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谢家本就是个火坑,谁跳进去都不会有好日子过,但为何要让萧锦绣得偿所愿呢?这不是叫她得意了?
“我自有我的用意。”若是不让萧锦绣嫁到谢家深切感受一番她费心得到的这一切的真实面貌,她只怕这辈子都不会认清现实,更不会相信她自己站不住脚跟就只有一个死的下场。
靠山山会倒,自然是靠自己最好。这也是她不打算依靠元家做事的原因,欠人情是其次,有时候太指望别人难免会叫自己觉得事情太简单,魏槿不喜欢这种感觉。
元霁闻言便知道她不打算多说,但她不说就不说,下手的时候有分寸就行。
“既然你心中有数,我也不再多说。”元霁心知魏槿不会同他解释太多她和谢家之间的事,但他之前该查的事情都查了,没查出什么不对来。
谢家和萧家之所以会定下这门亲事,谢家图谋的是新妇的嫁妆,这件事他并未和魏槿说过,难不成她已经知晓此事了?那也不对,她现在已经保全了自己的嫁妆,甚至亲事都换了一门,没必要因此冒险动谢家。
想是想不通,查也查不清楚,不过这也不是什么要紧的。同在一条船上,她既然想要谢家倒台,又不想借元家的势,更不想承他的人情,那他便静观其变到了合适的时机帮她一把就是。问得多了,倒招人嫌。
目送元霁离开,魏槿看着桌上的那叠银票微微出神,今日元霁大可不必说那些话,谢二显然是听了萧锦绣的话对她有诸多怨言,无非就是骂她几句,倒不会真动起手来。
光天化日那么多人瞧着呢,谢二不敢打她,但他偏偏就是说了,还顺着她的话和谢家狮子大开口要了黄金千两,他八成是知道了什么,所以故意过来试探她的。
确定元霁已经离开魏府,粉黛和青橘这才来寻自家姑娘,一进屋就瞧见明亮灯火下,清丽少女一手支着头,一手点在那叠银票上想事情想得出神。
今日元公子来说了什么,她们也并不知情,不过瞧着姑娘手边的那叠银票,粉黛和青橘对上眼,低声道:“那叠银票别是谢家的赔礼罢?”
姑娘今日才从外边回来,她并未带这么多银钱出门,那就不是姑娘自己的。元公子等了这么久又说了这么久的话,想来是真有不少事要说。
“姑娘,入夜了,回院子休息慢慢想吧。”粉黛上前提醒道。
今日事情不少,明日还有不少事情等着,姑娘还要和林家大娘子钟大管家商议成婚大小事宜,若无要紧事还是早些休息为好。
“这笔钱先收好,改日或许有用得上的地方。”魏槿把那叠银票递到粉黛手上,起身回了自己的院子,她是该睡个好觉了,睡不着的另有其人。
想不通的事情就暂且不想了,接下来的日子定然会越来越好的,暂且让王氏担惊受怕几日,过几天她叫那个道士给王氏和萧振明唱一出大戏。
而萧府这一边,入夜之后也没有平静下来,萧振明派出去找那个道士的人正好和王氏派出去杀人灭口的人撞上,争抢慌乱之间,那个道士不知所踪。
萧振明原本是想去质问王氏到底是个什么意思,难道之前所有的一切都是她一手谋划,为的就是把魏氏和魏槿都赶出去,好自己在府里耀武扬威?可这些年,魏槿除了对老太太看重一些,平常的时候根本不会离开她的院子,素日里练琴读书,从不主动招惹是非。
也就是前不久萧锦绣看上了谢云,她们母女想要换亲,魏槿才同他们撕破脸,然后魏槿拿到了她的嫁妆之后才答应了此事……
芙蓉已经休息了,萧振明坐在灯火下,沉思着王氏筹谋这些的真实目的是什么。
王氏和萧锦绣此刻坐在一块儿,商议对策。
“眼下我已经和你父亲撕破脸,要想重归于好是不可能了,你这段时间务必要抓住谢羽的心,不能再失去这桩婚事。”王氏心里很是不安,她才得知今日萧槿在谢羽面前说了她们母女的坏话,才叫锦绣写信去解释,就得知那个道士不见踪影了。
还和萧振明手底下的人打了个照面,眼下怎么解释萧振明都不可能会偏向她们母女,索性就不解释。
“可是眼下谢大娘子罚谢二跪祠堂两个月,只怕是见一面都难,这如何能抓住他的心。”萧锦绣也没想到今日会如此倒霉,没有一件事情是顺心的,她虽然自前生萧振明不让她改嫁的时候就知道父亲是指望不上的,可还是对父亲多有依赖。
毕竟在未出嫁之前,父亲一直都是最疼自己的,对自己比对萧槿要好很多。这也是她一直在萧槿面前十分得意的原因,但现在父亲和母亲因为芙蓉撕破脸,要想和好难如登天。而自己是母亲唯一的指望,她真的能撑起来吗?萧锦绣心底莫名有些没底。
“不管如何这桩婚事不能再有任何闪失,这是你说的,你嫁到谢家之后就能过上好日子。”王氏现在已经不求什么荣华富贵,更不求什么萧府能更上一层,只要她还能做稳萧家主母的位置,那就好了。
现在手头紧张也不要紧,想想办法还是能弄得到银子,可要是这桩婚事没有了,萧振明能为了一点无端的不详说辞就能和自己的亲女儿断绝关系甚至把已经过世的魏氏移出萧家祠堂,要是她们母女对萧振明而言没有利用价值,那萧振明也能毫不留情地舍弃她们母女。
到时候她和锦绣可就真的什么都得不到了。
萧锦绣对上自己母亲那双宛如在看向最后的救命稻草一般的眼睛,她不由得扪心自问,事情闹到了现在这个模样,她真的能得偿所愿吗?
