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锦绣这份好意还是留给她自己一个人独自享用吧,她自问是不怕这位女先生的,但要是萧锦绣课业不成连累她一块受罚,那就是平白陪着一块受苦了,她才不要。
王氏当然是不愿意让萧槿跟着一块儿学习的,便连忙给端茶的婆子使了个眼神,婆子端着茶水上前一步,把手里的茶水塞到了四姑娘手里。
萧锦绣也只得先把手中的茶水恭恭敬敬地往那位女先生身前递过去,眼下她要是当场反悔,不仅母亲饶不了她,就是父亲也会把她骂个狗血淋头,只能先硬着头皮把这茶敬了。
敬过茶,王氏作为大娘子就带着客人先去安顿好,而萧槿就不必跟着了,她寻了个由头告辞便回自己院里去了。
“看热闹差点把自己给搭进去了。”萧锦绣忽然来那么一出,当真是有点吓人,那位女先生瞧着就不是个好脾气容易相处的,这要是课业完成不好,只怕手板受罚都是轻的。
这要是日日都如此,那也怪折磨人的。
粉黛和青橘跟在自家姑娘身后,忍不住笑了起来:“好在大娘子也不想让姑娘跟着学,不然咱们还真要辛苦一番。”要学东西,那可是要日日早起的,还要完成先生布置的课业。
萧槿虽说对自己学的东西很有信心,但面对这样一位严厉的先生,她还是心里发慌,而且这是王氏专门请回来教导萧锦绣的,说是要教导她管家算账的本事,这可不是一日两日能学明白的事情。都是一家的姐妹,萧锦绣学不好,她这个做长姐的要是在旁边,少不得要被牵连,当然还是溜之大吉为好。
“那先生的意思是下午就开始教导了,这般用心,也不知道四姑娘能坚持多久。”青橘也是在场的,她看到了四姑娘紧张的神色,对她能在这位先生的教导之下坚持多久更加好奇了。
萧槿记得王氏特意将教学的地方安排在了一处凉爽的地方,似乎就离疏桐院不远,随即扬起嘴角:“说不准傍晚就知道了,那进学的地方不就在咱们院子不远处吗?”想来王氏有心想要借着这位先生的威名冲她炫耀一番,只是王氏的打算终究会落空。
比起外人的教导,她自小就跟着母亲学琴棋书画,大了一点就开始接触银钱账目,祖母后来也教了她许多,她自认学的东西不少了,再加上前生耳濡目染之下又学了许多为人处世之道,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小姑娘了。
“说来也奇怪,从前大娘子也不是没给四姑娘请先生教导琴棋书画,怎么之前赏花宴的时候说她不善琴?”青橘记得四姑娘明明是会一些琴艺的,甚至还扬言要和自家姑娘一较高下来着。
提及此事,萧槿倒是知道萧锦绣为何说自己不善琴,前生出嫁之后萧锦绣是元家娘子,身份尊贵无人为难于她,也就不会让她做不愿意做的事情,萧锦绣琴艺不算上佳,也不喜欢练琴,荒废几年的琴艺也只会献丑,她当然不敢表现了。
不过前生的事情说出来也无人会信,索性还是不说了:“那个道士也盯紧一些。”只要这个道士还在府上一天,那萧府就不会平静,芙蓉要是真的怀了,那王氏必定还会有下一步动作,她不会白白浪费自己的银子的。
“明白,连带着大娘子身边的婆子也盯紧了,有消息就第一时间告知姑娘。”青橘和粉黛安排人已经得心应手,萧府上下有什么风吹草动,她们都能第一时间得知消息。
