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她背后的元霁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挑选着摊子上的胭脂水粉，一边随意地与他说着这些话，话里是对谢二的诸多嫌弃。
但魏槿说得也没错，谢二若真是个有本事的，如今也不会被一个姨娘拿捏成这样，如今都这个年纪了，出门还要问过母亲的意思，倒是像极了没长大的孩子。不过今夜如此好的时机，还是不要再提谢家人了。
“你选这些回去是打算自己用？”说起来，魏槿盛装打扮的时候并不多，也就是成婚的时候最用心，平日里她不喜欢用这些，今日选这些也不像是给她自己用。
“挑些回去给粉黛，之前七夕的时候，她说这边的胭脂水粉还不错，今日正好给她带一些新的回去。”虽说最近是不常与她表兄见面了，但姑娘家爱俏，买些回去总没错。
不过在这小摊上挑挑拣拣一番，她也没选出多少样来拢共就选了三样，元霁上前给她付钱。
“瞧二位是刚新婚不久吧？”摊主笑呵呵地将东西打包好，一边问了一句。
元霁倒是很实诚地回道：“我们确实新婚不久。”顺手将摊主手里包好的东西拎着手里，没有递给身边人。
听到这二人的交谈，魏槿忍不住笑了一声，也没有多说什么。
“今日来了这么多夫妻，像公子这样给夫人提灯的可不多见，可见二位感情不错。”他在这儿做生意来来往往的人见多了，恩爱夫妻也见过不少，但像今日这一对还是很少见。
“承你吉言。”
与摊主道别，二人往前走，魏槿又在一处摊子面前停下，她记得这家摊主的红豆甜羹很好吃。
“饿了？”元霁今日与她出来，就没吃什么东西，已经走了好长一段路了，他倒是不觉得饿。
“你不饿？”自正午那顿饭后，他也没吃什么东西，难道他还能是铁打的不成？若是他不想吃，大可用了晚饭之后再出来，也就不必纡尊降贵吃这些小摊上的吃食了。
元霁在她的目光下，最终还是认下一句：“确实饿了，不知道娘子有什么推荐？”
“以你的喜好来，最适合你的，也就只有清汤面了。”这夜市上吃食不少，但是以这人平日里的喜好来，能吃的就是清汤面了。
二人寻了个位子坐，便有热络的小娘子过来招呼他们二人，问要吃些什么：“二位想要吃些什么？我们这儿有红豆甜羹，酒酿圆子，还有清汤面。”
在看清二人相貌后，口中流利的话都顿了顿。
“要一碗红豆甜羹，给他上一份清汤面吧。”单看素日里用饭的习惯，魏槿看得出来，元霁不喜甜，这摊子上能选的也就是那几样，索性就给他点一碗清汤面好了。
“好的，请稍等片刻。”瞧这二人的穿着，想来是那户富贵人家出来玩的，虽然身边并未带女使护卫，但看气质与行为举止，倒是在这夜市中格外出挑。
魏槿与她说完话，便转头去看身侧坐着的人，看他坐在这小摊支的桌凳有些格格不入的模样，心道这人闲着无事来逛夜市，莫不是想给自己找些不痛快？
平日在府上的时候，元霁也是个十分讲究的贵公子做派，今日出来这一趟倒是不讲究那些了。
这也让她不明白元霁心血来潮约她出来是做什么，难道就是为了晚些那场烟花？
她看人也没有掩饰的意思，元霁又时刻注意着她，怎么可能没察觉到魏槿在看他。
“看我做什么？”他睡醒后还特意去换了一身与她相称的颜色，站在一处，一眼就能让人知道，她们是一对。
莫非是哪里不妥？
魏槿摇头失笑：“只是觉得今日不像是陪着你逛夜市，倒像是你陪着我来的。”
可此行却是他主动相邀，要她陪他。虽说才开始，但元霁一路走来，对这夜市上的东西都兴致缺缺，也不像是对夜市感兴趣的样子。
“我只是想与你一道逛逛，之前七夕的时候不得空，今日有空自然要补上。”也算是单独与魏槿相处。在府里她身边的两个丫头总是时不时送些茶水点心进屋来，似乎是十分不放心魏槿与他单独在一处。要么便是府上有事情要问魏槿的意思，要么是魏槿自己有事，一天单独相处的时间满打满算还不到三个时辰。
话到此处，魏槿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了，他今日出来就是陪着她一道逛夜市的，自然是要以她为主。
“我还以为，你是想趁着自己的生辰得闲好好玩一玩。”毕竟这人平日里忙得脚不沾地，得空休沐不是要顾表弟的功课，就是要查元家当年的事，能闲玩的时间少得可怜。
听得身边人轻笑一声：“确实是有这个想法，但主要还是身边的人不一样。”他只是想跟魏槿一道逛夜市而已，这可是难得的机会。若非是早就约好了，只怕今日跟着她来的就不是自己了。