“那个道士怎么办?现在要不要多派一些人出去找他?”萧锦绣觉得眼下找那个道士是一件重要的事,不能让父亲的人捷足先登,也不能让那个道士继续活着。
王氏摇头:“这件事不能闹大,当初我们一开始是想对芙蓉下手,要不是因为那个孩子的出现,我们才不会改主意对付萧槿……”她说着说着就停下了,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王氏抓着萧锦绣的手。
“好像自打萧槿离开了萧家之后,我们做什么都不顺,今日也是萧槿在添香阁胡说八道才叫谢羽被谢大娘子罚跪,我们才没了指望。”若是谢二没有被罚跪祠堂,眼下手头紧张还能问谢二要一些,不必过得紧巴巴。
也是自打萧槿离开起,萧振明就接二连三地开始和她作对,甚至开始叫人盯着她身边的人,所以今日才会这么巧撞见了她要杀人灭口的事。
萧锦绣的手被自己母亲抓得生疼,她连忙安抚道:“娘,她哪儿有这么厉害,若她真那么厉害,哪里还会被父亲赶出去?”
王氏气得心口疼,怒其不争地看着她:“萧槿什么时候那么好拿捏了?她要是真的不愿意除名族谱,不愿意把魏氏的牌位移出萧家祠堂,她肯定要闹得天翻地覆,就是把你父亲砍死了她也不会眨一下眼!”
萧槿那天偏偏很平静,什么都没闹,她还以为萧槿是和萧振明提了别的条件,但是到了现在根本没有别的条件,她就是干脆利落地走了。
甚至众目睽睽之下两袖清风地走了,带的东西都不多,往后萧府要是想说她带走了什么东西,那也不可能,可她那些嫁妆全都不见了,可见萧槿离开的时候是做好了万全的打算,甚至还留下了一些次货气她。
她哪里是不厉害,萧槿简直是算得太准了,算准了她会叫身边的婆子去抢她的东西,算准了萧振明会毫不留情地断绝关系,算准了没有人会拦着她。
想当初老太太只是病重没有大夫来看,萧槿就敢提着剑对人动手,连当时赶过来的萧振明也被砍伤,要是她们不松口,萧槿一定会把剑架在他们的脖子上威胁他们。
也是王氏这话,叫萧锦绣回想起了那天萧槿的不对,她以退为进和父亲谈好了,用了一个极为好听的名头离开了萧府,断得干干净净,什么都没给她们留下。
而且元家也没有因此取消这桩婚事,她根本没损失什么,自己和母亲却是因为这件事被外人指指点点,说她们欺人太甚仗着萧槿无人可以依仗,所以赶尽杀绝连人家母亲的牌位都不放过。
“而且你可还记得当初芙蓉刚刚有了姨娘的名分,萧槿给她送了礼,我们才没有来得及对芙蓉动手,你父亲就回来了,怎么就那么巧。”王氏仔细回想着,越说越是心惊,再抬头去看萧锦绣的脸,发现她脸色十分难看。
“芙蓉今日闹这么一出,背地里说不准也有萧槿的手笔。”王氏咬着牙恨自己没有早点对萧槿下手,眼下反倒是被一个小丫头算计得团团转,还吃了这么多亏,现在才后知后觉。
萧锦绣被自己母亲的这些话点醒了,如果萧槿也记得前生的事情,那作为谢家娘子的她自然更不是好惹的,更不要提在她在意的魏娘子身上泼脏水之后还能安然无恙。萧槿肯定在伺机报复她们母女,今日在谢羽面前搬弄是非就是想要挑拨离间她和谢羽的感情。
她之所以没有在意萧槿之后的去向,就是知道萧槿性子高傲绝不可能回头去找谢羽,别说对谢羽低头,就算是对着亲生父亲,萧槿也从未低过头。其次是前生的时候,她听到萧槿对谢羽纳妾的事情满不在乎就知道她不喜欢谢羽,二人在外的时候都是面和心不和。
可她也忘记了,她们这样对萧槿,她怎么可能会轻轻放过?她肯定都记着,就等着找到合适的时机都报复回来。尤其是前生她杀了萧槿的那次……想到前生的事情,萧锦绣心里生出阵阵寒意和畏惧来。
萧槿是真的敢动手杀人的,只是萧槿从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所以她前生才会那样顺利地杀了萧槿,得到了眼下这一切。
“怎么了?”王氏注意到自己女儿的神色越来越难看,甚至还带上了一点畏惧之色,下意识追问她怎么了。
芙蓉或许已经和萧槿联手,府里的消息八成也会传到萧槿耳朵里,可她们猜到了却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这些事情和萧槿有关。
“萧槿会弄死我们的。”萧锦绣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话里是诡异的笃定。