姑娘没叫她们往那位先生身边安插人手,但可没说不允许府上洒扫的下人过去凑热闹啊,还有端茶送水这样的小事都是有人要做的。
小憩起来的萧槿坐在书案前练字,隐约可以听见院外传来断断续续的琴声,曲不成曲调不成调,萧槿不必亲眼所见都能猜到这是萧锦绣所为。
天气炎热起来,人越发犯懒,好在疏桐院这边清净凉爽,这也是王氏为何把教学的地点选在附近的原因之一。
“姑娘,这个天是越发热了,可要吃些冰缓缓?”虽然她们院里还算凉爽了,但午后的日头实在毒得很,若是能有些冰吃那是再好不过了。
“偶尔吃些还好,别日日都吃。若是实在热得慌,你们去买些果子回来放在井里吃着也凉爽。”她自己也很喜欢吃这些小食,但是在萧府就算了。
粉黛只好走到自家姑娘身边给她打扇,一边听着外边传来的琴声,感慨道:“这琴声听着不悦耳就算了,这断断续续地听着怪令人心烦的。”
也不知道姑娘怎么还能在这阵儿琴声下,写出一手漂亮的字来,也算是沉着冷静了。
“若是听着心烦就去小厨房那边瞧瞧有没有绿豆汤,若是有的话端过来一碗。”小厨房那头离这边远,想必是听不到传来的琴声。
粉黛很快就明白了自家姑娘的用意,笑道:“那再加一盘点心,天热,姑娘胃口不好,吃点点心也好。”
傍晚时分,隔壁没了断断续续的琴声,显然是已经到了下学的时间。守在门口的人给萧锦绣问好,被萧锦绣身边的女使狠狠瞪了一眼,却是不敢直接骂出声来。
青橘在院里远远地看着向来张牙舞爪的四姑娘垂头丧气地离开,忍不住笑着去找自家姑娘把今日四姑娘在那位先生手底下的遭遇一五一十地说了。
“那先生今日是没打手板,也没罚四姑娘,不过训斥的话可没少说,差点给四姑娘训哭了。”青橘当时看着都觉得就算是从前姑娘犯错被老夫人责罚的时候都没有这般严厉苛责。
“萧锦绣没同那位先生顶嘴?”萧锦绣会这般好脾气?萧槿才不信。
“没有,生生练了一下午的琴,被训斥都要哭了,也没敢回嘴。”青橘在边上偷偷看着,不过好在无人赶她们走,也就从头看到尾直到散学才回来。
粉黛和萧槿闻言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萧槿放下手中的笔,一边净手一边道:“也不奇怪,今日是第一日,王氏应当叮嘱过她,不要和这位女先生起冲突。”顶嘴一类,就更不能做了。
青橘忧心忡忡地担心起自己和姑娘的那个赌约来:“那咱们那个赌约可怎么办?”别到最后谁都没猜对吧?
“现在瞧着你可要第一个出局了。”粉黛笑嘻嘻地打趣道。
疏桐院有说有笑,可王氏和萧锦绣这边却是不大愉快了,萧锦绣回到院里便第一时间去找母亲告状。
“娘,你为什么要把授课的地方选在疏桐院那头?今日来来往往的下人都在看我的笑话!”她都看到萧槿身边那个青橘了,趴在墙头鬼鬼祟祟的,还时不时笑,定然是在笑话她!
回去指不定怎么和萧槿说呢,萧锦绣稍稍一想就受不了,所以一回到院里就来找自家母亲诉苦。
王氏倒是高高在上地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很是淡定地教训道:“萧槿指不定怎么羡慕你呢,有这样一位优秀的先生教导,她跟着老太太只怕没接受过什么好教导,在那里既凉爽又能气一气萧槿,难道你不高兴吗?”
从前要是有这样的机会,只怕萧锦绣高兴都来不及,今日怎么这样反常?
