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也不是没说过他，你瞧他听进去一个字了么？”谢老爷心里也直发愁啊，儿子不争气就算了，现在成婚的老大也没生个一儿半女出来，他连孙儿都没法指望。
现在还要憋屈地向一个少年低头，想想心里就窝火。
“你是父亲，自然该好好教导自己的儿子。”谢大娘子也不是没试着自己教过，只是没什么用，又浪费时间。他这个做父亲的说话，他们还能听进去几句，可她就未必。整天劳心费力还讨不到好，实在叫人心烦。
“别说的好像是我一个人的儿子，你也该好好教导谢二，他这样都是你这个做母亲的娇惯出来的，在外边结交的都是些不三不四的人，一点用处的没有。”今日元家的人传话过来的时候，他也是不信的，但叫自己人去了解了今日的情况才知道元家的人可是原原本本陈述了事实。
是谢羽仗势欺人在先，骂不过一个姑娘家就算了，还差点要和人家动手，这全叫围观的百姓看了热闹，明天指不定怎么传呢。现在想想明日见着那些同僚，又少不得被冷嘲热讽一番，尤其是向来和他不对付的那几个老头子。
谢大娘子更是委屈：“他结交的那些阿猫阿狗我怎么知道，你当去问问他才是。你若是嫌弃他结交的人不好，倒不如等他成婚之后也把他一块送去书院读书算了。”家里也能清净一些，老大在他自己院里养病，省心得很，倒是这两个，三天两头惹出事端来。
书院里读书的学生，就算是寒门出身那也是端正的人家，往后说不准就考中功名了，若是打好了关系，往后也能提携一二。
“新婚不久就叫他去书院读书，这让新进门的儿媳妇怎么想？原本我就不赞成你和萧家结亲，你偏偏还是定下了这门亲事，现在好了，什么都没捞着。”
原本还能图一点新妇的嫁妆银子，现在换亲之后的这个新儿媳自己的嫁妆单子加上他们加给的聘礼都寒酸难看，往后说不准还要靠府里的银子过活。可也不能让人家一过门就独守空房，这传出去像什么话？
“管她怎么想，她那点都配不上羽儿，要才情没才情，要眼见没眼见，带着她出去我都嫌丢人。”谢大娘子心里是极为不情愿让萧锦绣嫁过来的，但眼下悔婚的话全京城都要看他们谢家的笑话，甚至御史大夫还会借此参他们谢家一本。
原本官职就不高，这要是再被参一本，官职还得往下降，为了保住眼下拥有的一切只能生生认下了。
“那传出去也不好听，他要想去书院读书，那也得等新妇有了孩子之后再去。”谢老爷想得更深远一些，眼下要想指望几个儿子是不可能了，但若是有几个资质不错的孙儿能给他培养一番也好。那些庶子他倒不是没有考虑过，但个个都不中用。
“你之前不是说等着她嫁过来之后就想办法让弄死她好给羽儿找下家？现在你又想要她给羽儿生孩子，这不是耽误事吗？”谢大娘子可不想自己的孙儿从萧锦绣肚子里出来，听到这话便下意识地反对，她本就瞧不起萧家的门楣，萧家的女儿嫁到谢家那是高攀了。
让她好好在谢家享受一年半载的时光，就把人弄死，好给羽儿找更好的姑娘，这要是生了嫡子，谁家好姑娘还愿意嫁过来？她不答应。
二人争执的时候，负责送赔礼的管家亲自将那一千两黄金送到了元家，那会儿元霁还未回府，元老爷子也不见他，只叫府里的大管事出来把东西收下了。
谢家的管事在京城世家里头也算是有头有脸，走到哪儿都能得到几分礼遇，可今日在元家连杯茶水都没喝上，东西送到了就被赶出来。
“钟管家，有这样小气的一位未来主母，往后做事想必不会太轻松，也不必如此不客气。”谢家的管家还是没忍住开口对钟管家道。
钟管家听了这话，和气的脸上也不由得多了一抹冷笑：“今日难道不是你们欺负我们未来主母在先？若不是你们公子咄咄逼人，难道魏姑娘还上门去寻你们谢家的不是？这赔礼我家公子要得还是少了，叫你们这种人也敢指摘魏姑娘的不是，可见谢家并非诚心赔礼。”
今日的事就算是告到陛下面前，那也是他们元家占理，公子仅仅叫他们赔礼，也是客气了。现在送赔礼来，还不见悔改之心，可见这千两黄金也换不到谢家赔礼的诚意。
“这赔礼都已经收下，钟管家这话说得可就言重了，在下并无此意，谢家更无此心。”谢家的管事闻言心下暗道不好，这管家瞧着面善好说话，可这冷下脸来说的可都是要命的话。
他原本就是来送赔礼的，一不小心将此事闹大了，回去没法交差，那可就是要命的。他连连否认，不敢背这口锅。
“可你方才说的那些话，显然还是对我们元家的未来主母有意见，你是谢家的管事就代表着谢家人的态度，可见谢家人赔礼之心不诚，这赔礼我这个管家也可以做主还给你，就当元家没收到，两家对薄公堂辩个明明白白可好？”
