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寿礼的事情阿娘就不必操心了,我心中有数。”京中绣工好的绣娘多的是,要想找人日夜赶制出一副贺寿图来做屏风也不难。
王氏见她胸有成竹的模样,有心想要劝说都不知道该如何劝,只好皱着眉头问:“那你回来和我诉苦做什么?谢羽院子里的那些莺莺燕燕,眼下你能忍一时就忍着,不要因小失大。若是坏了名声,那谢家便有借口可以休弃你的。”
现在婚已经成了,要是再被休弃,那往后满京城都要笑话她们萧家教女无方,甚至连头都抬不起来了。
萧锦绣没有把自己母亲的话放在心上,她今天来就是为了跟自己母亲要一份药方:“当初阿娘给魏氏用的药方也给我一份吧,只要给那些莺莺燕燕一用,便能省去许多事情。”
关于魏氏的死因,萧锦绣也是知道其中不少缘故的,但具体的药方还是在母亲屋里放着,她也不曾瞧见过,所以今日便特意赶回来要一份方子。
王氏愕然:“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她做这些事情的的时候都尽量避开了锦绣的,魏氏的死与她有关,她怎么会知道?
萧锦绣自然不能说是前生无意听到父母谈话得知的,想了想便只好将这个黑锅推到已经离开萧家不知所踪的刘嬷嬷身上:“自然是刘嬷嬷告诉我的,她说阿娘手里有一份很厉害的方子,能把那些人都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王氏半信半疑地看着自己的女儿,琢磨着刘嬷嬷从前的为人做派……
“哎呀,阿娘就将方子给我吧,从前那些医术高明的大夫都瞧不出什么问题,如今用了也不会被人察觉的。而且她们往后要是都有了孩子,那岂不是会威胁到我,现在就斩草除根,往后就能高枕无忧了。”她要的就是谢羽后院那些人悄无声息地死去,就像魏氏当年一样。
被打断思绪的王氏也没有继续深想下去,自己女儿说得也在理,如今要是不早做打算,往后那些人都有了孩子,威胁到锦绣的位置那就不好了。但是有些话,知道归知道,却是不能在外边乱说的。
“你知道这件事你就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可千万不能声张出去,不然对你还是对我都不会有好处。”王氏心底对魏槿还是生出了几分畏惧之心,不论是当年为了老太太提剑砍人一事,还是前不久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直接和萧家断绝关系一事,她对这个丫头都有些莫名的惧怕。
如今她在元家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可不能再让她知道这件事同她有关,若是魏槿知道,她这条命就不知道还能再活多久了。
“阿娘,你难道还害怕魏槿仗势欺人回来报复你吗?”元家好是好,但也很讲究规矩的,身为新妇是不能在外边惹是生非的,更不能仗势欺人毁了元家的门楣和声誉。前生元霁派了好几个女使跟在她身边,每日都要提醒她小心行事,魏槿想来也不会例外。
王氏闻言看了看四周,确定屋里只有她们母女二人这才放下心来,随后扭头瞪了萧锦绣一眼:“别说她会不会仗着元家的威势回来报复,就算是没有元家做依靠,魏槿也一定会想办法要了我这条命,你难道想要逼死我吗?”
如今她都成这副模样了,那些事情要说和魏槿没有半点关系,王氏一个字都不信,但现在就是想质问魏槿到底有没有在背后推波助澜,王氏也不敢去。
萧锦绣看着自己母亲紧张的模样,心下冷笑,魏槿就算是现在嫁得好一些,也不至于让自己的母亲如此风声鹤唳,谢家的福气在后边,她只要熬过这几年就是京城最风光的娘子。
“魏槿哪里有这样大的本事,阿娘尽管放心吧,她在元家翻不出什么风浪来的。”
这话里的笃定,让王氏都愣了愣,这又是从何说起?元家就一个女主人,魏槿想要做什么,那不是为所欲为?为何锦绣如此笃定魏槿在元家翻不出风浪来?这些莫名其妙的笃定又是从何而来?
