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有一天谢家能压元家一头,就算是将两个姑娘都娶了,那元家也不会说半句不是,可今日是元家压着他们谢家,元家那个独子若是个没出息的还好,可若是往后元家再度显贵了起来,那便得不偿失了。
自己的儿子他自己清楚,若是真能建功立业,他们倒也不必惦记萧家姑娘那点子嫁妆了,天家赏赐的荣华富贵那才是实实在在的东西,这点子嫁妆最多能解燃眉之急。
儿孙有了出息那才是最要紧的事情,而不得罪元家,也是最为重要的一点,免得为谢家的未来埋下隐患,不过是一个姑娘罢了,就算是嫁妆再丰厚,那也不及谢家的前程来得重要。
“说是这么说,可我想想还是心有不甘,那四姑娘还未嫁过来便敢如此算计羽哥儿,想来也不是个大度能容人的,往后羽哥儿那后院只怕要闹翻天。”她之前愿意让萧三姑娘嫁过来,是知晓她养在萧老夫人膝下,知书达理很懂规矩,就算是嫁过来知晓羽哥儿后院这些莺莺燕燕也不会闹起来,有容人之量。
若是能如同她祖母一样让羽哥儿改邪归正,不要沉迷女色,好好读书科考那再好不过,可这四姑娘……跟着那么一个娘,未必是个好的。
当年萧家的事情,小辈们不知道,可她们这些做长辈的,心里门清。
“若是个不好的,你好好管教她就是了,若是管束不住,那就想法子给羽哥儿换一个好了。”谢志天语气如同闲话家常一般,这般无情的话说得好像在说今日的天气不错可以出去走走一样。
换一个儿媳这样的大事,在他嘴里就像是换道小菜一样简单。
谢大娘子闻言眉头舒展了不少:“也是,嫁过来之后我有的是办法收拾她,她若是个不听话不识趣的,咱们便想法子给羽哥儿换个正妻好了。”
没必要为此得罪元家,二者孰轻孰重,他们夫妻心里都有数,比起得罪元家葬送谢家和孩子们的前程,一个姑娘、一桩婚事不算什么。
今日吃的亏,等到这位四姑娘进门的那天,她自然会讨回来,眼下要紧的是把事情办妥了,别让元家那边觉得是她们谢家从中作梗。
“既如此你何苦罚羽哥儿跪那么久的祠堂,错又不在他。”谢志天并不觉得自己的儿子有什么错处,男人嘛,总会有些小错,无伤大雅,说到底还是那萧家的姑娘不好。
谢大娘子也心疼自己亲生的孩子,之所以罚他跪祠堂,到底还是担心元家知晓此事之后把火气都撒在他身上,她先罚了他,就算是元家老爷子来了,也不好太过为难他。
再小惩大诫一番,说出去羽哥儿也就没什么过错了,名声也好听些。
“我还不是担心元家那老爷子听说此事,为他那宝贝孙子抱不平把火气撒在他身上,咱们先一步罚了他,就算是元家要计较,那咱们也显得有诚意些。”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哪有不疼的道理,他喜欢那些妾室就喜欢吧,可正室到底还是要娶回来摆着,才像样。
不然传出去,谢家侯门的颜面放在哪儿?让夫君的同僚怎么看待自己的夫君?
“点到为止,这事说到底还是萧家不对在先,跪到现在也差不多了,你晚些就把人放出来,传出去像什么样子。我们还能为了一个外人,亏待了自己人不成。”谢志天当然知道她这么做是为了谢家和儿子好,但是跪这么久也差不多了,他们是给元家面子,又不是给萧家面子。
元家都没多说什么,他们也不必做太多功夫。
谢家这头商量得差不多了,萧家这边,王氏已经在清点库房里边魏氏留下的嫁妆准备给萧槿送过去了。萧振明见她忙得团团转,倒也没有走,而是坐在屋里等着她。
萧锦绣的话他是有些心动,但是瞧着萧槿那个又臭又硬的性子,若是嫁过去将元家人得罪了,那岂不是丢萧家的脸?