王氏在旁边听着这话胆战心惊地看着她:“你不要胡说,就算是她有元家做靠山,可你不是说元家公子已经没几年好活了,她就算是再嚣张也不能拿我们怎么样。”
嫁到元家做当家主母是该春风得意一阵子的,可只要锦绣坐稳了谢家娘子的位置,拿到谢家的管家权,那萧槿也不能对锦绣怎么样。而且要想弄死她们,那也不是简单的事。
“只要没了元家,萧槿在京城就是个普通的平民,不能和萧家甚至是谢家相提并论,你别害怕。”王氏以为是自己方才说的那些猜想吓到了锦绣,便开始安慰她不要害怕。
尽管那些事情稍稍联想起来就觉得心底发寒,但是眼下她们能做的就是把握住眼下的一切,不能让萧槿太得意了。
在母亲的几番劝解下,萧锦绣回过神来,觉得母亲说得很在理,她现在害怕萧槿也没有用。只有得到了前生萧槿拥有的一切,就只有萧槿求她的份了。
“至于那个道士,我会尽快处理,你不必担心,就在家里安心待嫁吧。”王氏已经叫手底下最近时刻注意那个道士的行踪,只要有了消息,就动手以绝后患。
不能让那个道士坏了她们的事情。
安抚好了萧锦绣,已经是深夜,回到自己院子里的王氏,看着屋里日渐减少的摆设,空空荡荡的架子显得寒酸无比,屋里的烛火都透着几分萧索。
王氏从来没想到自己会栽在萧槿手里,而且还栽得悄无声息,萧槿是甩手离开了萧府,可却是把萧家搅和了个不得安宁,她和萧振明的关系也不复从前,这其中肯定要有萧槿的手笔。
从前不显山不露水的一个小丫头,怎么能有这样的手段,简直不像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能有的见识和手腕。魏氏真是生了个好女儿,不过原本属于萧槿的好福气,现在已经是她女儿的了。
除了萧槿那笔丰厚的嫁妆,她没能得到,但得到了谢家这桩婚事也不错。王氏勉强在心里劝慰自己道,说服了自己接受眼下这个情况。
“娘子,咱们已经和老爷撕破脸,往后可怎么办?”婆子从外边回来,得知大娘子在四姑娘那头,也没有过去讨嫌,一直等到了现在才等到了自家娘子。
而且眼下芙蓉越来越得宠,老爷还叫人过来传话,叫大娘子给芙蓉一万两银子补身子,不然就交出管家权给芙蓉。这消息她一直没找着机会说,担心说了自家娘子又得气晕过去。
“有锦绣和谢家的婚事在,他不敢太过分,至于其他就随他去吧。”耐心讨好萧振明也得不到什么好处,倒不如撕破脸,各过各的也不必热脸贴冷屁股。
婆子听着她这话,脸上的愁色更重了,忧心忡忡地开口道:“可是……咱们手头已经没多少钱了,老爷今日还叫人传话过来,叫大娘子给姨娘一万两银子买补品滋养身体,不然、不然就交出管家权。”
说到最后,婆子几乎是低着头说完的,她也不敢抬头看王氏的脸色就这么一直低着头。
王氏听完这话,心里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一掌拍在桌上,震得茶盏都晃了晃:“岂有此理,不过是一个妾,张口就要一万两银子,真当自己是个宝贝了不成?!”
还叫她不给就交出管家权,给一个姨娘当家做主,说出去丢脸的也不知道是谁。
“要银子没有,要管家权就给她,到时候看谁丢脸!”王氏破罐破摔,也不管什么体面什么管家权了,她眼下手头紧巴巴的,手底下人的月钱都快发不出了,萧振明张口就要一万两,当真是以为萧家账上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白银不成?
“娘子可别说气话,姑娘出嫁这样的事情自然还得是娘子亲自来操持,要是交给一个妾室,得叫多少人看了姑娘的笑话?而且这管家权给出去了,可就不好拿回来了,银钱还可以再想办法。”婆子只好在旁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王氏可以不在乎萧家的脸面,可姑娘的脸面她总是在意的,拿这个来说事保准管用。
“你说得对,不过这笔钱能拖多久是多久吧,老爷问起就说周转不开,一时拿不出这么多钱,敷衍过去就是。”王氏最近为银钱发愁,日思夜想头发都愁白了几根。听了心腹婆子的话,觉得很是在理,她得为了锦绣继续坚持下去,不能让自己女儿的婚事毁在了芙蓉手里。
见自家娘子听进去了,婆子松了口气,她可不想被一个妾室身边的女使压一头,还是在大娘子身边更威风一些。