王氏身边的婆子听说了今日四姑娘的表现,暗道不好,连忙提醒自家娘子:“今日姑娘表现得不是很好,许是因为那头人来人往影响了姑娘的发挥。”
萧锦绣自己却是知道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把琴艺这一项捡起来了,想想前生在元家的时候,因为元霁的才名和琴艺,她为了能和元霁说上话,在元霁面前弹过一曲琴,元霁没说好与不好,只叫她往后不要碰他的琴。
他没有说别的话,就那么一句,萧锦绣就知道自己那点琴艺,根本不入元霁的眼,甚至玷污了他的琴。听人说,后来元霁都不曾再碰过那张琴,叫人束之高阁了。这样的嫌弃,萧锦绣根本受不了。后面更是因为此事,再也没有碰过琴。
想到前生的事情,萧锦绣对眼下这桩婚事便充满了期待,萧槿在谢家手握大权又能让谢二对她言听计从,就算是没有生育,她也依旧风光的好日子,今生这样的好事便是她的了。
而萧槿到了元家,以她那个不讨好的性子,只怕比前生的自己还要招人嫌。
王氏见她发呆,又得知她今日表现不好,眉头一皱:“你之前不是学过琴吗?甚至教你的师傅还夸你来着,你还扬言要和萧槿一决高下,怎么会表现不好?”甚至年前的时候,她偶尔还在家中练琴,最近倒是一颗心都扑在了谢家那桩婚事上,满心满眼都想着和谢家人打好关系。
萧锦绣自知是前生的事情不能张扬,她只能寻了个借口道:“娘,我不喜欢练琴,最近手都生疏了,往后做谢家主母,也用不上这些,就不学这些了。”
前生萧槿执掌谢家也不曾需要如此,她自然也不需要做这些无用之功,只要能嫁到谢家,那原本属于萧槿的一切好福气就都是她的了,琴棋书画这些表面功夫实在不必上心。
王氏闻言不赞同道:“这怎么能说不学就不学了,我之前请这位先生的时候可说了,你最喜欢弹琴,叫她细心培养你,如今你却告诉我你不喜欢了?谁同你说做当家主母就不必学这些了?”就算是执掌了中馈,那对内也要和夫君琴瑟和鸣,将日子过好才对。
总不能一天天只知道管着府里的事情,将夫君忽略了吧?眼下锦绣是年轻貌美,可若是如她一样年老色衰了,夫君再一房房地抬妾室,那日子岂不是要更难熬?
萧锦绣对上自己母亲严肃不已的神色,一时之间不知道该答什么好,她总不能说前生萧槿没在人前做这些事情照样也在谢家过得如鱼得水吧?
见女儿不说话,王氏又放缓了语气劝道:“就算是不学琴,那琴棋书画总是要学的,有一技之长也好。阿娘都是为你好,学来总会有用上的一天。”
她年轻的时候之所以能成为萧府的第三任主母,不仅仅是因为家世相当,也是因为她年少的时候和萧振明谈论诗词歌赋,两个人之间情投意合才有了后来,也是因为这份情谊这才让她坐稳了萧家主母之位多年。
“我不管我就是不要学琴了,弹不好少不得要被萧槿奚落,我不要。”萧锦绣前些日子还听下人提起过萧槿前段时间练琴的事情,萧槿的琴艺虽不曾在人前表现,但府上的下人都称赞不错,她可不要自取其辱。
还是让萧槿与元霁成婚之后,面对元霁那个不解风情的男人去吧。
“好,我让先生教你算账理事,琴就不学了,但别的还是要学的。”王氏这件事上格外坚持,没有给萧锦绣反悔的余地。
萧锦绣只能认了,但她心下对此还是感到十分不屑的,算账理事这些都是小事,只要找一个得力的心腹去做就好,她只要把谢家上上下下都牢牢掌控在手心里,难道还需要亲自去做这些小事吗?
元家那些管家不论是用钱用人问过她的意思之后,很快就能办好,总不能到了谢家什么都要她亲力亲为吧?
至于母亲给她找来的这位先生,萧锦绣以为母亲只是想给自己找个名师,往后说出去也更好听一些,在人前也更有面子。
王氏还想继续说些什么,萧锦绣赶紧找了个借口开溜:“娘,没别的事情我就先回去了,您记得和先生说往后不要叫我学琴了。”她可不想白白叫萧槿看了她的笑话。
说完就脚底抹油走了,风风火火也不听自己母亲要说什么。
“四姑娘真的需要好好管教一番规矩了,娘子,谢家注重规矩脸面,四姑娘往后可不能如同今日这般对谢大娘子啊。”婆子语重心长地劝道。
王氏也意识到了,这话是对的,出嫁的姑娘到底不能像在家一般自在,更何况谢家大娘子一瞧就不是个好相处的人,若是没规没矩的,只怕日子会更加难过。
所以王氏连晚饭都没有吃,就去找了萧锦绣的先生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