说着就把那一千两黄金塞回了谢家管事手里，要关门赶人了。
谢家管事只觉得自己接了个烫手山芋，趁着门还没关上，赶紧见缝插针把赔礼塞回去，连连道歉告饶：“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绝对没有对魏姑娘不敬的意思，这赔礼还请不要拒绝！”
把东西塞进去，说完就赶紧跑了，生怕钟管家追着他不放，把这烫手山芋塞回他手里。
门房的小厮看着谢家的管事跑远，看着地上的一千两黄金，连忙捡起来给钟管家，有些不解地问：“钟管家，你说公子为什么才要一千两，这点儿说是赔礼都不像样。”元家未来的主母，府里就这么一个女主子，金贵得很，别说是一千两黄金，就算是要一万两也是说得过去的。
“公子这么做定然是有他的道理，不过你说得也对，这一千两黄金给咱们未来主母做赔礼实在是不够看。”公子给魏姑娘的聘礼比这多多了，这点才哪到哪，往后人情往来都不够打点的。
别是谢家的家底就这么些了，所以这个管家送来的时候才一副肉痛不已的模样？话里话外还在说魏姑娘的不是，也真是狗仗人势，想必谢家之前对萧家的姑娘就多有轻慢之心，现在换亲了也是如此。
好在魏姑娘和萧家断绝关系之后，和谢家也没什么姻亲关系了，原本老爷子还想着谢家那头多少也算是姐妹一场往后少不得要往来，现在来看倒不必给谢家人留什么情面了。
一个管事都敢如此，可见要么是谢家治家不严，要么是谢家本就不想和他们甚至是未来主母打好关系，不往来才好。
“你去同公子说一声，谢家的赔礼已经送来了，不过谢家的管事态度不诚，问问公子可还要继续收下这笔赔礼。”他不敢说能摸准这位小公子的八成意思，但谢家如此欺人太甚，别说是千两，就算是万两黄金送来，那退回去眼也不会眨一下。
今日在添香阁门口发生的事情，只要稍稍一打听就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了，公子要这笔赔礼显然不是为自己要的，之所以叫人送到元家来，想必也是担心谢家这些人刁难魏姑娘，有心想要为魏姑娘撑腰。
“小的这就去添香阁寻公子。”
这会儿都是下午时分，按理来说宴席早该散了，不过柳如霖他们喝得很高兴，元霁也就没搅了他们的兴致，不过他只是浅尝了几杯，没有多喝。
家中的人来禀报此事，元霁听完之后摆手道：“你回去叫钟叔把那些钱都换成银票，等会给我送来，至于谢家，不必理会。”谢家银钱紧张的事情，早在他一开始和魏槿合作之时就知道了，眼下谢家匆忙和梁家定下亲事想必也是为了梁家丰厚的聘礼。
这笔钱也足矣叫谢家人心痛不已了。魏槿爱财，见着这笔钱或许能高兴些。
“是。”来人应下，顿了一会儿见自家公子没有别的吩咐这才退了出去。
顾景阳听着没避讳他们的对话，他知道元霁叫人把黄金换成银票是因为魏姑娘嫌弃谢家人，不过后边那句话就意味深长了一些，为何不必理会谢家，谢家这赔礼的态度都不够诚意，实在叫人不敢苟同谢家的教导。
“我说魏姑娘实属京城里头最奇怪的姑娘了，姑娘家不都喜欢生得好看的男子么？可她偏偏瞧谁都是淡淡的，似乎外貌并不能打动她一般，可这人看人不就是先看脸吗？”柳如霖喝得有些醉了，但也听到了元家小厮说的那些话想到魏槿对谢二，对元霁似乎都是一个态度，便还是说出了自己心里的疑问。
“魏姑娘不重美色，这不是很好么？表兄又不是空有相貌，她不在乎这个，自有别处会吸引魏姑娘。”林青荣是坚定不移地维护自己表兄，相貌只是表兄不值一提的长处罢了。
元霁听着他们二人说着胡话，不由得想到前几日刚回京在魏府单独和魏槿说话的时候，他其实只是凑近了一点而已，不过那时候魏槿想事情想得出神，一回神便毫不留情推开他的脸，并且说他吓人的事。
何止是不在意相貌，她对别的姑娘都比对他的态度好多了，但也没什么男子能得她的眼，彼此一视同仁挺好的。
“或许魏姑娘其实更看重别的东西罢。”顾景阳并不否认元霁生的好看，但他从第一次见着他们二人站在一块的时候就看出来了，魏槿对这元霁可谓是心如止水，眼底可没有什么爱慕羞赧之情。
只是他们两个说话说到了什么高兴的，她眼底才有几分笑意，但仅是如此，这二人看上去便很相配了。
这也是元霁和魏姑娘两个人的事，他们插不上什么话的。
“表兄你往后在魏姑娘面前多多表现自己，叫魏姑娘多了解了解你，如此应当不会对你太过冷淡。”林青荣虽不是自小和表兄长大的，但自己亲眼所见听到的夸赞都在说表兄如何如何厉害，父亲母亲也说表兄优秀，总不会在感情一事上栽了跟头。