“既然你如此笃定,那我也就不多说,不过先前你承诺我的事情,你得先兑现一些给我了,萧府现在都快入不敷出了,你现在应当有钱了。”到了谢家那样的人家,就是随便拿点东西出来,想必也能缓解一阵了。
不曾想下一刻,萧锦绣摇了摇头:“阿娘是不知道谢家人给的那些见面礼有多么寒酸小气,公婆给的见面礼就是一对儿珍珠耳环,也就是谢家大公子出手大方些,给了一百两黄金,我还要打点府里那些下人,暂时没有多的银子给阿娘了。”
说完就对上了自己母亲心疼的目光,萧锦绣心里有些心虚,但她说的都是实话,她真的拿不出银子来,而且府里给的那些见面礼,谢大娘子并不允许她带出府来。
出来这一趟还是好不容易才说动了谢大娘子,得了准允才能来的。
“罢了,你且先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就是。”银钱的事情,她自己再想想办法就是,总不能让锦绣在谢家这样的人家过得紧巴巴的,传出去不像话。
萧锦绣看到自己母亲脸上的伤,忍不住皱了皱眉,又看了看屋里不见父亲,便问:“这是父亲打的吗?”虽然有脂粉掩饰过了,但她还是看出来了。
“你出嫁那天也不知道你父亲的同僚抽得哪门子的风,带了个大夫过来非要给我和你父亲诊脉,结果诊出来你父亲身子有问题,他就拿我撒气。”好在今日谢羽没跟着回来,不然真是要叫人看笑话了。
萧锦绣想到自己父亲打人时的狠劲也不敢直接去找父亲对峙说理,便只好宽慰自家阿娘:“等我在谢家得了管家权,风风光光回来的时候,必定让父亲乖乖向母亲认错,叫他再也不敢对我们母女动手了。”
出嫁前父亲打她那一巴掌,她现在都记忆犹新,这个时候可不敢去找父亲说他的不是。
“你还是过好你自己的日子吧,不要再掺和家里的事情了。”自己夫婿院里的人都没有收拾明白呢,还想回头管娘家的事情,王氏知道这是女儿的一片好心,但是实在没有必要。
自己的女儿若是真能在谢家过得好,她在萧家也就能放心了。
“阿娘可别不信,迟早有一天我会让父亲和魏槿都跪着来求我!”眼下的日子虽然难捱,但是往后的未来是好的,若还是让她如同前生一般一直守活寡一辈子,那她愿意接受谢家的生活。
跟着阿娘去她的院子,拿到了一份药方,萧锦绣就想着回谢家去了。
“难得回来一趟也不留下来陪阿娘用午饭再走吗?”王氏有些不舍,自己的女儿出嫁回门连饭都不吃就要回去,一想到往后要想再见上面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王氏实在是舍不得。
萧锦绣却是半点都没有察觉到自己母亲的不舍,只有自己的计谋即将得逞的得意,和母亲道别就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了。
王氏站在院子门口看着自己的女儿的身影远去,今日萧锦绣穿的这一身衣裙料子虽好,可颜色到底还是老气了,也不知道谢家是如何挑选的料子,眼光竟然这般差。
“大娘子,此番姑娘回门,可有带银子回来?”手底下的女使上前迫切地问。
王氏摇了摇头:“她在谢家过得不好,银子的事情,只能咱们自己想想办法了。”
她没有瞧见身后女使失望的目光,下一刻听到了女使有些冷淡的话:“可大娘子还能有什么其他的办法?您自己连药都吃不起了,更不用说给我们发月钱了。”
现在府里的情况实在算不得好,若是长此以往,往后只怕连吃饭都要成问题了,更不用想着月钱的事。虽然她们都是跟着大娘子出嫁来到萧家的陪嫁,但长久下去谁能受得了,还不如逃走回乡下去种田呢,好歹还有点指望。
“咱们现在是没有,但是从前萧老夫人的嫁妆也算是萧家的东西,只要能找到从前拿走了老太太嫁妆的那个嬷嬷,我们就还能有银子使。”王氏也不是没想过打老太太嫁妆的主意,但是这老东西把那些重要的东西都藏得很严实,不是她身边的心腹难以知道下落,想必也是有心防备着她和萧振明呢。
闻言她身后的女使眼里闪过一丝精光,只要在萧府还有利可图,也没人会想不开回乡下去种田,如今大娘子如此说,想来萧老夫人那笔嫁妆应当很丰厚了。
“奴婢这就去外边打听打听徐嬷嬷的下落,有了发现就第一时间回来禀告大娘子。”
得了药方的萧锦绣出了萧家,便第一时间去了一家药材铺子按照方子抓了药,回去就先给院里那个最喜欢花枝招展的女人喝一碗,让她老老实实在自己屋里待着养病,不能再出来乱晃了。
抓完药,萧锦绣原本是想打道回府的,只是这边离魏府很近,萧锦绣就想着要不过去看看,说不准能见着魏槿狼狈的模样。
元家的马车就在魏府大门停着,有两个护卫守着,萧锦绣来的时机很巧,元霁从魏府走出来和守着马车的护卫说了些什么,便转身又进了魏府,显然不是才来的魏府。
“这元公子当真是生得极好,这身夺目的赤色锦袍穿在他身上,衬得他更为贵气不可高攀了呢。”萧锦绣身边的女使远远瞧着便忍不住出身赞叹道。
萧锦绣当场愣在原地,这怎么可能呢……
“娘子还是快些回府吧,算算时辰回去之后还要抄写不少经文呢。”女使不知道萧锦绣为何非要走这条路,只当她是不知道那条路更近一些,但想到回去的事情,便忍不住出声提醒。
她们这些女使有心想要帮娘子抄写经文也无济于事,一来她们有些人根本就不识字,有些识字的,下笔也不好看,所以抄写经文的事情就只能由娘子自己来,谢家老爷又催得紧,她们娘子得早些办妥此事才好。
