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萧锦绣毫不掩饰的嫌弃,魏槿抬眼看了一下这家首饰铺子,店面不算大,应当是做小本买卖的,按照方才那个价格,算是他们铺子里最好最贵的了。
高门大户的姑娘一般都瞧不上这些坊市里边的小铺子,除非是一些款式特别做工精致的首饰铺子才会进去瞧瞧,即便是这样,那些见惯了好东西的姑娘们也未必会买账,甚至还要挑三拣四一番。
想来萧锦绣前生在元家也是见惯了好东西,所以今日才会觉得这些东西配不上自己,但她也得看一看这面门吧,她在这小铺子里能挑出什么价值不菲的首饰?
“那就不买了。”谢羽也懒得多哄一下萧锦绣,既然她觉得这些东西不好,那就不买了。
萧锦绣一听就不干了,难得今日出来一趟,好不容易劝动了谢二给她买些东西撑撑场面,现在怎么可能说不买就不买了?
“这家铺子的东西不好,我们便换一家,总不能丢了你的面子不是?”萧锦绣经过这段时间的教导,察觉到这些男人都很好面子,为了维护他们的颜面,便是花费一些银子也是值得的。
今日魏槿嘲笑她衣裳首饰过时,她便想着要谢二给她重新置办一些,往后好在魏槿面前炫耀一二。
听着萧锦绣这番话,魏槿面纱下的嘴角忍不住上扬,萧锦绣对谢羽了解得还是不够全面,谢羽这人确实是好面子不假,可她并不知道谢羽出门的时候带的银钱并不多。
前生她拿到谢家掌家权之后填补谢家亏空的同时她也牢牢把控住了谢羽出门时带多少银子,翻阅过谢家之前的账目,虽说有些不大靠谱,但还是能看得出来谢大娘子对银钱的把控。前不久谢家才大出血出了一笔赔礼,谢二今日出来身上带的银子绝对没有一百两银子。
给萧锦绣买好一些的首饰……他只怕就买得起一支簪子。而萧锦绣可没想着只买一支,她从前的时候都是一对儿一对儿买的,若是瞧中了喜欢的,那什么耳铛和步摇也是要买的,到时候付不起银钱才是真的丢人现眼。
谢羽自己应当心里有数才是,所以他八成不会答应萧锦绣去别家瞧瞧,可能就在这儿挑一支簪子敷衍萧锦绣了事。
“就要这支了。”
魏槿忍不住笑出声来,拉着旁边的花穗赶紧走了,这要是继续待下去,等会有人要恼羞成怒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等着萧锦绣来找她当面炫耀的时候,她再拆萧锦绣的台好了。
“我怎么听到有人在笑?”萧锦绣听到这个有些熟悉的笑声,忍不住回头往门外瞧,谢羽已经付完银子随手把一支簪子往她手里一塞,便说时间不早了,他得早些回府休息溜之大吉了。
这一通接二连三的操作让铺子的伙计都看呆了,这锦袍公子就这么走了?!瞧着这二人关系匪浅的模样,不多逛逛?
萧锦绣握着那支簪子有些发蒙,但往外走的时候,已经找不到谢二的影子了,要想继续逛灯会一个人怪没意思的,便回府去了。
被拉着走远的花穗不明白魏姑娘方才怎么忽然笑出来,但还是顺着她拉着自己的力道往前走,等走远了些,这才开口:“姑娘怎么不继续看了?”
“看得差不多了,萧大小姐眼高于顶,但谢家公子未必有那么多银子给她,买完那支簪子谢二就应该开溜了。”魏槿实在太了解谢家人好面子这一点了,他们不会打肿脸充胖子,但是开溜的本事一流,谢二谢三就是如此,惹了事跑得比谁都快。
回府之后去找谢大娘子,谢大娘子这个母亲自然会为他们善后,不会让他们有事,最多便是被谢家老爷罚跪打一顿,可要让他们在外边丢脸,比杀了他们还让他们难受。
说完这话,方才还在那首饰铺里陪着萧锦绣挑选的谢二已经大步越过她们两个离开了。
花穗看着谢家公子远去的背影,若不是面纱遮掩,此刻她目瞪口呆的神色应该被人看在眼里。
魏槿看着他火急火燎的模样,觉得更好笑了,她就知道谢二肯定要跑,没想到跑得这么快。萧锦绣得气死吧,想想今夜遇着这些人的郁闷便也消散了。
“真是太有意思了。”现在她就能想象到萧锦绣郁闷的样子了,萧锦绣还以为谢家和元家一样有万贯家财,出手阔绰呢,往后跟着谢二不把自己的嫁妆贴给谢二出去花天酒地,她都算萧锦绣有出息了。
花穗也没想到魏姑娘猜得这样准,前脚才说完,人就从旁边走过去了。
回到魏府,魏槿让花穗不必跟着自己,回到自己的屋子,青橘已经点好了烛火在屋里等着她了。
“我还以为姑娘要晚些再回来呢,今夜不是有灯会瞧么?”青橘没什么事,就在院里找些事情做,入夜之后便想着点烛火等自家姑娘回来。
魏槿想到方才的事情又忍不住笑出了声:“灯会哪有热闹好看啊。”看萧锦绣和谢二的热闹可比看灯会有意思多了,想着她都有些可惜没把青橘带在身边一块去看了。
“我想着姑娘可能晚些才回来,都还未叫人烧热水呢,姑娘从外边回来要先沐浴的。有什么热闹能比灯会还好看?”青橘一边接过自家姑娘递过来的钱袋子,一边说道。