就是想与她一起。夜色里，魏槿能感觉自己的脸颊有些发烫，但好在这边的灯火不够明亮，她身边的人应当察觉不到她脸上的热意。
“说起来，今日还没问娘子为何要给我煮一碗寿面，当真是想不出送什么东西么？”今日在宴席上，他自然不会问这话，但眼下就只有两个人，问出来也无妨。
魏槿听着这话，心中那点心虚也多了两分，元霁既然能问得出这话，想来对她也有几分了解，话语里甚至带着几分笃定的意味。
斟酌着该怎么答话时，点的红豆甜羹和清汤面已经送来了，魏槿索性先将那碗面先推到他跟前：“先吃点东西，免得等会凉了。”
面对魏槿的顾左右而言他，元霁也没有要追问到底的意思，只是笑了一声，悠悠提醒她：“吃完了，娘子可要记得回答我的话。”
握着瓷勺搅动碗里的甜羹，魏槿有些心不在焉地思索着，该说些什么才能让这人勉强相信她？若是要理直气壮地说真话，好像也不妥，人家今日过生辰，她要这么说未免伤人心了一些。
她想得入神，倒是没注意手上那碗红豆甜羹被她搅得有些乱，等甜羹烫到她时，才将她的思绪拉回来了一些。松开握着瓷勺的手，正要拿帕子擦时，有人先一步握住了她的手腕，一点点将那点甜羹擦掉。
“手感觉如何？痛不痛？”即便现在天冷了，这热乎的甜羹烫到手上只怕也不好受，他问的问题很难回答吗？
“我没事。”
不过身边这人并不相信她的话，握着她的手凑到灯前，仔细看了看，确定方才沾上甜羹的地方依旧白皙，没有红肿起来，这才放开她的手。
“先吃东西，暂且不要想了。”他也不是非要得到个回答不可，她不说，他也拿她没有办法。
“其实是准备了一样东西要给你的，只是我觉得它算不得是一件生辰礼物罢了。”因为她并不确定元霁收到的时候，能否明白她的用意，究竟能否算得上是一份生辰礼，只有元霁自己知道。
这话说得有些奇怪，叫元霁更好奇她究竟准备了什么，如何能叫她说出这样的话。
“我并未将东西带出来，晚些回去就给你。”至于那碗寿面，过生辰应当有的，不算什么稀奇。
怎么说，也是一番心意。
听到这话的元霁也没有再追问，等今夜回府，想必就能知道她准备了些什么。
二人吃好付过银子，便准备继续逛下去，不过还未等她们起身离开，有人当街搂着两个秀气白皙的书生就这么大摇大摆地从跟前走过。
周围的人看见这架势，纷纷低声议论起来，让没看清那三人脸的其余人得知了其中一人的身份。
“走在中间左拥右抱的是谢家三公子吧？”
“就是他。之前茶楼说书人暗地里说的就是他，后来还被谢老爷当场抓了个正着，今日出来就这么张扬，也不怕回去被谢老爷打断腿。”
“听说谢老爷有心让他好好读书科考，但这人瞧着实在不是上进的料子，要是能考中才有鬼嘞。”
魏槿忍不住笑了一声，这兄弟二人倒是一点都没变，谢二身边左拥右抱，谢三身边也是左拥右抱，只不过是这人各有不同。
也不知道谢老爷是不是故意的，今日将这二人放出来，原本好不容易维系的谢家颜面只怕是捡都捡不起来了，就更不用指望这二人往后能考中了。
“前些日子不是说关在府里专心读书不曾放人出来么？怎么今日一个两个都放出来了？”也有见过谢二的路人发自心底地纳闷。
元霁顺着谢三走去的方向看，到了街角尽头，似乎是遇见了谢二，谢三被他扯着甩开了身边两个小倌儿，许是担心被打，那两个小倌儿一溜烟就不见人影了。
“买两串糖葫芦去瞧瞧热闹。”她还没见着谢家这两兄弟打起来的样子，今日既然撞见了，怎么能不去凑个热闹呢。
于是魏槿买了两串糖葫芦，就拉着元霁的胳膊往谢家兄弟大打出手的地方去。
这热闹不小，引得不少路人也跟着一道去围观，闹哄哄的声音里，听得有人轻笑一声，似是有些无奈又有些宠溺的意味。
走得近了，魏槿还能听到二人互相埋怨的话。
“都是你娶了个祸害回来，叫家里成了如今这样，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你还要坏我好事……”一边说着一边对着谢二那张还能看得过去的脸重重来了一拳，打得谢二当初吐出一口血来。
婉姨娘很是心疼想要拉开谢三，但奈何她的力气实在不够看，被随手一挥就甩开了，许是扭伤了脚，倒在地上一直没能站起身来。
“难道你有龙阳之好就是一件多么光彩的事情吗？如今这么多人都看着，你将家里的颜面置于何地！”谢羽只要想到往后出门就也要因此被人指指点点，他就有些受不了。
