远远见过。
没去南风馆?那人也不能藏在花楼里吧?花楼的妈妈们能把这样一位男相好藏在花楼里么?想想就觉得不大可能。
“叫护卫盯紧一些,说不准他那天就去寻那人了。”到时候借着此事威胁谢三,让他去把她想要的东西偷出来不是难事,谢三也是个要脸面的人,他想来也不愿意让这件事情传扬出去,威胁谢三可比和他的相好谈条件更为简单直接一些。
“等有了消息,便第一时间告诉姑娘。”这事她听姑娘说的时候其实都有些不太相信,毕竟世家大族的规矩管教十分严苛,应当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但姑娘又不会扯谎骗她们。
魏槿把茶水喝完,便起身回自己院子,打算去研究一番那个匣子,粉黛在府里还有不少事,便没有跟上。
萧府,萧锦绣正在试绣娘送来的嫁衣,王氏很早的时候就把自己女儿的嫁衣定好了,银子都是准备充足了的,所以送来的嫁衣华美精致,反倒是将最近有些憔悴的萧锦绣衬得有些小家子气。
对着铜镜欣赏一番的萧锦绣对这身嫁衣还是相当满意的,只是身边的女使们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说些好听的话来夸一夸,难道这身嫁衣不好看么?
“姑娘若是满意,那我们便先回去了,绣坊还有不少事情要做呢。”之前萧府的事情,她们这些绣娘也略有耳闻,这位四姑娘和萧大娘子可都不是个好脾气,这要是弄不好,说不准要弄砸了绣坊的招牌,自然是能早些离开就早些离开。
萧锦绣正因为嫁衣的事情高兴,穿在身上转了一圈,便满意地点头道:“我很是满意,你们走吧。”
她爽快放人,旁边的女使也只好送客。
“我去让母亲瞧瞧这一身嫁衣如何。”最近母亲卧床修养,瞧见她穿着这身嫁衣,心情一好,也许身子就能好起来,不必修养太久。
“姑娘小心些,可别弄坏了嫁衣!”眼下这个关头就要成婚了,这嫁衣若是出了问题,那可是个大麻烦。
女使们可不想继续留在萧家了,连忙去把嫁衣的裙摆从地上捡起来跟在后边,一起到了王氏的屋里。
王氏最近感染风寒再加上之前调养身体的时候没调养好又时常和萧振明吵架操心萧锦绣的婚事,这一病就有些起不来身,又没有多余的银钱可以去买药,现在只能熬着。
萧锦绣前不久得知了这个消息,拿了些首饰给女使拿出去当,给自己母亲请了个大夫过来,因为要慢慢调养天天吃药,手头也没有那么多银子,吃了一阵子药又断了。
“阿娘,你瞧瞧这身嫁衣是不是很好看?”萧锦绣来到自己母亲的床榻前,展示着这身华美的嫁衣,正红的嫁衣上点缀着不少珍珠宝石,这是王氏从魏氏留下的那些嫁妆里拿出来给绣坊的,绣在嫁衣上果然很好看。
王氏撑着坐起身来,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心里感到很是欣慰。
“真好看。”若是锦绣到了谢家能过上好日子,那这些苦都没有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