“眼下你叫人烧水也来得及,我正好和你讲讲今日的热闹,保证比灯会有意思多了。”魏槿坐在软榻上,随手翻了两下放在一边的话本子,一边和青橘说话。
不只是谢二和萧锦绣的事,光是谢三的事情就够小丫头吃惊一会儿了,谁能想到身为花楼常客的谢三竟然还喜欢一个男子呢,这说出去只怕没几个人会信,谢大娘子听了都要说这事是无稽之谈,是人污蔑谢三想要毁谢家的清誉。
“姑娘可要吃些东西?在夜市上可有吃到什么好吃的?”青橘倒是不着急听,忙活完了姑娘的事情再听也是一样的。
“不必准备吃的,我不饿。”她方才在夜市上吃了些东西,眼下还不饿,而且再过一会儿她就要沐浴休息了,吃东西积食便睡不着了。
“好。姑娘前几日交代我的事情,我已经办妥了,过几日就是中元节,到时候咱们上马车就可以出发。”前些日子忙着别的事情,姑娘把魏娘子从萧家单独移出来重新安置好,却没来得及去好好祭拜一回,正好过几日中元节去祭拜一番。
“府里的祠堂也修得差不多了,正好可以开始供奉。”原本她是想着送到城外的道观里供奉的,但最后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选择自己修祠堂供奉。当日离开萧府的时候她故意摔了牌位,就是想重新做一块新的,那一块到底还是写着萧府,新做的就不会带上萧家半个字。
青橘一阵忙活,出去叫人烧热水,又忙进忙出,把事情安排妥当这才回到自家姑娘跟前,陪姑娘说话。
另一头回到萧府的萧锦绣心中气闷不已,虽说今日自己身边有谢二陪着在魏槿面前将魏槿比了下去,但被魏槿笑话的那些话一直在她心里挥之不去。
王氏知道自己的女儿和谢二相约一块去看灯会,本以为会晚些回来,没想到这么早就回来了,便想着过来看看情况。
她看着自己女儿把一支簪子随手丢在梳妆台上,气闷不已的模样,有些不明白:“这是怎么了?今日灯会不应当结束得这般快才是。”那不成两个人吵架了?不能吧?
“今日去逛灯会,遇着魏槿被嘲笑了,谢羽嫌弃我给他丢人了,我说他既然觉得我这一身打扮不好,那便重新给我置办一身,结果他就拿这根破簪子敷衍我!”这点子东西她怎么好意思拿到魏槿面前炫耀?单是拿出去都有拿不出手,拿去魏槿面前八成要被她笑话死。
王氏的头发隐约可见白发,因为这些日子以来没少和萧振明吵架,脸色也算不上好,甚至脾气都变差了不少,面对自己女儿的郁闷,她却仍然保持着好脾气:“再过些日子就成婚了,你也别计较太多,许是因为魏槿那个贱人挑拨的缘故,到了谢家还不是你说了算?”
她现在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自己女儿的这桩婚事上,她并不愿意让这桩婚事出岔子,所以她不愿把谢二想得太难堪,直接将过错都怪在了魏槿身上。
萧锦绣心里还是气不过,谢羽嫌弃她丢人,却又不愿意出银子,这一点就让她觉得谢羽实在小气至极。前生在元家的时候,元霁每天忙得不见人影,但要什么给什么,若是谢家对她还不如元霁对她的态度,那她岂不是白费心机?
这个念头在心头浮现的时候,萧锦绣忍不住一惊。
“阿娘,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成婚之后谢羽对我不好,咱们可怎么办?”今日谢二这个态度,让萧锦绣不由得有些担忧了,之前谢羽对她是有些喜欢,但今日相处的时候她能感觉到谢羽的心不在焉,方才更是将她抛下一个人走了。
王氏听到这话,脸色刷一下就变了:“这样不吉利的话不要说了,之前你可是信誓旦旦地和我保证你到了谢家之后就能让我享福了,现在难道要反悔不成?”
她现在已经和萧振明撕破脸,整日争吵不休,芙蓉那个小贱人在中间挑拨离间她也管不了了,一心只有她的婚事,现在女儿和自己说往后日子要是过不好……
这简直是在告诉她这一根最后的救命稻草很可能也只是昙花一现,这让王氏根本没法接受,所以王氏直接让萧锦绣不要说这种话。
“之前我已经告诉你这桩婚事是我们唯一的指望了,要是你和谢家的婚事出了什么问题,你父亲一定不会放过我们母女的,现在你可不能说这种丧气话。”
萧锦绣嘴上应好,可心里却是越来越没底了,因为她忽然想到了一个她忽略已久的问题,如果魏槿也记得前生的事情,为什么她一点都不在意谢羽,本该是自己的夫婿被人抢走,魏槿竟然毫不在意。而且魏槿也是知道元霁过几年会死,她迟早都要守寡……
可为什么魏槿和元霁的婚事还进行得如此顺利,甚至魏槿都已经和萧家断绝关系,他们二人的婚约照旧,魏槿为什么明知道元家是个火坑还非要往里边跳呢?