元霁被他这话说得一时无语，他们之间只是合作关系，再说了那姑娘油盐不进，不是轻易可以讨好的姑娘。不过这对彼此的合作倒是很有利，往后各不相干的时候也不会有什么不必要的牵扯。
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就没必要告诉他们了，免得节外生枝坏了事。
和顾景阳一起把这两个人分别送上马车嘱咐人照看好他们，元霁就转头看向了顾景阳：“打算什么时候去和我舅母提亲？”方才有林青荣在，不好问得太直接，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说话也不必遮掩。
“下个月罢，这个月林大娘子正忙着你和魏姑娘成婚的事宜，只怕不得空。”被元霁直白地问，顾景阳也没有否认，而是直接回道。
“不过你是怎么瞧出来的？”之前元霁一向不关注这些，今日是怎么能一眼瞧出来？
他原本是没多想的，只是在魏槿借着顾景阳带来了好酒的事情借题发挥，又偏偏叫林青禾跟着一块，他不说全然了解那姑娘的脾性，却知道她不是无故取闹之人，如此行事必然是有她自己的用意。
再后来，谈笑间魏槿打趣林青禾的话，叫他听出了端倪，再看席间二人的举动便明了了。
“从魏姑娘叫你和林青禾单独出去的时候开始。”
“如此注意魏姑娘的一举一动，你确定自己只想和魏姑娘相敬如宾过日子，不想得到她的心么？”顾景阳还记得方才在席间他们说元霁走武将这条路之后要和夫人聚少离多，他说只求和夫人相敬如宾就好，不必日日黏在一块。
可他却不觉得元霁对魏槿如此用心，元霁会甘心止步于相敬如宾的婚姻，而丝毫不在意魏姑娘的心会落到谁身上。元霁从一开始对魏槿就是不一样的，就算青禾是他的表妹，他也很少温和地对青禾。
在魏姑娘没出现的时候，林青禾从不在他们几人的宴席里出现，和楚娘子的交情也不多，她也不敢主动和元霁提要同他们一道出来玩，也是因为魏姑娘，元霁和林家的往来才多了起来。他之所以带上林青禾，难道不是在为往后魏姑娘在京中有几个姐妹能一块说笑玩乐才叫她们结交成好友么？
看着元霁的神色，顾景阳笑了下又继续开口道：“你若是坚持自己所想也无妨，不过往后魏姑娘若是对外人动了心，你到时候相敬如宾不成先同床异梦了别后悔就成。”
魏槿和萧家断绝关系的时候，他可看得清清楚楚，她根本没有为这桩婚事犹豫半分，若是她在意这桩婚事，她就不会叫他们什么都不知道，等到事情已成定局的时候才告知楚娘子和青禾。
他也不等元霁回答，就上了马扬长而去。
原地的元霁皱着眉沉思，他承认他面对魏槿的时候总是很容易心软，因为合作的事情走免不得多为她着想一些，可要说喜欢与否？顾景阳话里的意思他明白了，但顾景阳并不知晓他们的合作，或许误会了也未可知。
没等他继续深思，便有人朝他行礼，打断了他的思绪：“公子，这是公子要的银票。”
元霁接过他手中银票，让人回府，自己则是骑马去了魏府。
魏府门口的下人认得他，便也没有阻拦他进门，上前把马牵去马厩安置好。他来过两次，对魏府大致的布局都熟悉了，也无需女使为他引路，便走到了堂厅里等魏槿。
“元公子此番前来可有什么事找我们姑娘？若不是什么要紧事，可以先同奴婢说。”粉黛得了消息便赶着过来问一问情况，元公子来得不巧，她家姑娘出去查铺子的账顺道去见那个道士去了。
“你家姑娘不在？”元霁抬眼看向眼前的女使，话里却是笃定。
“是，估计得用晚饭的时候才回，元公子若是不着急也可以慢慢等着姑娘回来。”粉黛实话实说，但面对这位元公子的时候她心底其实还是有几分畏惧的，但姑娘显然不怕他，她是姑娘的人也不能露怯。
“好啊，我等着你家姑娘回来。”他今日的时间都空出来了，余下的时间等着她回来，探探这姑娘的底也好。
粉黛听到这话也只是惊讶了一瞬，随即很快想好了对策：“那请元公子在此安心等候，有什么需要便唤门外的女使，奴婢先退下了。”
元霁摆手让她离开，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魏槿身边的人这么忙，究竟在忙些什么？而魏槿本人也是忙得很，若不是添香阁的佳肴实在令她心动，只怕今日粉黛同她说话的时候就要走了。
但她身边的女使也是极有分寸，说话做事一举一动都很有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