青橘是早些时候去萧家那边打探了一番消息,一路跟着萧锦绣回到了魏府这边的,半道上还去问药材铺问了一句方才那来的那位娘子抓的方子是什么,要一份一模一样的方子和药材回来。
“萧大小姐站在这儿是做什么呢?”青橘上前一步,打断了萧锦绣的思绪和不断往魏府里边看去的眼神。
瞧见青橘,萧锦绣想到自己是来瞧热闹的,便冷笑一声嘲讽道:“我来瞧瞧你家姑娘今日是不是一个人回门,不过瞧着你们这样,想必在元家过得不怎么样啊。”
青橘只觉得她这人莫名其妙,她自己回门没有夫婿一块儿,可不要把她们家姑娘想得一样。
“萧大小姐能一个人回门,我家姑娘自然也能,不过要叫萧大小姐失望了,我家姑娘不是一个人回门的,而且也不是这样寒酸地回门。”说着还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主仆二人的穿着打扮,最后流露出一抹失望之色。
随即又感慨道:“萧大小姐这出嫁之后的日子也不好过啊,这穿得还不如从前在萧家的时候鲜亮呢,瞧瞧这老气的颜色,给大娘子穿或许正正好,就是这料子也算不得好。”
这料子前些年就过时了,也不知道谢家还是萧家那边为她准备的,竟然如此敷衍,连她这个小丫头都看得出来这料子不适合她,看来在谢家的日子当真不好过。
萧锦绣被青橘这接二连三的话气得不轻,但再一看,自己身上的衣裳料子确实是过时老气的料子,一时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倒是她身边跟着的丫头机灵地及时驳了回来:“这不叫老气,这叫符合身份,我们家娘子可是要跟着大娘子学着管家理事的,你们这般招摇,不知道何时给自己惹火上身都不知!”
青橘忍不住笑出声来:“既然你觉得这是符合你家娘子的身份,那我便祝萧大小姐往后都能穿这些符合身份的颜色,长长久久不用换别的颜色,你们若是没有别的事,就不要站在这儿四处张望了。”
这事回去说给姑娘听,姑娘一定高兴。
“叫你们家姑娘不要太得意,我等着她哭着来求我的那天!”萧锦绣撂下话转身就要走。
青橘不愿就此落于下风,想到姑娘前不久说的话,也是不甘示弱地回敬道:“我家姑娘也等着萧大小姐来求她,到时候还不知道谁先求谁呢!”
这话给萧锦绣气得差点当众平地摔,好在身边的女使扶住了她,再回头一看,青橘已经大摇大摆地转身往魏府的方向去了。
“贱人手底下的人果然还是一如既往地讨人嫌!”萧锦绣几乎是咬着牙说出的这番话,随后不甘心地带着身边人走了。
回到谢家的萧锦绣,还没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就被谢大娘子身边的嬷嬷请到了谢大娘子的院子里,一路上交代萧锦绣道:“大娘子这会儿子已经午睡了,想着娘子要抄经文,就安排娘子在院里抄写,抄写的时候务必保持安静,这也是为了更好地让娘子平心静气……”
萧锦绣听得脑袋都要炸了,但是想到这是谢大娘子身边的嬷嬷,也不好直接破口大骂,便只好将此时此刻的不满都憋在心里,等着来日的时候再报还。
“娘子可得仔细认真抄写,这些经文可是要拿去供奉在祠堂的,若是心不诚,那就不好了。另外娘子抄经的时候务必保持安静,若是吵醒了大娘子,只怕还要再加一倍呢。”
“多谢嬷嬷提醒,我一定仔细认真抄写,尽力不吵醒大娘子。”萧锦绣嘴上应承着,心里都快把眼前这个老东西骂了个遍,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同这些嬷嬷们有什么过节。在萧家的时候,阿娘身边的那个刘嬷嬷就对她诸多不满,几次三番挑她的不是。
现在谢大娘子身边这个嬷嬷虽然表面上笑嘻嘻,好言好语劝着,实则一肚子坏水,也不知道是跟着谢大娘子学的还是本性如此。等她能当家做主了,就拿她来开刀,让府里上上下下都对她俯首称臣!
等到了院子里,书案和文房四宝都没有准备妥当,连书案瞧着都不是个稳稳当当的,萧锦绣原本还能勉强维持的笑脸在此刻骤然崩塌,但是又不得不压着自己的脾气,低声询问。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要我自己准备这些东西?”
那嬷嬷似乎是没听见她的话,自顾自进了谢大娘子的房里,独独留了萧锦绣一个人,其余的女使都不在,所以要想在此抄经,那些东西都要她自己准备好,还要确保不能发出太大的响动惊醒了正在午睡的谢大娘子。
嬷嬷进了屋,就对上自家娘子的一双眼睛,随即点了点头示意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了。
而方才一路上说的已经睡下了的谢大娘子,此刻正坐在屏风后边翻阅着账册,毫无困倦之意。
“这姑娘家的性子还是要多磨炼一二,不然难免惹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端来,你等会听着响动,再给她加一些经文,让她别总想着往外边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