前生谢羽和魏槿的感情不说恩爱,在人前却也是相敬如宾的,为什么魏槿一点都不在意?这些疑点渐渐冒了出来,而萧锦绣除了心里发慌,她不会得到任何解答。
一时之间萧锦绣都无心去在意谢羽敷衍她的事情了,她心里发慌得厉害,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了。
过了几日,便是中元节,魏槿一大早便带着粉黛和青橘两个丫头去祭拜自家阿娘,她们主仆出行的消息只有府上的人知道,让一早过来寻魏槿的人扑了个空。
林青禾原本是想着过来找魏槿问问上次在添香阁说的事打算何时兑现,没想到今日来得不巧,魏姐姐带着人一大早就出门去了,也没说什么时候回来,便只好叫招待她的女使转达她的话。
“林姑娘且放心,等姑娘一回来,奴婢便将此事转达给姑娘,得了答复第一时间叫人去林府给林姑娘回话。”
离开魏府走到半路,林青禾忽然想起,今日是中元节,正好是表兄祭拜双亲的日子,而魏姐姐一大早出门没带别人,应当也是去祭拜她的母亲了。
原来如此。
魏娘子坟前,魏槿仔细把新长出来的杂草清理掉,粉黛和青橘把带来的贡品一一摆出来,做好了这些便退到一边把说话的空隙留给了自家姑娘。
“近日来事情繁多,姑娘也没能好好和魏娘子说过话,今日正是好时候。”青橘站在粉黛旁边低声道。
粉黛想到自家姑娘往后的打算,微微垂眸:“过几年姑娘离开京城,我便留在京城替姑娘好好打理这些,你跟着姑娘去江南,咱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了。”
听出粉黛话里的伤感,青橘不在意地一笑:“姑娘去哪儿我去哪儿,姑娘也不是不念旧情的人,说不准隔几年便会回京城瞧瞧魏娘子呢。”这件事她们两个一早就商量好了,粉黛留在京城,青橘跟着姑娘。
而且眼下还有不少姑娘交好的朋友,往后少不得回来看看朋友什么的,见面的机会也不至于完全没有。
魏槿坐在自家阿娘坟前,一边拿起摆好的酒坛一边笑着和自家阿娘说话,语调柔和平静:“这是阿娘喜欢的青梅酒,我酿的,可能阿娘觉得还差一点味道。”
阿娘喜欢教她一些实用的,琴棋书画那些阿娘并不强求她都要学得很出挑,只要捡些喜欢的去学就好,不善女红的时候她是想闷头把女红学好的,阿娘却说学不好就算了,阿娘教你酿酒。
那时候她还很小,问阿娘为什么要教她酿酒,而不是让她把女红学好。阿娘说你不善此道,学些别的也是有用,并非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但因为这些相处的时光太短暂了,她还没能酿出让阿娘满意的青梅酒,阿娘便不在了。
“近来事情有些多,不过阿娘放心,我过得还不错,还认识了不少朋友。”眼下比起前生实在是好了许多。
“虽然有些事情说出来您也可能觉得匪夷所思,但它确实发生了,前生按照阿娘为我安排的那条路走,虽然辛苦,但也不算毫无收获。”阿娘给她定谢家这门亲,不仅仅是想要为她往后多做一些打算,也是想要她多一点在萧家活下去的筹码。
尽管有祖母在萧府护着她,但祖母年事已高能护着她的时间实在不多,若是没有这桩有利的婚事,她一定没法在萧府活下去,所以她在谢家过得很艰辛困难的时候也没有埋怨阿娘。
因为那一切都是阿娘尽全力能为她安排得最好的后路了。
“今生换了一条路走,虽然前路未知,但是女儿觉得应当不会比前生差。”魏槿絮絮叨叨如同寻常聊天一样,把前生今世的事情一一道来,直到黄昏时分,魏槿才意识到自己今日已经在外边耽搁很久了。
粉黛和青橘见自家姑娘总算是意识到天色晚了,心里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走吧,我们回去。”
“好。”粉黛和青橘护着自家姑娘上了马车,没有问自家姑娘都说了些什么,最近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姑娘也不会把所有事情都告知她们,今日与魏娘子说一说也好。
比起闷在心里,粉黛和青橘都觉得让姑娘说出来更好一些,所以耽搁了这么久,她们两个都没有要上前提醒自家姑娘的意思。
魏槿回到府里,就从女使的口中得知林青禾来过了。
“一个时辰前,元公子也来过一趟,只是姑娘还没回来,他便走了也没说什么事。”女使问过元霁可是有什么事情,她可以代为转达,但元霁没说。
“他既然没说便算了,等会我让青橘去给青禾回话,你忙你的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