王氏也没让萧振明等太久,吩咐下人清点好了就过来告诉她。
“老爷怎么过来了?”其实王氏心里知道他是为何而来,只是她不想主动开这个口,索性便将话头递给他。
“昨日锦绣的话在理,可萧槿这个性子,只怕嫁过去也是丢我们萧家的脸,没了老太太她更是肆无忌惮,就连我这个父亲都不放在眼里,说翻脸就翻脸。”萧槿那些话他都记得清清楚楚的,他自知这些年对这个三女儿没有多少关心,她这个态度也不奇怪。
王氏跟了他这么久,自以为对这个男人的心思了如指掌,他之所以这么说,无非是担心萧槿答应换亲之后故意报复萧家,让他不痛快罢了。
“这个您何必担心,只要魏氏的牌位还在萧家一天,那三姑娘就必定不会做出对萧家不利的事情。”三姑娘在这个家里边,最在意的就是她母亲和老太太,老太太的牌位她们不敢动,可魏氏的就未必了。
拿此事来威胁三姑娘,她投鼠忌器必定会老老实实地在元家做正室娘子,不敢对萧家如何,自然也不会对锦绣如何。
萧振明闻言开怀大笑起来:“你说得对,她最是看中她母亲的牌位,她只要嫁过去那便是外人,不能常回来,魏氏的牌位又在萧家,她不敢轻举妄动。”
他倒是没想过这个,王氏说得正合他意,萧槿这个丫头对她母亲感情极深,到了老太太跟前也不曾忘记魏氏,每天都要去祠堂去给魏氏上香。
老太太病逝之后,萧槿去祠堂去得就更勤了,几乎是日日都要前去祠堂上香,也闷在屋里不出门,说是尽孝,他也没拦着。在家里待着总比出去惹祸强,好在魏氏早早就给她定了亲,不然这样的性子,哪有男人喜欢。
“要紧的还是先把换亲一事商定了,想来最近这两日,两家就要过来商议了,若是三姑娘不答应换亲,那咱们锦绣可怎么办?她如何能受得了这般委屈……”王氏说着便往他身上靠前,越说越委屈,眼瞧着就要落下泪来。
萧振明也吃这一套,搂着她安抚道:“明日一早你把东西送过去,让她满意了,她若是还有什么条件,你也别惯着她,软的不行就上硬的。”
一个小姑娘还能翻天不成?
夫妻二人商量着,萧槿这边也没闲着,她已经不是那个涉世未深的姑娘了,谢家那边是个什么情况她再清楚不过,而萧家人是什么样,她更是一清二楚。
谢家眼下不敢得罪元家,但是摸不清元家的态度,不敢轻举妄动,所以过不了几天谢家必定要过来试探一番元家对此事的态度。
而萧锦绣为了让她答应换亲一事,会想法子劝说王氏和萧振明把嫁妆给她送过来,不过以萧振明的心思,必定会担心她在元家给他丢脸,故而想法子要挟她。
萧家能拿来要挟她的无非是她母亲和已经过世了的祖母,祖母是萧振明的母亲,他不敢对祖母怎么样,但是她母亲,萧振明并不在乎,王氏也更加有恃无恐。
“姑娘怎么还愁眉苦脸的?听说那边已经在清点库房里的东西,想来明日就送过来了,姑娘还有什么可忧心的?”青橘想到姑娘和元家公子商定了换亲一事之后,轻松了不少,不想回府之后还是心事重重的模样。
粉黛也有些不解,从百茶楼出来的时候,姑娘明显轻快了不少,怎么回来又换了个心情?