谢二奋力起身，将谢三推倒在地，此刻也顾不得什么婉姨娘了，对着谢三就是一通乱揍。
在二人动手时，魏槿抬眼扫了一圈，没见着萧锦绣的人影有些诧异，这是嫌弃谢家两兄弟丢人现眼趁乱跑了？
还不等她与身边人说一声，有一只手揽住她的腰，用力将她往怀里带，靠着元霁的胸膛又跟着元霁的动作往旁边撤了一步，她身侧扑出来一团人影，擦肩而过结结实实地落到了地上，发出一声巨响。
地上那人可不就是她正在找的萧大小姐么？
“这人是谁啊，瞧着有些眼生？”
“这不是谢家二娘子么？她方才从哪儿冒出来的，还差点推倒了一位姑娘，要不是那姑娘的情郎反应迅速，只怕今夜要受伤了。”
“谢家两兄弟打成这样，她不拉开，还想着害人？”
魏槿踮起脚从这人厚实的大氅里探出一个脑袋来，正好对上萧锦绣怨恨与憎恶的眼神，魏槿不仅不怕还冲着她露出一个笑容来。方才元霁那一番动作，虽然是叫她躲过一劫，但她手里拿着的两只糖葫芦又掉了。
“怎么回回碰上萧大小姐就要浪费我的糖葫芦。”她才吃了一颗，就掉了。
“等会再给你买一串。”元霁一时无语，不过是两串糖葫芦，还能有她重要么？顾忌到周围人投来的目光，元霁扶着她站好，便拉着她往后退了退。
给她稍稍整理了一番斗篷，将她大半张脸都遮住，这才满意地点头。
萧锦绣快要气死了，想要破罐破摔当场骂人时，谢三也因为众人的议论注意到了萧锦绣，正是怒气上头的时候，直接就踹了萧锦绣一脚，还是被路人拉扯开，这才没有继续打下去。
“我们还是去另一边瞧瞧吧，不是说今夜有烟花？先去寻个观赏的好位置。”看谢家的热闹还是太危险了，还是快些躲开为好。
元霁应好，同旁边卖糖葫芦的人买了一串糖葫芦递给她：“去另一条街的茶楼上能看到今夜的烟花，经过时还有一家点心铺子，有新鲜出炉的点心，只有夜市开放的时候才做，正好去尝尝。”
“若是不想吃点心，那边还有一家卖馄饨的，听顾景阳说味道还不错。”
渐渐远离身后的混乱，魏槿感受到一片宁静，听着身边人说着接下来可能遇上的美食，心情更好了几分。
“听你这么说，我每个都想尝尝，又吃不下那么多怎么办？”之前她自己来的时候，只是草草逛了逛，要说尝遍那还真没有。
“点心吃不完便带回去，你身边的人不是时常与你一起吃点心么？”他可记得他买回来的那些点心，少说有一半儿是她身边的粉黛和青橘吃的，主仆三人关系亲厚，吃些东西就不奇怪。
顿了顿，又开口道：“若是娘子愿意与我同吃一碗，那倒也不会浪费。”
魏槿听清楚他说的是什么话，故意当作没听见继续往前走，顺道转移话题：“既然你知道最佳赏烟花的位置，那顾公子想必也知道，若是他先带着青禾去了呢？”
元霁也不在意她答非所问，只是笑：“不会，那边的包厢我已经提前定下了，只有我们二人。”
这就是他不想让林青禾与顾景阳跟着一道的原因，原本好不容易单独与她出来，一道看烟花，逛街，再多其他人就属实有些多余了。
提前定好了？莫非是从她答应他那一日就定了？他如何得知今夜会有烟花？
“好了，夜里风大，快些走，先去吃一碗馄饨，再去买点心，算算时间正好能赶上。”好在今日没下雪，不然这路只怕会更难走。
元霁拉着她的手腕往前走，到了卖馄饨的摊子，正巧遇见了林青禾与顾景阳。
“魏姐姐！我买了点心，我觉得口味淡了些，但你肯定爱吃，要不要尝尝？”林青禾见着自家表兄，便知道他身侧站着的女子定然是魏槿，站起身来就把魏槿拉到身边坐下了。
顾景阳看着元霁手里的灯和拎着的东西，微微扬眉，看来元霁成婚后总算是开窍不少，知道不能叫心上人提着东西，提灯都是亲自来的，连多带个女使都不愿意。
“我们打算去河边看烟花，吃完这碗馄饨就该走了，魏姐姐，你要不要跟着我们一道？”林青禾想着人多也能更热闹一些，就直接对魏姐姐发出了邀请。
“你表兄早早就已经定好了茶楼的位置，是不会带着魏娘子与你去河边吹风的。”柳如霖冒出来幽幽地开口道。
林青禾想了想觉得也是，颇为认真地点头：“也是，去河边看虽说别有一番滋味，但往后看烟花的机会多得是，下次我们再一起。”
魏槿自然是应下了林青禾的话，等下次再看烟花，元霁多半在边关，想来也不会操心这些。
“既然要去河边，那可就得快些过去了。”元霁提醒道。
顾景阳看着他一时间有些失笑：“多谢提醒，但不着急，还有的是时间。”
“我来可是要给嫂夫人诊脉的，你可不能赶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