“嫁妆是一回事,我在想祠堂里边的灵位该寻个什么由头才能挪出来。”她知道这件事情不能急,着急了只会让王氏和萧锦绣得寸进尺,更加肆无忌惮。
但一想到离开萧家之后,这对母女少不得要到祠堂里乱说话,扰得母亲和祖母地下魂魄不安……
这……闻言两个丫鬟面露难色,这魏夫人是萧家的人,若想把牌位移出去,难如登天。姑娘有这个想法也不奇怪,眼下这位大娘子显然不是善茬,姑娘出嫁之后还不知道这位大娘子要怎么作妖呢。
“你们两个放宽心,我还不着急办这件事。”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要紧的事情当时一件件地办,她不仅要把母亲的灵位移出萧家的祠堂,还要萧振明主动求着她把这件事办得风风光光的。
但戏还是要演的,王氏和萧振明想拿捏她,她就让他们如愿一次,好让她们知道她在乎什么,从而不敢对祠堂里的灵位怎么样。
尽管人死如灯灭,但想到母亲的临终遗言,她还是希望母亲能够如愿离开萧家,名义上不再是萧家的人也好,萧振明做的那些事情,也不是一个合格的夫君能做出来的事情。
比起萧家往后被抄家灭族,连累已经故去的人都不得安息,就算是花费再多的心思都应该想办法把母亲和祖母的牌位移出萧家。
“姑娘是早就想这么做了?”粉黛了解她,后宅如同战场,她家姑娘从不打没有准备的仗,就算是王氏在萧家占尽上风,这些年也没能奈何姑娘半分。
之前或许还能说是有老夫人帮忙,可今时今日姑娘身后无人,却依旧想着这事,也不知是好是坏。
“嗯。”萧振明不是个好父亲,更不是个好夫君,若她不曾多活一世,或许也不会知晓这么多。
她前世嫁到谢家之后,自己的事情都忙不过来,还要收拾谢家的烂摊子填补谢家的亏空,也是从谢家那些多舌的婆子嘴里,听到了一些关于萧振明当年娶她母亲的传言。
把谢家的事情料理好了,好不容易空出手来,便着手去查此事,这才发现当年萧振明愿意娶她母亲,也是如同谢家娶她一样,都是图谋新妇的嫁妆来填补亏空。
母亲是魏家的小女儿,很是受宠,出嫁的时候魏家更是着意添了许多嫁妆,为的就是让她在萧家能够抬起头来不受白眼,但魏家的人只怕没想到他们给的这些丰厚嫁妆,成为母亲的催命符。
母亲嫁进门的时候,祖母并不在京城,也不知晓此事,等祖母回到京城的时候,她母亲已经命不久矣,原本打算离开京城养病的祖母,因为母亲的嘱托留在京城看护她。
那时候她年纪还小,但胜在记忆里不错,关于母亲的事情都记得很是清楚,萧振明对她很冷淡,她也不会贴着萧振明。她那会儿不懂为什么,但是现在细细想,她母亲是个傲气的,夫妻之间本就平等,谁要去卑躬屈膝讨好热脸贴冷屁股呢。
都是人,谁又能比谁高贵,萧振明利用是真,贪慕虚荣是真,不曾有过真心,连带着她也不喜欢,故而给她取了这么个名字。
“我始终记得母亲说的话,她不喜欢萧家,年少不懂事嫁了过来,死后若是有机会,她想自由一些。”前世,谢家的事情耗费了她太多心力,叫她想起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
今生萧锦绣要自己去蹚浑水,她不拦着,甚至还要帮她得偿所愿。
“姑娘别太辛苦了,日子还长,保重自身要紧。”青橘劝道。
日子还长,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姑娘想做的事情总会做成的,不差这一两日的功夫,要紧的是把握好眼下这个机会,摆脱萧家。
萧家对她们姑娘不好,不说人尽皆知,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老爷偏心王氏,偏心四姑娘。
“许是萧家坏事做尽损了阴德,才让前头两位少爷早早就没了,姑娘早些嫁出去也好,免得被萧家的坏运气连累了。”青橘是有些信佛的,下人们私底下说主家之所以没儿子,是因为萧家做的亏心事太多,所以没有儿子。
萧槿也听过这话,不过之前她都不在意这些无稽之谈,经过谢家那些糟心事,她只知道事在人为,人定胜天从不信这些虚无缥缈之语。
但她不信,总有人会信的。
比如萧振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